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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归去来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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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色破晓,云蒸霞蔚。

    窗外一声鸡鸣,打破人间四方的定格;苍穹冉冉升起一轮轱辘大的金乌,铺满旖旎,混入袅袅云烟中,悄上梢翠。

    “啊——别过来!”

    就这句,左子兰憋塞一夜,周而复始,终能喊吐出声,心头兀自突突地跳。

    倏时,冒身寒噤,她惊怔的弹起身子,狠下力掐了她自己的赤红的脸颊,“原来只是个梦,哎,虚惊一场,”她轻拍胸口,释怀地叹了口虚气。

    咦,不对,那个阿星去哪了?

    左子兰现在才反应过来,屋内少了个人。

    而屋外传来一连串的动作声,引得了左子兰的注意,纳闷是何乱杂声。

    忧心忡忡,走出竹木门,脚还没落阶,就见他手攥枝杈,反抽斜扫,配合旋身,使的游韧有余。

    司马聃隐隐感闻有脚步朝他靠近,不禁反头刺去,出手疾敏,当发现左子兰,心想大事不好。

    此刻,手中枝杈宛如矢在弦上,直逼人脖,即便不残也伤痛。

    她在临危未唤未退,更是迫使他急如星火,差她毫里,心无反顾的回掌自伤。

    左子兰慌忙跑去扶住他,发急问,“阿星,你怎么样?还好吗?”

    “我没事,我自幼习武防身,这小枝桠是奈何不了我的。”

    司马聃倒吸一口冷气,本是若无其事道,但在碰到她手时,又心涌余悸道,“可你不同,你柔弱不惊,是受不住这伤的,失之毫里,差之千里,你下回若再遇及此况,一定要躲他远远的,知道吗。”语里还有丝不满,却非责备。

    从不善措辞,从不会多言,当下也变得如此絮叨,这般的自己也让他悱愕。

    有惊无险,左子兰反倒是豁朗,“村伙踏青采桑时,偶也会嘻戏打闹,我也未见有人受伤,可见阿星是多虑了。”

    这话足足把他怔住了,他不知会从她口中得出此言。

    “看来以淡虀水涤疮口,再浥乾,对你的疮愈很灵验嘛。”

    又突然跃到这话,司马聃下瞬就被左子兰瞅着,四方八面检查着。

    直到点评“很好。”才算结束。

    ‘咯吱’仿佛听到了竹篱栓松动的细声。

    先声未落,后跟接句,“阿兰,家里来了客人?”

    语调和婉,宛若和风细雨。

    一种异别的疏香袭入,引得司马聃留心,观见门口玉立一位妙人,肌肤宛如凝脂,青丝三尺下腰,望之微睇绵藐,再顾盼之恍然神飞。

    在不留意间,司马聃被人推送了一把,栽到了东夫人面前,跟来的是笑颜逐开的左子兰。

    不用猜,知是左子兰推的,司马聃未怒反是从容自若的朝东夫人叉手唱喏。

    左子兰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夫人,他是我的朋友阿星,是我上山采点时发现的,他伤的真的很重。”

    ‘朋友’,何为朋友,它可以倾出真心吗?它可以喜怒悲哀尽展吗?他愣怔住,他不知道,他司马聃从出生那刻就注定他不知道,也注定他是不会有的。

    然另一旁,左子兰把话道完,就回见身后几只扑扇翅翼的雀儿,她尴尬地撇嘴憨笑一瞬。

    是啊,她明明医术不过尔尔,却每次上山都要捡回一些受伤的朋友,治不好的还要麻烦东夫人,之前还是一些孤残的山鸟野蛇,这回竟还带回了一个大活人,不对,准确来说是一个神采俊朗的少年郎,可有东夫人头痛一阵了。

    “不错,阿兰的医术是上进了不少。”

    这句东夫人表扬的话中殊不知左子兰是借助了符水和灵咒。

    司马聃正在觉察着东夫人的一切,可还在思虑她袖口那若影若显的半卷古籍是为何物时,就因左子兰为躲避话题,隐下云泽先生予她玄术这事,借故与他采桑,强行拉走了他。

    面无表情东夫人静静望着两人离远的背影,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正慢慢延开,直至醒目,仿佛她已洞察了一切,对什么都尽捏掌心。

