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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起来,新净如洗。
大秦的霞晖罩着辉煌的咸阳宫。
大乔小乔早早出了殿去膳房取些新鲜食材。
我踩着青石板溜达了一圈,发现大家比以往对我更客气。嬴政的夫人楚国公主,平时从未正眼瞧我,也远远地笑着打招呼。
张爱玲说的好,出名要趁早。
昨晚的庆功宴,令我走上了神坛。
回到我的寝殿,看到赵高和一众侍卫出现在院里,像是在等我。
恬姑娘,你回来了。赵高说。
我觉察这味儿不对。大人,有事么?我问。
恬姑娘,燕国公主的贴身玉牌不见了,其他宫人的住处都搜了一遍,现在……
现在开始搜我了。
恬姑娘,这燕国公主是贵宾,丢了东西找不到,我大秦脸面挂不住啊。
大人,王知道么?
姑娘,大王正在议政呐。
不知他指的是昨晚的那块玉牌还是什么。我总觉哪里不对,但还是同意了他们搜,毕竟,我不能让我的赵政难堪。
果然,在小乔的枕头下,发现了玉牌。小乔哭起来,一个劲地摆头,不是我,不是我。
我非常地信任小乔,这些天相处下来,深觉她心地淳朴,毫无贪念,是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何况,谁会偷了脏物还搁那样显眼的位置。
栽赃。
该是有人想借我婢女偷盗之名,责我管教无方。
姬郦,一个名字从我大脑迅速蹿过。不过,我不愿意相信是她。
没等我缓过神,两名侍卫已经架起小乔离开了。
大乔哭到发抖,我立马过去搂着安慰她。
喊也没用,此刻的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来大秦数日,我已将大小二乔当做了我唯一的亲人。
恬姑娘,失礼了,我们这也是奉命办事。一名侍卫说道。昨晚的大宴让我芳名远播,连普通侍卫都知道了我叫什么。
公正自有判断,我冷冷地说。
赵高带着侍卫散了。
唯一的办法,是去找嬴政。
虽然此举有可能会让暴脾气的他厌我。
我换了衣裳,叫大乔不要慌,等我回来,她还是抑制不住哭泣。
来到议政大殿的门口,听说国尉蔚缭,丞相李斯,少将李信正在与嬴政商议攻下赵国橑阳(毗邻阏与)的作战部署。
等了半个时辰,里面的人还没出来。当我决定去找姬郦时,李斯和国尉一前一后踏出大殿的门槛。
李斯看到了我,又是那种让人浑身不自在的藐视加质疑,恬姑娘,来找大王的?
我向他行了礼,是的,丞相大人。
大王在阅奏,什么事可以和我说,他微笑着捋了捋山羊胡。
尽管此人我不太信任,可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而耽搁到嬴政。他有堆积如山的政务要处理。且李斯官拜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嬴政不在他有权处理一切。既然问了我,理应告诉他。
我将今天一大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述了一遍。
他捋着小胡子,紧眉思索着。
恬姑娘,既然在你的婢女处发现了龙纹玉牌,那就是你婢女出了问题,这很好解决。
不,大人,小乔不会撒谎,也不会偷东西。
你又怎么断定她不会。
确实。玉牌是在小乔房间里发现的,而我,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她偷。
这样吧,恬姑娘,你同我一道去燕国公主住处,我叫侍卫将小乔带来,我们当众对质一下,怎样。
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
就这样应承了李斯,随他来到姬郦的大殿里。
姬郦一袭水红色衣裙华贵娇艳,看见李斯,远远地过来行礼。委屈地说,大人,那玉牌是我母妃留给我的,我真的以为找不到了。说完竟抽泣了起来。
我脑子一片雪花。
是什么让奶茶这么个温良恭谦让的女人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她骨子里就埋有腹黑因子么。
李斯安慰起姬郦,公主,这是我们内侍的失职,我代大秦向你赔不是,只要你宽心,这下人就任你处置吧。说完,两袖一甩,匆匆离开了。
他就这样走了。
他巧借引荐之名,将这个皮球踢给了燕国公主。而燕国和大秦的关系,即便她随意处置了一个下人,嬴政也绝不会说什么。
好阴险的招。
小乔被两名侍卫押着跪在那里,头被人给摁在地上,发丝凌乱,脸肿肿的,相必刚才被人给扇过。
我心疼到不行。
姬郦,你看在我们往日情分上,放过小乔,可以么。
情分?姬郦笑起来,衣裙摇曳碾着步走来走去,恬姑娘,你是赵国人,我是燕国人,你我之间何来情分。
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大声喊到。
住嘴。你虽深得大王疼爱,但你什么身份也没,竟敢冒犯我一国公主,我差人绑了你,大王最多也只是放了你。
是啊,我没有身份,连嫔都不是。
变态。我本能地骂。
她高高地立在案几的后面,跨过台阶一步一步走下,来到我面前,眼里是燃烧的愤怒。
来人,这个婢女掌掴50次。
她阴着脸一甩衣袖,一名侍卫背后扳住小乔的双臂,另一名开始掴掌。
我扑过去用身体挡在小乔面前,不行!
侍卫停下扬起的大手,恬姑娘,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您让开,否则会误伤您。
行刑。姬郦大声喝到。
不行!
