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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精怪,与松树相伴而生,行人常闻少女嬉笑声,不见其踪。传闻,其怪面若白玉海棠,音若清泉叮咚,擅蛊惑人心。有修士言,山灵地仙而已,莫要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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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扯了扯松树叶子,撇撇嘴道:“瞧给他能的!”身旁松树抖抖身子,幻化成一高挑青年模样,伸出修长手指刮刮少女鼻子,而后面上一沉:“不好好修行,平日里净干些让凡人惊吓的事。罚你手抄静心卷十遍,不准抵赖。”他说完转身就走,不给少女一点抓他袖子撒娇的机会。少女扑了一个空,眼中涨起些许晶莹,跌跌撞撞朝他跑去。
松树自然长的正直高洁,脸色也如松柏一般四季长青。云苋见松树又青下来的脸,捂起了耳朵。
“那个死修士居然说这地方山穷水恶,精怪必然也是什么不登大雅之堂的。”那棵松树的脸越来越青,云苋寻思这么青还是不如她把松树的叶子给揪秃的那次。“目光短浅的东西!”松改啐了一声。那修士在说完此非灵异事件后还众人前还发表一番鄙夷此地的言论,活该挨骂,这可是松改和她的地盘!云苋转念一想,这次的惩罚一定能赖掉不少,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此地名曰磐陵郡,有着成片的山野和松林。深山老林易生精怪,这磐陵郡百姓不多,妖怪倒是不少。松改便是这松海成千上万松树中一棵,而云苋则是这个山头的地仙。磐陵郡不像那修士说的那般,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这是块难得的清修之地。百姓穷不代表灵气少啊!“那修士必迷了道心。”云苋倒杯茶宽慰道。松改瞪她一眼,脸色却缓和不少。云苋并不惧怕,但知晓罚抄总得应付一下,放下茶便溜走了。
云苋-是个小地仙,约六百年前,她在磐陵郡一处荒山上醒来。地仙刚化形就是小孩子模样,小小的地仙光着屁股,满山的跑,直到撞到一条青色的腿。腿的主人是棵很高很高的大松树,大松树弯着眉笑得一脸春风,对她说:“小孩,跟我走,有好吃的。”俨然一个地仙贩子。
这个地仙贩子叫做松改,松树的松,悔改的改。云苋知道松树是什么,但是悔改她却不知。直到后来松改在她屡次吃了奇怪果子上吐下泻后,恶狠狠地骂她贪嘴死不悔改。她在腹疼中眯着眼想:悔改大抵是不乱吃东西吧。
其实这些陈年往事云苋是记不大清的,她记性不好,小时候如何,大多是松改同她说的。云苋虽然记性差,修行也难拿得出手,但是念书和闯祸却是天赋异禀。作为一个地仙,念书又有什么用呢?云苋对此唉声叹气愁眉不展,难过了许久,还是松改动手做了一碟桃花酥饼,才哄她开心起来。
云苋伏在小桌上,沾饱满了墨,一笔一划开始默那又长又臭的静心卷。静心卷她每次犯错都要抄,早就倒背如流。云苋觉得里头写的全是屁话,什么“世间诸事,多令人忧烦。不过意,人之性则平”,又诸如“恬淡为上也”此类,清心寡欲有什么好的,那是和尚尼姑。和尚尼姑看不见世间顶顶好看的美人儿,也吃不到三宝丸子白斩鸡和程奶奶烧鹅,有什么好的。云苋皱皱鼻子,心中这般想着,手下的字也写的歪歪扭扭。她回过神来,赶紧揭了写废的,重新压了一张宣纸。写成那般张牙舞爪的,松改看了定会再罚。
松改倚在窗边,注视着安安静静坐在那书写的云苋,白纱裙裾铺落在地,乌发松松地绾着。眉间一点红,是今早新画的花样,状若海棠,衬得她肤白胜雪。风动,鬓发微扬。
面若白玉海棠,那些人倒没说错。松改垂眸不再看。
蛊惑人心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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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昏黄笼着天地,云苋张了张酸麻的手,把笔往墨池中一丢。端坐了这般久,她一活动,身上就一阵响,像大火烧干枯的豆萁般噼里啪啦。云苋觉得她现在就是那豆萁,全给静心卷磋磨的,都是干巴阻塞的。松改正提着灯笼来寻她,便看见她苦着一张脸。
“怎么?委屈你了?”松改拿起厚厚一摞罚抄,看了看厚度,他知道云苋定是要给他偷工减料的。
云苋瘪了嘴,委委屈屈道:“没有。”
松改把手上宣纸卷成一卷,道:“你若是觉得委屈,便把你房里那酒酿小汤圆给吃了,如今还算温热。”说着就把灯笼留在了桌上,“还有,记得练剑。”
“知道了。”云苋有气无力地应着。
云苋吃了小汤圆后感觉自己精神百倍,她在院子里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而松改就在树下喝着酒。
“力度不够。”松改轻呡一口,淡淡点评。“对手轻易就能把你的剑打掉。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遇上有修为的你就完了。”
“你若是想舞剑来哄我开心,动作又太硬了。”老松树笑了,眸光亮亮,白净的脸上带着一抹浅红,眉眼都舒展开来。
云苋走过去才看清松改身边散落一地的酒壶,她嗅着令人目眩的酒气,皱眉道:“你喝醉了。”
松改挑眉:“我没有。”
松改没醉,他只是喝多了会上头。不同于往日的臭脸,喝多了的松改像个凡世的公子哥儿,摒弃了他们松树一脉相承的高风亮节。
云苋抬腿轻轻踢了踢明显不正常的松树精,叹了口气,道:“起得来吗?我送你回房。”
松改不领情,撑着树站起来,一把抢过云苋的剑,声音张狂:“你看清楚了,我来教你舞剑!”
一袭绿袍在小院内翻飞,玉钩照着剑光凌冽,松改轻盈而灵动,恍若谪仙。剑中带着女子柔意,转瞬又是气势汹汹的杀招。
如爱生恨。
云苋记不住。
松改收剑,朝着杵在那的云苋道:“你来一遍。”说完就把剑递还给她。
云苋接过剑,眨巴眨巴眼睛,犹豫地学着松改舞了几式,却是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摔倒,松改还是看不下去把她拉住。结果就是倒在松树硬邦邦的身上,疼出眼泪。
喝多了的老松树看着自己怀中快哭了的云苋,觉着蛊惑人心也有几分道理,便伸手掐了一把小妖怪的脸。这么可爱,不掐白不掐。
云苋转身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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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磐陵郡,长居一老妖,岁千年,貌若朗月清风,性嗜酒,常着青衣,止有一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