    浮云作衬岫烟翠,温引撩香缠谷溪。

    飞英乱点千秋语,何问归去复来辞。

    转相无极风吹尘,星忽渐明晚霞散。

    云水寥寥山回曲,但闻总角归来思。

    “阿星,快上来,这是我掮菅搭架的台阶,人躺在阶顶上可以观赏星辰。”左子兰一面笑吟吟地往上爬,一面指去阶顶向司马聃自豪的介绍。

    因为是左子兰搭架的,自然轻行熟径,最后她还牵了把司马聃。

    而司马聃上顶后,也不在注重整襟端坐,跟随她一起悠闲躺下,感知心中是从来不曾有过的舒畅。

    “哇——这里有一颗星星要比其他的都大都亮。”左子兰振臂高呼,下一瞬又唏嘘不已,“天上的星月真好看,可是不能谈笑,你说它缄默沉言的会不会蕴闷。”

    司马聃匆匆收回了赏星的视线,眼底的神色沉陷一片黯然,幽幽话出声来,“不是不能,只是它不敢,它不敢向人随意吐露心声,因为它怕,怕别人会伤害它,可期年久往,它也就习惯了闷沉。”

    言谓何物,把左子兰绕迷进去,如坠五里云雾中,不知所云,就感觉不在谈星,而在述某个人。

    她因思疑困惑坐起身来,不巧睹见行色匆匆的东夫人,虽是戴了帷帽遮面,可左子兰还是认得出人来,此刻在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呢喃自语道,“咦,那不是东夫人吗,都这么晚了,还会去哪呢?”

    司马聃瞧出端倪,就更觉东夫人不是古怪而是诡异,不敢迟疑寻问道,“阿兰,你可知她袖中的半卷古籍是为何书?”又迎上左子兰翕动的口唇,一刹间,脑中晤出一念,“当年东汉黄巾事败,天公将军所授的《南华经》至今不明下落,你会符术,莫不是东夫人手中古籍就是它。”

    左子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东夫人袖中的古卷是何书,东夫人从来都没放落过,她也没机会窥视,只隐约瞧觉这书共一卷多半张而已。

    “阿兰,你会不知?”冷目灼灼下的这话,说是试探倒不如说是在诘问,语气也是三分骇怪七分疑诽。

    “不知。”

    干净利落的两字,含着冰清玉洁的双眸,散入司马聃的耳里、眼里、亦心里;一瞬,两瞬。他倏然懊悔自己竟用帝王的猜忌来对待左子兰,懊悔过了又忏悔。

    他连忙解释道,“其实《南华经》是部被东汉朝廷禁锢的书,曾下令焚毁,若民间私藏此书者必诛九族。我此行也是听到一些传闻,说这书最后被人封藏于大孤山中。”

    左子兰语焉不解,反正就有股阅历过这书,会成为十恶不赦的罪人。

    为了挽回东夫人的清白,还为了弄清疑惑的真象。左子兰建议司马聃与她一起跟去探个究竟。

    司马聃早有这个想法,慨然应下。

    还好出门临际随手提了一盏携行灯,司马聃炳起,又恐此去会有凶险,支身阔步疾行,把她轻挡于身后。

    两人跼蹐探身穿过芳菲,偌大山谷的尽头,是窄隘的洞穴,往前望去里面仿佛被无极的昏暗给吞噬住,仅透出半丝半缕的微光,它加杂股血腥味,还有一通垂死挣扎的气息。

    石壁上长满了青莲,东夫人的三清指尖甲,在执日君诀的感召摧伏下,燎出魅世的邪焰,青灰火烬把青莲心处缭绕化血。

    “灰色的,火焰,我听闻,过它——我,我,我还在一本古卷中看过,有关它,它的描述。”

    失口说出结巴连贯不上的话,还夹层颤抖低沉发出,声音很小如虫嗡;看来左子兰是被吓坏了,她面如死灰,全身冷汗涔涔,手脚软麻快要瘫下。

    幸好被还睨的司马聃及时撑扶住,用手遮盖她的双眼,把她头轻轻,缓缓搁放在他肩膀上,柔声问,“阿兰,快闭上眼睛,睡一会一切就没事了。”

    两人挨在一块蹲着;而他不动声色,双眼紧盯东夫人的一举一动,眉目上绷紧的弦一刻也没松驰。

    她很顺然的把身子往有温暖的怀里缩了缩;一时,一刻后,神魂刚定的左子兰掀开他的手,眸睨焰心道,“它是灵柩灯内的幽冥鬼火,可直通幽冥,有显现逝者一生情景之能。”

