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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玉此刻被滕潇抱着到了一处华丽异常的宫殿,殿门处悬挂的紫金色牌匾上,明明白白的刻着“芳叙殿”三个大字。
静玉离芳叙殿正殿越近,里面的动静就听得越清楚。
滕潇一行人与三两侍卫擦肩而过,他们正面无表情的把一具矮胖女人的尸身移出殿外.
那矮胖女人脖子被抹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下巴上那颗黑色的大痦子上也沾满了血。
今日究竟是怎的了,为何到处都是尸体?
这凡间怎的跟传说中的修罗地狱般骇人?
静玉今夜下界临凡,方才下界成功的一丝喜悦早叫这些个尸体冲的干干净净了。
滕潇抱着静玉直直的站定在正殿殿门前,隔着几扇屏风静玉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可能听见里面传来的贺喜之声。
还未等静玉听清里面都在道些什么喜,只听得滕潇一声振聋发聩的汇报之声在她耳边炸开:“圣上!臣夜巡归来!有要事求见圣上!”
蓦地,芳叙殿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喝声,整个殿内的喜悦之音登时烟消云散,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榻上的姝妃闻言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强装镇定的咽了口唾沫。
旗骊王抱着婴孩的手微微动了动,殿门处搁置的几扇屏风上透出滕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旗骊王拢了拢怀中的男婴,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变化,懒声道:“进来吧。”
滕潇殿外领命,让侍卫守于宫外,不得放人出入,怀抱一脸困惑的小静玉越过屏风径直走进殿内。
至殿中,跪下,不发一言,只高高抬起怀中的静玉。
榻上的姝妃见到静玉此刻又出现在这里,而且是由圣上的心腹,大内统领滕潇带来此处。姝妃的指甲深深的掐进掌中,难以抑制的浑身冒冷汗。
芳叙殿的气氛现在非常的微妙,所有宫女内监不敢动弹分毫,床榻前的烛光微微闪动,映在旗骊王骤然沉下的面颊之上。
旗骊王抱着男婴的手还在抚摸着孩子,眉眼未抬,问道:“这是哪家婴孩,为何抱来此处?”
滕潇依旧高举女婴,应声回答:“启禀圣上,这女婴乃从东南宫墙处截获,启祥公公欲带之深夜出宫,被臣拦截。”
话音一落,姝妃娘娘本就苍白的脸庞此刻竟无半点血色,眼神中方才的光亮顷刻间消散殆尽。
“哦?启祥公公乃姝妃娘娘贴身服侍的内监,何故深夜出宫啊?”
旗骊王依旧抚摸着怀中的男婴,那用来偷梁换柱的男婴此刻还不知自己身处险境,依旧欢喜的冲着旗骊王嘤嘤作笑,可旗骊王的眼中却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色彩,让人不禁汗毛直立。
“臣不知其中缘由。”滕潇依旧毫无波澜的回话。
“那不如,姝妃你来解释一下如何?”旗骊王眉眼终于从男婴脸上转移到了姝妃脸上,深邃的双瞳中,怀疑和审度的目光像一把鞭子狠狠的抽在姝妃娇弱的身上。
姝妃浑身颤抖,这目光吓得她花容失色,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嘴里喃喃着:“臣妾……臣妾……”
“好,既然爱妃没有话说,那朕先说如何?”旗骊王起身,把怀中的男婴交给旁边已经吓傻了的产婆。
继续道,“启祥公公可是持朕赐给尹康将军的令牌出的宫?”
“圣上明鉴。”滕潇附和。
“尹康将军与朕是生死之交,朕登基之时,内有奸佞,外有兵患,是尹康将军将相之才助朕大破敌军,朕才能安坐江山十余年,这份恩情,朕是时刻记在心里的。”
旗骊王虽为一代明君,可年轻时却并不是为大统所认定的继承人.
庶出出身本就比嫡子低人一等,而尹康将军是当时在旗骊王身边出生入死的兄弟,当初的这段兄弟之谊,也是倍加为人称颂的。
旗骊王眉头微蹙,仿佛回忆已在往昔。
“尹将军屡次在朝堂上口出狂言,朕已隐忍不发多时,派他驻守边防任戍边大将军,已是我对他最后的仁慈。可是姝妃……”
旗骊王步步紧逼,冷着眼转身对姝妃缓缓道:“朕待你胞兄,已然仁至义尽,可你们为何还要这般待朕?”
原本微妙的芳叙殿此时已如一潭死水,连殿外树丛里叫嚣的昆虫此刻也静谧的仿佛通人意一般。
殿内所有知情的宫人都知道,这招狸猫换太子的戏码终究是没能瞒过圣上,今日便是他们的大限之日了。
此时,被举着的静玉脖子有点儿疼……
天爷,面前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举着静玉的滕潇累不累,反正静玉浑身上下都很累……
呜呜呜……静玉试图用扭扭身体法让自己舒服些,但很明显举着她的大黑脸的手劲儿十分强劲,卡得静玉动弹不得。
静玉扭过头,将榻上娇弱的姝妃脸上的神情尽收入眼中。
她额前的几绺长发已经顾不上整理,胸口不知是否因着气虚的缘故,上下起伏。
“意图染指皇室,你可知是何罪名?”旗骊王双手带着袖袍背在身后.
