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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几道闪电划空而过,在乌云间忽隐忽现,轰隆隆一声巨响,天空打起了闷雷,天色也开始越渐暗沉,风夹着星雨,像在地上寻找什么,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着。哗啦啦,雨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雨,让周围的一切显得朦胧。
朦胧中,那道纤细的身影更像是一幅画,雨淋湿了她的头发,淋湿了她的衣裳,程筱晚看了看手表,然后奋力地踩下踏板,朝家的方向行驶而去。
“程世明,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些年你天天醉生梦死,究竟打算消沉到什么时候?”一个中年女人埋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如今贞贞上了大学,那个小贱人也已经毕业了,你还打算留她到什么时候?”
程筱晚厌倦的叹了口长气,她真的不想回到这个家中。家?这是个家吗?为了逃避这个家,她选择了全日制的住宿学校,以前每每应当令人轻松愉快的周末,可对程筱晚来说,却是一种精神折磨。这不,还没进门,便又听见了那熟悉的争吵声。说话的女人是唐艳云,她的继母,而她口中的小贱人程筱晚自然也知道,说的就是她,筱晚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然后推门。
“哟,筱晚回来了。”唐艳云见程筱晚回来,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殷勤谄媚道:“筱晚啊,快进来,晚上想吃什么,我让王姨给你做。”
“随便!”程筱晚冷冷的敷衍了一声,懒散的甩掉脚上淋湿的鞋子,在地垫上搓了搓,然后换上拖鞋,穿过三米长的走廊进到客厅,映入眼帘的是桌上东倒西歪的一堆空酒瓶。她瞥了一眼桌子旁的中年男子,什么也没说。
“回来连招呼也不打了,一点规矩都没有!”程世明双手分别撑着桌角的两边,垂着沉重的脑袋吃力的抬起,用斥责且迷离的眼神望着她,含糊不清的说着。
唐艳云关上门连忙跟进客厅,对筱晚使了使眼色,喃喃道:“你爸爸又喝多了,你别跟他计较。”
程筱晚两手环抱在胸前,依着墙,歪着脑袋,面无表情的望着她的父亲,依然一言不发。
三人僵持了十几秒钟。
唐艳云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看见程筱晚手臂上刚凝结的血迹,还有腿上的伤痕,“这是怎么回事?”她凑上前去,伸手想拉筱晚的胳膊看个仔细,“哎呦,发生什么事了?跟人打架了吗?”她看似关心的问着筱晚,嗓音却故意提高了三分。
“没什么!”程筱晚心里的“烦”字都写在了脸上,向后闪了闪,用手挡住伤口的位置,还是那样的姿势,不带笑容的望着她的父亲,“你喝够了没有!”这是她进门对爸爸说的第一句话。
“砰!”程世明沉着脸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程筱晚和唐艳云在冷冽肃静的气氛中,心忽然不由地惊颤了一下。
“你太没规矩了,回来居然这么跟我说话!我算白养你了!”
“筱晚啊,你也难得回来,他毕竟是你爸,喝了酒你就让让他,我去让王姨准备晚饭。”唐艳云惺惺作态的打着圆场。
“不吃了,还有什么心情吃!我走了!”程筱晚咬了咬嘴唇,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出。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哼,你看看,可不就是个白眼狼,你也看到她怎么对你的了,以后还想指望她吗?你刚才没瞧见她身上?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搞成这样,现在都毕业了也不知道整天在外面干什么,说不定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我看啊还是早点让她嫁人算了,钟家那个大少爷虽然年纪大了点,可人家也是堂堂坤龙集团的继承人啊,筱晚若是能嫁进他们家,也算是不错的选择...”屋里唐艳云的声音让筱晚感到一阵恶心。
对于这个继母,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表面上对她嘘寒问暖,其实心里巴不得她赶紧消失,程筱晚只不过看在眼里,烂在心里,不想去揭穿罢了,就静静的看着她表演。要知道她程筱晚当年可是以最高分的成绩考入了北川电影学院,那是国内屈指可数的艺术学院,还连续四年领了奖学金。就唐艳云那拙劣的演技,骗骗外人可以,却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程筱晚冷冷一笑,渐渐消失在这烟雨朦胧中...
乌云渐渐散去,只是天空还有些灰蒙蒙的,却有一丝凉爽。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头游荡,空洞的眸子望着来往的行人和车辆,她并不知道要去哪,一种无助和孤独涌上心头。
回忆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记忆深处一直藏着一个人,可她记不起她的脸,那个人便是阮清秋,她的生母。
在她很小的时候,筱晚的母亲就离开了她,父亲没有提过太多关于母亲的事情,她也没有问。
程筱晚五岁那年,父亲和那个叫唐艳云的女人有了孩子,也就是她的妹妹程贞贞,没多久,她母亲阮清秋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唐艳云后来也就顺其自然的嫁进了程家。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她的母亲,甚至阮清秋这个名字在这个家也是个禁忌。
小时候,她也听别人议论过她的家事,有人说,唐艳云是小三,当年怀了程世明的孩子,气走了原配阮清秋,也有人说程筱晚是他们捡来的孩子,还有人说,她就是个扫把星,自从她出生,母亲病重离世,父亲也一蹶不起,成了现在这般天天醉生梦死的样子。对于这些,她一贯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后来她上学了,平时也不怎么在家,而现在毕业回来,到发现自己更像是个多余的外人。
徐徐的微风拂拭着她的脸颊,吹动着她额前的碎发。碎发后躲着的那个汤圆般大的包还没有消去,程筱晚一声轻叹,突然想起了刚才那个全钻手机,她拿出手机静静地望着显示屏,好像在等它主人的叫唤,又回想起之前那个消失不见的男人,虽然身影有些模糊,但冥冥中,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夕阳西沉,夜幕降临,一轮明月出现在深蓝色的夜空中,月光不变,但人会变,她早已不是年幼时那个爱哭的女娃娃,这些年程筱晚一直独立的生活,内心即便再有千疮百孔,也坚强不屈的活着。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一个豪华的公寓门口。
“砰砰砰”,她叩响了紧闭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