    “朝夕共处多年,无数个日日夜夜,我竟不知东夫人会施用这种异火,”思绪不宁,左子兰难以置信叹道,“我也一直生活在这里,却不知山谷别有洞深。”

    她这次没唤她作‘夫人’,口里的话声跟去心中的恸切一并提起;司马聃忙轻轻捂住她的嘴,脸上显得有些情非得已,又不得用个眼神来提醒她噤声。

    “如临深渊,如屡薄冰。”惊恐下的左子兰错谔一瞬,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话,八个字组成两个词化作一句谨言。

    四下是压抑般的静,只闻几声‘噌,噌,噌’的行走声。

    停下,消失。

    随及突然,‘幌…啷…’一声,似有盖子被打开了。

    那个男子的脸,似曾相识的脸,是梦中人的脸。

    左子兰哑然失色,差些要失声喊出。

    而司马聃神色惊异,敛声屏气,目光锐利的仔细盯着棺内男子的脸,惨白无血之下,是透穿傲骨的清风,是蕴含冰心的玉壶。

    “阿兰,你觉得他会是谁?”

    突出其来的话让左子兰思绪万千,陷入无穷的记忆轮回中。

    灵柩灯下,笭床上映幻出男子怀石逾沙,闻风栽尘,投身入江……

    左子兰有所感悟,瞬间瞑目捂耳。

    她这个样子,难免惹得比膝偎依的司马聃为她一阵担忧,又怜抚,揉了揉她头时,忽见她眼睛突睁,眼睛一眨,蓦地大叫一声。

    “我想记来了,他是屈大夫,是春秋楚国的屈大夫,他描在东夫人案上的丹青中,我是不会认错的。”

    司马聃云里雾里的,满腹狐疑问,“屈大夫仙逝久远,东夫人怎么会认为他?还把他的尸骨藏于这洞里,让世人一顿忙找啊。”

    左子兰慨然长叹道,“因为她思慕前贤,因为她敬仰俊彦,屈大夫的文采惊博,东夫人每日都一字不落的亲笔抄录,放在案上,如今也已一丈高了,而我的名字,现在想想看,也只因左是楚国贵姓,兰是他的钟爱,所以,哎——”

    此刻,一双手指小心的伸去棺内,在即将触及男子的脸时,顿住悬空,这双手,这根指不敢触碰他,这个人的泪自堕下,这个人的凄入心泪,这个人的泣不成声,这个人的心摧肠抽……

    “快七百年了,

    屈大夫都快七百年了,

    你怎么还在沉眠,

    我要怎么做才肯唤你醒来,

    往曩滚滚汨罗江中早已绝去你的心,

    你不愿睁眼看这世间的沉浮起伏,

    我也不会让俗世污墨去亵渎你的身与魂,

    可我思慕你用倾世之才所作的《东君》啊,

    我非你的东君却想成世间的东君,

    用之一生徒玄化幻出这桃花源境,

    让人间四月芳菲天来慰籍你的心魄。”

    ……

    “你们两个都看到了!”

    一隅一垣的切切察察,还是没能逃过失意人的掌心。

    闻此话后,司马聃心知是隐不住了,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坦然面对眼前在凄沧神伤中渐露恼怒的东夫人,都这时还不忘把左子兰轻拽到身后。

    他一副义形于色的神态,侧睨指斥道,“果真是你——东夫人,是你窃取了当年南华老仙托赠给张角的《太平要术》!你还妄加盗夺世人所苦寻屈大夫的遗骸!”

    喘息之间,为话动容的东夫人,面上神情异常深邃。鄙夷、不屑、疾恶、憎恨、孤惶,如梦如幻交织在一起翻溢出她正睥睨的眼窝,“黄口小儿,休要在屈圣贤面前满口乱言。”

    她瞟了一眼正不可思议凝望着她的左子兰,一丝失落划过,即逝,目光逼人,直指司马聃,疾声厉色道,“阿兰,替我杀了这个兹扰屈大夫清静的俗子!”

    左子兰百感交集,处在情与义的边缘,不禁身子慢慢靠近司马聃,触目惊她心的是,他那眼底黯淡无光的复杂,她毫不耽搁的握上他的双手,“今日,此时,这刻,我将紧紧抓住你的双手,与你并肩而行,生死由天,矢志不渝!”