一大巴掌掴下来,我一挡,掴在我脸上,火辣辣地疼。
侍卫见打在我脸上,露怯地征询姬郦,燕公主,听闻恬姑娘是大王的……这奴才不敢啊。
姬郦手遮着嘴,媚眼如丝,怕什么,我惩罚的是婢女,是恬姑娘自己愿意挡,怪不了你们。有我担着,出了事我负责。
燕公主……这不好吧。
行刑。姬郦喝到。
俩侍卫踟蹰了一番,相互一望,闭着眼睛扬起大手。
连掴了三掌,都被我挡住。我捂着脸,小乔哭着唤我。整个太阳穴都跳着疼。
住手!
门外伫立着一高大的身影,逆着光,阳光罩在他身上氤氲成一轮光圈。
他像圣人一般向我和小乔走来,扶起我们。
燕国皇子姬川。
你这是干什么!他质问姬郦。
皇兄,恬姑娘的婢女偷了我的玉牌。
这宫里戒备森严,她是如何偷的。
昨晚的大宴上,我将玉牌栓腰间,她是那个时候盗的。
姬川看着抽泣的小乔和红肿着脸的我。就算是偷盗,也不至于下手这么狠。他瞪着姬郦,你以前连受伤的野兔都会捡回来医治……
皇兄,这丫头死不承认,那我不成了栽赃了嘛,我气不过啊。姬郦一阵梨花带雨。
姬川大概见不得女人哭,上去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安慰,皇兄不该斥你,可这婢女也是人,这样打下去,人都废了。
姬川回头看了我一眼,朝两名侍卫手一挥,侍卫知趣地退后。
恬姑娘,今日之事很抱歉,我们处理不当,你先带这名婢女回去吧。
我站起来,拍拍膝上的尘。扶着小乔径自走出门外。
只一会儿,姬川撵了上来,气喘吁吁。
恬姑娘,今日之事,对不住。
公子,不必这么说,与你无关。不过公子,人心是会变的,以后要小心。
他绕到我眼前,两只大手握住我的肩,内疚地看着我,用一只手将我额前凌乱的发别在我耳后。
姬公子。背后传来的声音。
一回头,是嬴政。
他身后跟着赵高和大乔。
是大乔通知了他。
我们立马向他行礼。
他走过来,脸逼近姬川,公子,你刚才的举止不妥吧。
然而我又做了什么了呢。姬川淡定地说。
嬴政眼中的寒气让人汗毛竖起,皇子姬川一如以往般淡定地看着他。
风掀起他俩的衣袍,已是正午的烈日下,两人对峙犹如两尊神邸。
没有下一次了。嬴政冷冷地说,擦过他的肩膀来到我面前。
这得看缘分。姬川转过头,微笑一如清风,再会,恬姑娘,再会,秦王。扬长而去。
赵高跟在后面,嬴政拉了我奔燕国的大殿走去。我吩咐小乔先回去。
大王,请你不要这样。
他不发一言,一路拉我到姬郦跟前。
姬郦吃惊地望着他。
他撇下我绕到厅里最高的位置,上了台阶,坐在案几前,双手按在几上,公主,听说恬姑娘的婢女偷了你的玉牌。
是的,大王,并且,她死不承认。
哦。嬴政点了点头,那这玉牌是你本人的么。
当然。姬郦扑闪着睫毛,大王怎么这样问。
呵。他冷笑一声,公主是哪里得到这玉牌的。
大王,你这样严肃,我好害怕。姬郦故作紧张,缩成一团。
嬴政和姬川不同之处,在于他不会轻易对任何一个女人心软。
朕在问你。嬴政不为所动。
这是我母妃给我的,她当年的嫁妆。
哦?嬴政站起来,绕到姬郦面前,公主,看来你并不知道这玉牌的来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
此刻。
隔着两米开外,我都能感受到姬郦的颤抖。
嬴政缓缓地说,当年孝文王在世时,有一玉匠,说得了一块宝玉,可以扭转运势,他将它做成了牌子。庄襄王赵国为质时,随身带了这玉牌。他归国之前,将玉牌留给我母后。它丢了这些年,奇怪的应该是我——它怎么会在公主手上!
姬郦彻底傻眼,呆住不动。
我在北京潘家园买下的这块玉,竟有着这样传奇的经历。
大王,这真的是我的玉牌。
公主,它上面的龙纹形状是我大秦独有的。
我,我不知道……但真是我的。
你的意思,朕在说谎。
姬郦慌乱地说,我没那个意思。
那么,朕的父皇和太上皇在说谎。
姬郦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
现在回答朕,公主怎么得到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是姬丹皇兄给我的。
公主的意思,姬丹盗了我的玉牌?
不,不是。
那是什么。
姬郦低着眼,眼睛溜溜地转,焦急不堪。
她沉默了一会儿。
大王,今日之事确实不好意思,想必是一场误会,请大王见谅。
说完小心地鞠了一躬。
确实是误会。嬴政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既然是误会,公主也表示了歉意,你还是原谅她吧。
这下,倒成了是她在向我赔罪。
这概念给偷换的。
是,大王。
公主,下次还是少点误会,误会多了就不是误会了。
姬郦低着脑袋,一脸黯然。
嬴政拉了我踏出殿外,赵高后面撵上。
他很仔细地检查了我红肿的脸部,眼睛狭长地闭起叹了口气。吩咐了赵高找医师为我医治便离开了,从头到尾不和我说一句话。
他是生气了么。
刚才的情景。
还是太忙了。
我萌生了一种想法——做大秦的皇妃。
只有这样,我才可以更好地留在这,只有这样,我才可以保护我想要保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