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珮珮迷迷糊糊地跟着这个白衣人进入冥界。
幽冥大殿上坐着冥王由晨。冥王由晨翻了翻投生薄,皱着眉说道:“怎么在她这页是空的?”抬起眸子问白无常:“她的身世经历你可查清了?”
白无常上前拱手道:“都已查清,无可疑之处。”
“这就奇怪了……”
“不如将这孩子先留在冥界。”白无常反应有些不自然。
“这恐怕不妥,若是天判司派人下界视察该如何交代?”由晨略加思索,“此事还需本官禀告天庭。”
“这……”白无常心道不妙。
翌日,邵阡快步闯进天帝穆冉的私殿。“你越发放肆了。”穆冉无奈的笑了笑。邵阡免了那些客套规矩,径直走到穆冉面前坐下。说道:“邵阡有事相求……”
天帝翻着成堆的奏折。“又闯什么祸了?”
“这次嘛…闯的祸有些大。”邵阡帮着端茶倒水,铺纸磨墨,殷切得很。天帝轻笑两声:“看来闯的祸是不小。说吧,我替你担着。”
邵阡舒展了眉头。“就等您这句话!”两人附耳低语。“这等祸事你也敢闯?!”穆冉拍桌起身,震得奏折掉了好些。邵阡大大的作了个揖,向穆冉赔笑。“帝上心宽似海,不会不帮邵阡的吧?”穆冉摆了摆手,道:“罢了,此事凌楚朕帮你摆平。不过你要回去闭门思过三十日罚抄经书十遍。”
“是是是,那邵阡先告退了?”不等穆冉允准,邵阡转身走了。
“来人,”穆冉将侍官唤上殿,“派人去天判司盯着。若是冥界来人立刻告诉朕。”
由晨去了天判司向司长禀明此事。司长问道:“这小女孩生前没有可疑之处吗?”
“小吏们都已查清,未有可疑之处。”
“只好带她去沿生池了。”
一侍官进了穆冉私殿。“禀帝上,由晨大人来了天判司,还带着个小孩子,现在正去往沿生池。”
“去把由晨召来。”
“是。”侍官拱手退下。
邵阡在府里面壁抄经,有些不安心,抛下笔墨再去找穆冉。
由晨领召入殿。
珮珮在殿外呆着,眼圈还是红红的,到现在惊魂未定。说什么也不肯吃东西,口中一直念叨着要找妈妈。
由晨垂首作揖道“拜见帝上,不知帝上召我来有何事?”
穆冉停下笔,吹了吹纸上的墨。笑道:“爱卿职务繁忙难得来一次天上,朕想趁此时犒劳犒劳爱卿。”
由晨拱手回道:“臣只是做了分内的事,不敢冒功求赏。天帝有事嘱咐,臣自当尽心而为。”由晨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平日将他召来无非是那个浪荡子邵阡惹了祸,如今不是为了他又如何会想起犒赏一个不起眼的小官?
“朕只是……”
邵阡在府里面壁抄经,有些不安心,抛下笔墨再去找穆冉。途经天判司,看到一位小女孩被众位侍官围着。
邵阡假咳两声,说道:“众位这是不想当差了?!”侍官慌忙散开,垂首立着。邵阡看清那女孩的脸,有些吃惊。这不正是被自己取了心的小女孩吗?!她怎么会在这?难道由晨……
邵阡向侍官问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回上仙,这小孩是由晨大人带来的。因她投生薄子上是空的,现要去沿生池查验。”
邵阡走到佩佩面前,珮珮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睛哭得很肿。邵阡俯下身子,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珮珮仓皇后退几步,又被吓哭了。“我要找妈妈!我要回家……”邵阡心中越发惭愧。
“小妹妹别怕,你看这是什么?”邵阡从背后一掏,凭空变出了个糖人。“喜欢吗?”