    顾盼之间,司马聃目光忽烁,熠熠生辉,劳劳握紧她的手,一字一顿道,“山川异域,风月同天,惠而好我,永矢弗谖。”语气掷地有声。

    “阿兰,你自幼萦苦伶俜,是我将你带来这桃境,”东夫人朝她伸出一只温手,“来,就像你昔时牵住这只手一样,再次牵住它。”

    “不行,真的不行,我是不会杀他的,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她撕夜的抽泣声,宛如丝雨银针,根根刺入司马聃的深心,埋进他的方寸,扎穿他的谨慎,他的戒御。

    东夫人在她嗤笑声中将总角之宴的义尽收眼底,面目狰拧道,“你既不肯动手,那便由我亲自执符。”

    “阿兰,你我情断恩绝,再无瓜葛,可怨不得我狠绝了。”

    倥偬空幽的话凝结在东夫人三清指尖上,一张符咒悬在半空,一念心诀萦回指尖,

    “今夕北隍,窀穸悟魇,心寂入定,七煞诛心。”

    十指相扣连心,东夫人口中每个字都让这两人的手握的更紧更固。

    执符之际,青莲冥火汲取十方精邪,幻化成魑魅魍魉魃等二十四鬼,鸷狠狼戾般,朝他两人奔跑的方向扑噬而来。

    小小的力量,逃出幽暗,逃出洞穴,可还是逃不出鬼魄的穷追。

    东夫人没有跟来,而是留在里面继续与冰棺相伴。

    可一群凶神恶煞左右夹来,就在快要扑上那瞬,进退维谷;司马聃艰难决择后放了手,他不舍,不舍地把左子兰从鬼群间隙中推了出去,把自己独留在鬼群中央。

    “阿兰,快跑啊,不要管我——快跑啊!”

    他不停声嘶力竭地叫喊,仰望那些张着血盆大口的鬼怪,他们贪戾的紧盯他,仿佛在看守着猎物。

    是啊,从前他很怕死,可活着又如何,也是浑浑噩噩;而现在,他反而不怕死了,只因心中有了情,有了义。

    赤手空拳难敌群恶,就在他慢慢地瞑上双目,静静的等待天命的宣判,可是久久,却没有等到该来的预期。

    当他疑惑地睁开双目,映入满眸的是左子兰;她正施符镇住他们,而她的臂膀已被抓咬的是血肉模糊,里内的白骨若隐若现,可她没有丝毫呻唤。

    左子兰看出他眼底的心疼与痛,嘴角一扯,给了记可以安心的笑,“我没事,阿星为阿兰已挡了三次,这一次就换阿兰挡在阿星的前面吧。”

    “妖孽莫要猖狂,休要伤及天子,有本事,就来索小爷的命!”一个粗旷万钧的吼声从远处袭来。惊天骇地般,仿佛可以震碎恶鬼。

    原来他真是天子,可他从不曾在她面前称过朕,除了那次初遇山谷上,她还误把它当作是梦话;左子兰滚烫的面渐渐把目给垂下。

    她的符咒术有限,没过多久,十方恶鬼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待那人疾飞的步伐声近,一道金光也随之划下。

    “何将军,你竟然还活着,太好了。”

    当旁侧的司马聃惊喜交集地喊出,左子兰避开金光看去,是个气势磅礴的举剑男子,他仿佛可能吞没山野,可村里人从不使刃,便知一定司马聃的人。

    何放闻见司马聃的呼喊,让他感到很惊愕,几日未见,天子发生了何事,为何连语气都变的不一样。

    自从他坠落断崖,他的手时刻未松过这把天子所赐的金刃;现在把正义之气使金刀挥舞的淋漓尽致,锋刃所到之处,皆为鬼凄之声。

    何放催促道,“天子,快走,末将在这断后。”

    司马聃叉手作揖道,“好,何将军这里就拜托你了,勿必小心。”他说完并没有着急就撤,而是撕下衣襟替左子兰简单包扎。

    天子行礼,何放自是不敢当,一面斩鬼,一面回揖,“末将不敢受如此大礼”。

    此时,才注意到这里原来还有个小女郎,看起很舒眼,比他远征时在军行辕里看到的烧酒还舒眼。

    可没时间关注这些,何放招架几十回合下,掩护两人一路前行。

    三更天,星牖月窗,预示着生的希望。

    二十四鬼灭寂在金刃光芒下。

    “从前面洞口出去就通外面了。”在左子兰指引下,终于来到了一处很是狭窄的洞口,只容一人过身。

    司马聃皱眉道,“我们如此大的动静却没吵醒村陌一人,看来村民也有问题。”