这一问仿若千年寒冰,芳叙殿内众人齐齐跪倒在地,知情之人面若死灰,搞不清楚状况的内监宫女一脸惊恐,面面相觑。
听到此处,被举得腰酸背痛的静玉终是知道这华丽的宫殿内到底在唱哪出了。
听着方才这位圣上的言语,自己这凡胎肉体便是从榻上这位姝妃肚子里托生的.
但这位姝妃娘娘很明显对自己这个不夹枪带棒的小女子不咋满意,索性一招狸猫换太子,连夜让启祥公公把我送出宫,让产婆怀里这个无辜的男婴假装新出世的皇子。
未曾想姝妃娘娘这如意算盘让滕潇这个突然出现的大黑脸摔了个稀巴烂。
不过……静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狸猫换太子这招凶险异常,所有的布局都得仔细安排着,滕潇为何能恰到好处的正好出现在偏僻的东南宫墙?
静玉将目光移到背着手的旗骊王脸上,可将将移过去,旗骊王便感受到从静玉处投来的目光,脖颈微微转动,眼睑缩成一个锐利的弧度,打量着静玉的小脸。
静玉下意识的想躲开,但一想自己现在才是个刚出母胎的婴孩,若是躲了,才更奇怪.
于是静玉也学着那男婴的模样,歪着头,忽闪忽闪着大眼睛,俨然一副未经人事的天真脸。
但方才旗骊王的那个眼神,却并不是一副被蒙骗的可怜模样,反而冷静的不像话,倒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兀的,静玉脑中闪过一丝片段,按照在宫墙外启祥公公的说法,这位大黑脸理应时刻在圣上身边护着才是,为何会在半夜去那么偏僻的宫墙外拦截逃亡二人组呢?
静玉大胆揣测着:难道,大黑脸是早就领了命时刻候着的?
思及此,静玉不禁打了个寒噤。
圣上早就知道姝妃和其兄尹康的谋划,却隐而不发,只为了今夜证据确凿,定他们尹式一族染指皇室之罪名!
下一秒,静玉更是差点叫出声来,“我也是半个尹家人啊!”
静玉这下彻底淡定不下去了,自己跟穆朗好不容易千辛万苦的谋划了老长时间,只为了能够下凡历劫,怎的出生第一夜便被当做乱臣贼子株连九族啊!
旗骊王面色阴沉,望着面色发白的姝妃:“爱妃现在可有话说?”
姝妃颤抖着,轻咬朱唇,兀的起身翻下床跪倒在地,梨花带雨的哭道:“圣上,是兄长以我腹中胎儿要挟臣妾。如若臣妾不从,便会叫我刚出世的孩子不得好死啊圣上!咳咳……圣上,求你看在多年的情分上饶了臣妾吧……”
姝妃奋力的抓着旗骊王的下摆,多年来旗骊王对她的宠爱招了多少后宫妃嫔的嫉妒,尽管现在已是功败垂成穷途末路,但她仍要打出最后一张牌,姝妃抓着衣角,似在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旗骊王只冷冷的看着娇身颤如筛子的姝妃,从黑底金边的长袖中取出一方盒,轻启方盒,里面竟是信件数封。
旗骊王将方盒中信件悉数扔到姝妃前,沉声道:“爱妃,朕若要与兄长通信,必会更加隐蔽些。不然这信件流落他人之手,这筹谋已久的计划岂非功亏一篑?”
姝妃最后一丝气力也被这信件卷走,这些年佯装寄家信,实则在信中暗暗与胞兄商量对策,尽管人为的给信件加了密,可终究没能逃脱旗骊王的法眼。
姝妃嘴里喃喃:“怎会?圣上……你,原是早就知道的……”
姝妃嘴角费力的扯出一丝苦笑,自己身为后宫嫔妃,早就该明白,圣上的宠爱并非真情,而是嘉奖,对于有用之人的嘉奖。
姝妃纤细的手指松开旗骊王的衣摆,旋即开始疯狂的大笑,额前的丝发也跟着四凌飘散.
干笑了几声后,静玉看见姝妃的嘴角开始沁出鲜红的血,在燃尽这个女人最后的生命:“呵呵,圣上,你好妙的手段啊……”
姝妃的脸开始变得扭曲,方才的温柔似水全然消散,面部表情狰狞的可怕。
可笑可笑,真真可笑,自己跟哥哥自以为谋划周全,却像个玩物一般牵线掣肘,全在旗骊王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