“妈妈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那这个呢?”邵阡又变出了个猫,和黑豆一模一样。珮珮哭声方止,将黑猫抱进怀里。
侍官道:“上仙,请让小人们将这孩子带去沿生池,晚了不好交代。”说着要拉珮珮走。
珮珮躲向邵阡身后,说什么也不走。邵阡将孩子护在身后,说道:“她不必去了,你们就说我邵阡将这孩子留下了。”牵起珮珮的手去了穆冉的私殿。“帝上,由晨他来……”邵阡进殿,转过挡风锦屏,撞见了殿内的由晨。
“呦,由晨大人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和小仙说一声?”
由晨冷冷瞥了一眼邵阡,不应邵阡的话。他自来看不上邵阡的性情做派,在由晨眼中,邵阡只不过是整天混日子的浪荡子,没了帝上撑腰他什么都不是!
邵阡尴尬的笑了笑,又问道:“由晨,这个小孩子是不是你带来的?”
“是,臣正要带她去沿生池查验身世。”
“小仙看着她挺好玩,想把她留下。不知您意下如何?”
“臣……”
穆冉止住由晨,说道:“邵阡生性爱玩,爱卿不如就把这孩子留在天上。”
邵阡附道:“帝上说的太对了!听天判司的小吏们说这孩子投不了胎,身世什么的查了也没用,不如就留给我在天上逗闷子。”
由晨只好答应。“臣遵命。帝上若是无事臣就告退了。”狠狠瞪了邵阡一眼,甩袖而去。
穆冉道:“祸事已平,你回去好好面壁。”
“邵阡遵命,保证不惹事!”
邵阡带着珮珮回了依柳雅苑。
“你叫什么名字?”
“陈小珮,哥哥你呢?”
“我叫邵阡。”
“那邵阡哥哥可以带我找妈妈不?”
“这个……哥哥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也可以教你很厉害的法术。”
“我想找妈妈……”
邵阡转移话题,向前指了指。“你看,前面就是我住的苑府。”
依柳雅苑看上去甚是气派,名如其境,并无高墙厚壁围着。只是种了一圈密密实实的柳树,用栅栏围着。府内奇花异草甚多,四季不败。房亭楼阁皆处于绿藤虬蔓之中,府内还有小桥流水,锦鲤小湖,清雅宁静。
邵阡摸了摸珮珮的小脑袋,俯身问道:“以后小珮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我想回家。”珮珮红肿未消的眼眶再一次噙满泪水。
“哥哥答应帮你找妈妈,不过你要乖乖在这待几天。”
“嗯!”
“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样你就会很快见到她了。”
“珮珮一定乖乖地等妈妈来!”挂着泪珠的脸颊上笑意复现。
邵阡发起了愁,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真的把她妈妈弄到天上来,可这小孩儿软硬不吃只想着找妈妈。
人间。
大雪停了,天空放晴。太阳发出惨白惨白的光,仿佛只是为了照明,气温没有因它的出现而升高半分。街上的人无不缩着脖子袖了手,脸蛋子冻的通红。冰冷冷的空气从鼻子眼儿里吸进去,直钻进肺里,仿佛要把人的气管子给冻住!
元塔村的一位大娘去河边散步,远远看到河面上有一堆东西高出河面很多。慢慢挨过去用树杈子把雪拨开,是一堆衣服。
“喵——喵——”叫声很弱。大娘寻声走过去,一只猫冻得快死了。猫的旁边似乎还有堆东西,大娘拨开雪,眼前显出了一个女孩儿的尸体,心口处满是血迹,冻得发黑。“我的老天爷呀!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大娘踉踉跄跄跑到街上喊着。
街上的人都问“怎的了这么慌?”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大娘又惊又吓地掴着掌,“咱村儿的河里又死人啦!还是个小孩子,身子都冻干了!”信佛的老婆子们忙念两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件怪事传了半个村子,河边一下子聚了好多人看热闹。“这不是陈文正家孩子吗?”
“可不是么,我记着半年前她娘就死在这。”
“要不报警吧,看着挺瘆人的。你看,心都被挖了!”
“这荒郊野外的,啥也没有。报警,有啥用?根本查不出来!”
