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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没想能瞒过阿晋,只是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可他却选择了保姐姐,他从来不这样对我的——因为永安姐姐是公主,是太子妃,姐姐才是要和他共度一生的人对吗?我错在了没有与他相配的身份……”
“月萤……”我忍不住叹气,“姜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待你如何,相识这么久,你察觉不出来吗?”
“他,他自然待我极好。”月萤迷茫了。
“那你为何要误会他?姜晋若知道你是如此想的他,半分信任都不愿给他,就这么辜负他的苦心,你觉得他会不会难过?”
“可……”
我打断月萤的话,继续说:“我是和亲公主,是祁和枬两国形成友好联盟的联系。姜晋不需要对我付出感情,他只需让我平安活着。他防范的不是小小把戏,而是那妄图挑拨枬祁关系的势力。你做的那些,本是小事,却万万不能被有心人利用,若担上陷害公主、暗中挑拨的罪名,姜晋保你可就难了。你以为,你还能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么?”
我始终不能对月萤狠心,语气并不严苛。
可月萤还是被吓到了,泪水流得更急,半晌,声音发颤地说:“阿晋,他是为保护我才那么说?”
我明白她已经清楚,就不必回答了。
……
那次之后,姜晋下令增了我殿里每月的份利。各式衣料、首饰、熏香也逐渐多起来。
姜晋示好的法子,的确是皇家才有的手段。我的一番话顺势解了月萤和他二人的误会,可想而知,他们的情谊愈加深厚,相依相伴两情相悦长长久久。
难以想象,姜晋竟是皇室里难得的痴情人,月萤遇到了他,算是一件幸事。
正是懂得终成眷属的不易,我才更愿意成全他们。
……
我和月萤的关系得到了彻底的缓和。月萤本就不是工于心计的人,而我也不会阻挠她的爱情。
次年春,月萤诞下一子,乳名绐儿。绐儿是姜晋的长子,为了维持与祁国的关系,保存着微妙的平衡,以及掩盖我和他并未同房过的事实,对外,都宣称我是他的生母,由我和月萤共同抚养。
只是绐儿,那样的健康活泼、无忧无虑。每当想到他以后要面临的种种境况,我就忍不住对他好些,再好些。此时懵懂无知的绐儿,是何其幸福,又何其可怜!
我不常见姜晋,但自和月萤解开了误会,便常常与她在一处。我弹琴,她歌舞,乐音清丽,歌声悠扬,舞蹈华美,令人如醉如痴。恍然间还是多年前的光景,我们都还是小小少女,对镜梳妆时怀揣着对未来的绮望。似乎其间多年分离未曾存在,我们从未分开过,相约相守直到今朝。
饮了几杯酒,双目迷蒙起来。一片繁花落尽风欲扬。御花园里少有这种景象。月萤款款落座,执杯的手优雅一如半开的素兰,看她倾城一笑,朱唇微启,竟唱出这么一句:
“何妨与君醉,只怕酒醒之后断人肠。”
凄楚哀婉,缠绵柔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我怔了,然后泪如雨下。
“姐姐。”月萤伸出一双手,柔柔地握住我的。
“何妨与君醉啊。人们向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酒醉得再深也会转醒,就如同谎言再真也会被识破……”我说着,眼角竟然有泪。面前的月萤且惊且惧,一忽儿又是洞然而无奈的微笑。
抬袖拭了泪,我整理好仪容对月萤说:“妹妹且与绐儿亲近些。关于身世的事,他早晚会知道,不要让这孩子太难受。”
“姐姐本不必……”她开口便被我打断。
“我很喜欢绐儿,他是个好孩子。可我并不是他的生母。我身份特殊,怕有很多时候……护他不得。”
“阿晋他会护着姐姐,对吗?”
“你的阿晋是一国太子,他看重的是枬国,他与我本是无利不谈。月萤,这无妨的,至少他能护住你。”
……
祁国来使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抚琴,一曲《清商》泠泠音韵依旧,只是早已不复当年心境。光阴流转,岁月如梭,我已两年未弹此曲。
姜晋派人通知我,于是我盛装陪他出席。
枬国的王远不及父皇春秋鼎盛,姜晋早已代理了大部分国事。这次看来也是。姜晋一袭
玄色朝服,位于次席,我端坐于他身畔,不时相顾,外人看来肯定觉得我们琴瑟和鸣。
我是太子妃不假,但这种场合也不是随便就能出席,也正因为是祁国来使,才会让我见见吧。我虽无甚兴致,但想到那是父皇派来的使者,或许需要我相助一二,便强打起了精神。
一番仪式后,宣使者进殿。
那人被引至殿中,躬身拜见。平身后,他缓缓抬头,长身而立,一袭湖蓝衣袍淡雅脱俗,墨发玉冠,面容清朗。他视线一偏,望向我,嘴角噙着一丝笑。
而我霎时全身僵硬,脸色也苍白了几许。
是他!怎么是他!
薛恪,他怎么会来?
我默然垂下眼帘,姜晋压低声音问:“怎么了?”他察觉得竟这样快。
我克制着心中的激荡,“是故人,他是,妹妹的夫君。”
“薛公子恪?”
“正是。”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镇定下来。
姜晋轻轻笑了:“果真风采不凡,传言不虚。”
我扯出一丝笑,“祁国遣使来南国,自是不能怠慢。”说罢,面上神色也沉静下来。少顷,略有慌张的心也安定了不少。我慢慢思索,半月前父皇捎来的密信,说了他遣使来的目的——联南攻宣。他要我助他,可谁知来的是薛恪,他自然用不着谁相助。那人在南国帝王面前侃侃而谈、旁征博引,气度很是不凡。据说江湖里评出了什么“四公子”,用来称各国才干风度俱佳的年轻公子,薛恪便位列其首。
如今的天下,陈、祁、宣、枬四国并立,相互挟制,还有一部分小国,但十几年来早已灭的灭,亡的亡,降的,便降。现今,祁国稍具优势,却还不及陈国。而宣国是女子大一统,遭到指摘自然最多。然,宣王在位,国泰民安,政通人和,比起其他国家并不差。如若祁、枬起兵,恐怕也只有女子掌政这一个借口吧。自古以来胜者王,败者寇,只要取得最终的胜利,就能把一切变得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