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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实验依旧在进行,我已经发表双缝实验和不确定系统。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包括更多人开始重复这个已经被遗忘多时的实验。他们的实验品有时候让人发指。但是无论怎样,目前只有明眼人可以坍缩波函数,使一切确定。但是为什么是明眼人?
“可能是眼睛的柱状体产生了量子相干效应吧,”DTR35猜测道。
“它们好像没什么必然联系吧?”JR774不认为大多数生物都有的柱状体是人类独一无二的资本。
我知道一切似乎不受控制了。当初导师第一次申请资金时,批准我们的人说,我们可以取得非凡的成就,但是也可能身败名裂。
去找其他实验品的路上,我忍不住问了他们那个在耶鲁大学争执十多年的问题。我趴在前座探过头问,“大脑和头脑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只是语言学的不同,表示的是一个东西。”JR774翘着二郎腿坐在我身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影像,修长的手指转着一缕头发。
“不仅仅这样,你说的不全对。我觉得它们有区别,”DTR35说。
“但是到底是什么区别呢?”我想到了导师那种可塑的记忆。
我看着倒车镜,DTR35在那里盯着我的眼睛说,
“大脑就像硬件,但是头脑是软件。”
过了几天,JR774给我带来一个让我不安又激动的消息。他把文件甩给我,瘫倒在沙发上起开一听啤酒,我看到他湿透的衬衫贴在健美的肌肉上,知道他跑的很急。
他把纸推到我这边:“看看这个,你会感兴趣的。他们越赌越大了——而且我们可能在触碰宇宙隐藏的部分,如果宇宙不希望谁知道这个秘密,那么了解它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他捏扁了铁质的易拉罐,手背上有一根筋在抽搐。“我不建议你继续,而且老大当初雇佣你也是希望你继续计算机的研究。”
“除了这个我一无所有。”
“老大说,如果你不能开始他规定的项目,他会把你调到另一个生物学家名下当助手。”
“研究什么?”
“……巨噬细胞。”我听出来他语气里的遗憾,从而知道我现在近乎疯狂的选择依旧是对的。我只是好奇,好奇心是人类进步的动力。我难以想象我研究巨噬细胞,在曾经窥探粒子的显微镜下观察生命。
我打开了文件夹,扫了一眼就知道自己应该继续赌下去。?我现在的表情像极了曾经的导师。
他们有人开始用胎儿实验,在母体里,羊膜穿刺一样的方法。他们大多数可以看到了,但是极少部分没能使灯亮起来。这是伦理道德问题,很多没有坍缩波函数的胎儿的母亲开始担心要不要生下孩子。为此他们解释成,是胎儿的眼睑已经完全,所以阻挡了目光的传递。这给了我灵感。我想看看有没有那样的人。
DTR35暂时放下了枪,他去各个地方寻找样本,我们要争取在另一些人之前找到不确定系统的奥秘。我和JR774留守,每天回答那些不了解物理的记者各种各样无聊的问题。
他几乎没有时间摆弄水族箱。他在逃避现实,在毫无意义的东西里寻找安慰,实际上根本找不到安慰。
导师经常喋喋不休。我们都在说话,不停的说话,害怕被发现,害怕被了解,说话是一切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的避难所。那个时候我的旁边是另一个不知道在研究什么的实验室,一个我从未谋面的人。他一直在说话,但是我从来不回答。事实上一切问题都可以用“关你什么事”和“关我什么事”来回答,可是那天在晴朗的海边,坐在温暖的海风里,手里捏着精神病院的出院证明,我发现“我不知道”才是一切最好的答案。
“我用石灰水洗了头发,现在里面全是钙和叶酸。”
“导师。”
“光子只有速度没有时间不断运动,所以也可能有一种物质只有时间没有速度不会运动,那么——”
“导师。”
“暗物质其实只是人类无法解释所有东西才编造的假象。”
一切都需要注释去解释,一切注释需要更细致的注释解释,世界就建立在欺骗上,越虚无缥缈的东西越是坚固的地基。我也呼吸这些空气,我也在传染,我也讨论着爱,欺骗,死亡和孤独,我是个在廖无人烟的荒漠里大声呼喊却拒绝走出去的伪预言家。
“导师,拜托。”
我在梦中看到他在喋喋不休,然后在雨里,红色的灯光下,警察扫过我们的眼睛。“导师,我想你。”我把脸埋在臂弯。
DTR35给我们带来了消息。
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他传来了样本统计,所以我们通了第一次电话。
“他们知道灯亮起来意味着什么吗?”我在电话里问他,“他们知道自己在参与什么吗?”
“他们都已经命定了,都能坍缩波函数。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但是你的表格显示这个统计报告毫无规律?”
“可能就是没有规律吧,毕竟不确定系统本身就应该毫无规律可言。”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系统里的身份吧,”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却带来深深的不安。
DTR35很明显在犹豫。
“你为什么立刻犹豫了?犹豫本身也是果断的一种。”我和JR774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禁闭双唇,脸色比平时苍白。他在暗示我什么。
“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对吗?”
我问。
“……我们可能有危险了。这个实验本身就很危险。”他声音低沉,“有一个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他——他没能让波函数坍缩。”
我想的答案此刻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它危险吗。”我问,用的是第三人称。我不确定这种不能坍缩波函数的明眼人是什么。
“他是个男孩。大约七八岁。你要小心这个男孩。”
我们再次沉默。
就是这天晚上我收到了一个消息,是另一个研究所的基金会给我发来的,不知道是什么。我对着它犹豫很久,不确定一个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