“哎,挺好一孩子就这么没了……”
“孩子是挺好,可惜生她的人家不好。”
陈文正手机响了,邻居打来的。“老陈,你家孩子以前不是走丢了嘛,现在找到了,在河边。”陈文正赶回去,看到的却是一具尸体。
陈文正嘶吼着,青筋暴起。“怎么会这样?!谁干的!”
“阿弥陀佛。要我说,肯定是她娘想她把她带走了……”
“赶紧请个大师给她超度超度!”
村民们杂七烂八的嘟囔着,有的要报警有的要请法师作法。“能不能别吵了!”陈文正骂了一声,村民们一句话也不敢说了。他当然不愿意报警,报了警又要牵出沈瑶的事,不如直接办葬礼的好。挖了珮珮心脏的人是谁已经无关紧要了,眼下保住自己最重要,况且冰天雪地什么证据也没有,报了警白费事。
陈文正把珮珮送去火化,带了骨灰回来办葬礼。一家人勉强挤出那么几行眼泪,给外人做做样子就算完了。老婆子和胡悦巴不得珮珮赶紧死,真是天遂人愿!
光明小店的陈老头把凌楚带回去。凌楚伤的严重,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最后只剩下躺着等死了。
陈老头拍了拍黑豆的脑袋,叹了口气。“我早就看出来你是人变的了,普通的猫哪有你这么死心眼。珮珮那孩子命短,你就算拼了命她也是会死的。你啊,也快下去陪她了……”
“咪——呜——咪——呜——”凌楚低吼着,使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珮珮,你在下边等着老子!”说完咽了气。
凌楚被抓回冥界,受了整整四十九日重刑。四十九日后被人带去冥殿。由晨拍桌叱问:“凌楚,你真是冥顽不化!难道我冥界待你不好吗?!”
“哈哈……”凌楚苦笑,“没错,我就是冥顽不化!我就是要逃出冥界!我就是不想再看到你!”
“你若是再这么顽劣下去,本官让你魂飞魄散!”
凌楚冷冷笑了笑。“你不会杀我的,对不对?”
由晨的确不敢杀了眼前这位,凌楚可是自己的亲弟,他怎么下得去手……
“三百年了,你还不知错吗?”
“由晨,你给老子听好,老子没错!”
啪!————
巴掌落在凌楚的脸上,由晨气的发抖。“你…你偷学禁术还敢抵赖?!”
“呵…我学禁术还不是为了救你,你不晓得么。我哪次想要害过你?我哪次逃出去后为祸人间?我只不过是不想再看到你鄙夷的眼神,不想再看到你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想被你像犯人一样管着!”
由晨气焰渐渐弱了,语气不似先前那般尖厉。“你明知道我……”
“不必说了。四十九日已到,赶紧把老子放了!”
由晨示意两旁小吏将他放了,暗暗吩咐小吏:“好好看着凌楚,给他备些好的吃食。别放辣,他不吃辣的。”
小吏回道:“大人如此关切他,可惜他不肯回头。”
“他可是本官的亲弟弟,本官怎么忍心灭亲……”
不多时,凌楚又返回大殿。“由晨,你把珮珮藏哪了?”
由晨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投胎去了。”
“不可能,她的心都被挖了!”
“这事是你干的?!”
凌楚气的昏了头,没想到自己在由晨眼中这么卑鄙!咬牙说道:“是又怎样!”转身出殿,又像之前那样整日在鬼市上游荡。
由晨暗暗舒了口气。“还好……没带那孩子去沿生池,否则性命不保……”
珮珮在依柳雅苑住得习惯了些,哭闹声少了。按照邵阡的话,每日乖乖吃饭,乖乖睡觉。“还要多长时间才能见到妈妈?”