    左子兰疲累到不觉痛,“难怪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原先还不觉的奇怪,现在一想,定是中了邪术。”

    “恕末将多嘴,天子还是先逃脱这个邪地再说吧,何况——”何放心急如焚道,“这位小女郎身上还带伤,不能久拖。”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望去洞口那;不知何时,何放已经身处洞缘,伸出一手,显是偏向司马聃。

    可司马聃又偏偏没领情,欲让左子兰先出。

    何放见状,发急的搓手顿足,“末将恳求天子,抓紧时间,赶快撤离此地。”

    左子兰泯嘴一笑道,“阿星,你先过去吧。”

    司马聃拒绝道,“不行,你重伤在身,应该是你先过去。”

    左子兰摇头道,“不,正因为我有伤会拖累后者,所以你先过,”见他又要反驳,抢先补了句,“阿星你听我说,我现在臂膀有伤,行动也不便,”

    她话并来说完,就被何放打断了,只见他劝司马聃道,“是啊天子,等天子过来后,末将与天子一齐伸手扶小女郎过来,这样对她对我们都不耽搁啊!”

    一直挨到左子兰点头赞同,才应下这个决定。

    他转身过去了,盏月泠泠的光笼罩在苍茫的暮地大地上,映出的孤影留给了她,是她从未有过的孤零。

    乍然,一卷驾尘彍风刮过,左子兰脖根的玉兰璎珞摇动不定,让下面的胸口内多了几道不。

    她彷徨蹙眉着,希望自己是多虑了,听闻到从洞口传来了呼唤声,“阿兰,快过来,快把手伸给我。”

    左子兰的顶上,是万点星烁,闪出憧憬的希光。

    素指纤纤,一瞬一寸,在朝骨节分明的手移去,交合;是沉甸般,正似司马聃凝重的心。如此,面上依是沉着平静,看不出波澜起伏。

    脖根的玉棠璎珞狠狠勒住了她,任由她百般挣扎都触不到他的掌心;嫩皮一道粗红的痕印,由浅渐深;喘不过气的憋红,是火辣辣般的痛。

    司马聃觉察到她的异样,却不明白她怎么了,只见她呆愣那里,眼底是话不出的怔忪,嘴中不停发出‘嘶呜’丝声,可又喊不出来,似被何东西扼喉咙。

    他面上的从容终是挂不住了,“阿兰,你怎么了,还好吗?”语气异常急迫如火燎般。

    在就司马聃快要握上她手时,两手就要合十那瞬,驾尘的彍风又刮了过来,只是这次更凶烈了几道,它掳掠了桃树上粲花;须臾之际,放眼望去是火树血花,蝶蛩凄切不已。

    何放拔剑怒张,嚎叫着,“不好,精邪之物又来了,天子快撤!”

    左子兰感觉脖根的玉棠璎珞随着风也燃起火来,可怎么去扯也扯不落;慌惧中,耳畔传来司马聃的疾声喝斥声,“阿兰都没进来,你让朕怎么走!”

    话音刚落,又传来了一句他带着几许焦虑的温声,“阿兰,别怕,我来握紧你的手,不会再让精邪来伤害你了。”

    在与他视线交错而过后,她的眼前浮离浑沌;她很想与他说,她也会握紧他的手,可却半字也吐露不出。

    熊火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的在吞噬一切,仿佛要弥天炽地般。

    “天子!此地不亦久留!太后还在宫中心悬着!朝廷也不可一日无君。”来自何放同火一样急切的忠告。

    话如风过耳,被司马聃漠然无视,而他的瞳里只有她的影。

    在亟待她的手时,身后是传来浓浓的无可奈何,“天子,末将对不住了,秋后甘受责罚。”

    闻罢,还未回睨,他脑后被人横劈一掌,猝不及防,眼前天昏地暗。下一刻,就感觉沉重脚步声托住了倾下的身子,便再无知觉了。

    月色朦胧下,只余左子兰一人;艳火围剿着她,火红的双眸里,是何放扛着司马聃远去的背影。遥遥耳畔传入阵阵狞笑声,而手则是干巴巴地悬在半空;她孑然一身,处在火中,逝在烬堆。

    “她不怕被讥讽,她不惧被火蚀,她不畏生与死,她只恐他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