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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儿见过皇祖母。”
“瞧瞧，又把我叫老了。”龙首池旁里的亭子，坐着一个年轻女子，穿着正红色的宫服，花胜插了满头，青丝高高盘起，裙摆上的五彩凤凰苏绣。
“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和我儿好好谈谈心。”女子将手中的鱼食挥洒在池中。
池中的鱼争相抢那鱼食，甚是为了那一口食物互相撕咬。
“是。”
几十个宫人退到了池子另一边，有新来的宫女好奇地看了一眼，被嬷嬷狠狠地拍了脑袋。
“把你那好奇心收一收，还要不要命了？”徐娘半老的嬷嬷悄声教训着抬眼乱看的宫女。
“嬷嬷我错了，您别打了。”宫女吃痛地揉了揉后脑勺。
“来来来，儿子过来，让本宫瞧一瞧。”女子坐在梨花木椅上，朝他伸出了手。
“谁是你儿子，瑾安染，你不要以为自己当了太后就真是我奶奶了。”他早已没了刚才的恭敬得体。
瑾安染撇撇嘴道：“谁叫我运气好，碰上了圣人得病，需要冲喜，这才成了皇后，不当你李堂的嫡母白不当，我偏偏要占你便宜。”
“原本是要嫁你的，没想到那老皇帝不同意，估计是怕你权势过甚，他无法驾驭吧。”瑾安染搓了搓手中鱼食留下的残渣，端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赐座的意思。
“不过嫁皇帝也挺好的，瞧那老头，估计活不了几天了，他升天了，我就升官了。”瑾安染毫不忌讳的在皇帝亲儿子面前说他坏话。
“你不怕我告诉父皇吗？”李堂的脸色有些铁青。
“你告啊。”瑾安染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多大人了，就会打小报告。”
“安染。”
“有事快说。”
“你现在过得快乐吗？”
瑾安染愣了一下，爽朗地笑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宫中除了陛下，谁敢不听我的命令？再也不用看父亲的脸色，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有什么不快乐的。”
“你犹豫了。”
“管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
“我……”李堂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是她什么人，儿子？
“你什么你，赶紧给你父皇请安去。”瑾安染不耐烦地说道。
“这衣服还没换，一股腥味儿，想熏死李豫啊。”瑾安染也不避讳什么，直呼皇帝名讳。
“罢了罢了，我那几天刚好找人给你做了衣服，要给你在庆功宴穿的，反正迟早要穿，现在穿了也可以。”瑾安染站起身，朝湖另一边的嬷嬷挥手示意她们过来。
瑾安染拉起李堂的手：“走吧。”
李堂触碰到她柔软温暖的手，心中微微一颤，想收回手，却被她握得更紧了。
……
“我换好了，你怎么还没好？”
“等会儿。”
屏风后的回答道。
“我能看了吗？”
“不能。”
“能吗？”
“……”，李堂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莫生气，莫生气，气死自己谁如意。
他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明黄色的衣袍极为合身。
瑾安染，也是一身明黄。
“咱们的衣服怎么这么相像？”李堂疑惑地看着他和瑾安染的宫服，一模一样的花纹，一模一样的颜色。
“我觉得你这衣服花纹好看，就让尚衣局给我也做了一件。”瑾安染摊开双手道。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这宫里，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
瑾安染走到李堂面前，拍了拍他衣服上的褶皱：“因为你是我儿子啊。”
“那么多皇子，怎么独独对我好。”
“我缺心眼不行吗？”
瑾安染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亲生骨肉了。”
“你就满足我吧，当一次儿子，特别亲的那种。”
李堂看着为他整理衣服的女子，心中泛起无限愧疚，如果他那次没有假死欺骗敌军，或许现在瑾安染就是他屋中的美娇娘，一家人和和美美，不必孤寡半生。
他将心中所思推翻，那句话一直占据他的心。
“一切为了大唐。”
为了大唐百姓安居乐业，为了大唐百年江山屹立不倒。
“好了，走吧，一起。”瑾安染抬起身子，捶了捶弯下过久的脊背，全然不知眼前人在想什么。
……
“安染，看来你对堂儿很好啊。”
“臣妾的分内之事。”瑾安染端着碗，用勺子耐心地给李豫喂着汤药。
“你们年龄相仿。”
李豫是病着，可他脑子可不糊涂。
此话一出，意思很明显了。
李豫对瑾安染没什么感觉，只当她是自己的一个东西，自己的东西，自然不能被别人抢了去。
李堂圆场道：“母后对儿臣，如同亲生母亲。”
“那敢情是好，本以为安染这么年轻，是管不住你们这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现在看来，安染管得住，真是母仪天下的合适人选。”李豫正说着，药从嘴边流了出来。
瑾安染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她受惊了，自她嫁过来，李豫从未碰过她。
李堂看着眼前所景，莫名的愤怒和恶心冲进头脑。
“儿臣告退。”李堂转身离去，到了寝宫门口，回首望着里面纱帘后朦胧的景象。
“你们这些儿女情长的心思，朕可是看在眼里。”李豫将瑾安染的手腕扔到一旁。
伴君如伴虎。
伴君如伴狐。
皇帝不仅是危险的老虎，还是狡猾的狐狸，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一个皇帝看不透的。
“安染，你说实话，你喜欢他吗？”
瑾安染酝酿着情绪，让自己说起来更真实一点：“自然是喜欢的。”
“你爱他吗？”
“爱，安染没有孩子，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好了，你下去吧。”
回宫的路上，瑾安染精神恍惚。
你爱他吗？
爱，爱到骨子里。
这该死的命运，让她骨子里的爱化为泡影。
这样男尊女卑的世道，身不由己，权高者所不欲施于人，用自己这样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当做礼物送出。
这样的爱，她只觉得煎熬。
“我爱你，所以我不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