“快了,哥哥已经派人去找了……”邵阡心里发虚。总不能天天用这么两句话搪塞珮珮,珮珮迟早会发现这是个幌子,到那时又要哭鼻子了。
邵阡的父亲卧潭恶疾刚刚痊愈,到园子里散心,不知何时来到邵阡身后。“这就是那个小女孩?”卧潭指了指湖边玩耍的珮珮。
“回父亲,给您做药引的心就是她的。”
“这么好的孩子被老夫害成这样,老夫心里过意不去……”
“父亲别心急,孩儿已经将她安置在府中,从此衣食无忧。”
卧潭再三嘱托道:“你以后要好好待她,莫要让她再受半分委屈。”
“孩儿遵命。”
“这可如何是好……”邵阡揉了揉眉心,想得脑子发昏。“总不能真把她母亲带到天上吧…”书房外面的天都黑了,桌子上摆着昨日刚抄的经文,被搁置一旁。侍婢阿六端着刚沏好的热茶进来,脚下不稳,茶水泼到经文上。经文一遇热茶,墨痕全然不见踪影。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侍婢跪在地上扣头求饶。
邵阡奇心大发,问道:“你可知这是何缘故?”
“奴婢不知……”
“有了!”邵阡冷不防的大笑一声,“我有法子了!阿六,本公子要重重赏你!”大笑着跑出书房,阿六愣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珮珮的房里还亮着灯,侍婢正哄她睡觉,珮珮的眼睛就是不愿意合上。侍婢轻轻哄吓道:“你不睡觉的话,你的娘亲会不高兴的。一不高兴,她就不会来了哦!”
珮珮听到后大哭。“不会的!妈妈不会丢下我的!”
“小祖宗,我开玩笑的!”侍婢越哄,珮珮哭声越大。
邵阡跑来珮珮的寝阁,推门进去。“珮珮怎么了?”
“奴婢该死,珮珮说要找娘亲,哭个不停……”
邵阡命侍婢先退下,走到榻边坐下,擦干珮珮脸上的泪珠。“你想不想立刻见到你母亲?”
“想!”
“闭上眼,你母亲一会儿就会出现。”
“嗯。”珮珮乖乖闭上眼。邵阡伸出掌轻轻搭在珮珮脑袋上,悄声念叨“无念为净。珮珮,对不住了……”珮珮倒在床上,昏睡至天明。
日上三竿,窗格映着根根长竹的影子。房内的帘帐是蚕丝锦绸制成。桌子上摆的全是琉璃琥珀做成的茶具果盒,这户人家好大的气派。
“我这是在哪呀……”珮珮从床上一个鲤鱼翻身爬了起来。邵阡亲自端了碗汤,走进珮珮的寝阁。“你肯定饿了吧,来喝口汤。”盛了一小勺汤,吹凉,递到珮珮嘴边。
珮珮整的一头雾水,问道:“你是谁呀?”
“我当然是这座苑府的主人了。”
“那我又是谁呢……”珮珮一点也记不起从前的事了。
“你是本公子路上捡的,本公子看你没人要,又生着病神志不清,就把你领回府了。”邵阡笑了笑,这下珮珮总不会再嚷着找母亲了。
“那我叫什么名字啊?”
邵阡亲昵地捏捏珮珮的小脸。“哥哥给你重新起一个名字,好不好?”
“好。”
“嗯…叫什么好呢…”邵阡冥思半刻,想名字对他来说不大容易。“渺宸如何?”
“好听!”
记忆全消的珮珮的确不哭不闹了,母亲和家人对她来说成了一个陌生的词,仿佛珮珮从未拥有过。
珮珮离开人世已有八九日了,陈文正一家人将珮珮忘的一干二净,甚至比珮珮在世时过的还开心。老婆子眼前清净了不少,整日抱着孙子颐养天年。胡悦和陈文正就不必说了,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珮珮掉进冰窟一番无用挣扎后停止呼吸的那一刻,陈家的“春天”就已经冰消雪融了。
从此人间少了一个珮珮,天上多了一个渺宸。渺宸醒来变得十分粘人,整日粘着邵阡。追在邵阡身后问这问那,叽叽喳喳的。“哥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邵阡。”
“整个府都是邵阡哥哥的吗?”
“那当然。”
“邵阡哥哥,”渺宸拽住邵阡的飘飘衣袖,鼻翼大开大合地喘着气,奶声奶气说道:“不要走那么快,我跟不上啦!”
邵阡一把抱起,双眸含笑说道:“这样不就跟上了么?”一阵铃铛似的清脆笑声回荡在邵阡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