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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雪总是格外冷,稀稀落落地飘下,给破落狭小的院子增添了透骨的寒气。
这是楚烟十三岁的那个冬天,是一切错误开始的那个冬天。
楚烟记得,自己十三岁这年,深冬时节,生过一场大病。
楚烟身份低微,锦叶请不来太医,只好像宫女太监一样,拿着银两带楚烟去太医院看病。去了两三次,楚烟和锦叶身上的银两都一干二净了,病也不见好。
楚烟知道,那群抬高踩低的太医,只舍得将一点药材渣子卖给锦叶,这才使这病一拖再拖。
如今,楚烟刚好赶着这场病重生了,这几天终日咳嗽流涕,脸上毫无血色,惨白一片。
楚烟看得出锦叶眼底愈发浓重的担忧之色,她终日在楚烟耳边念叨着:“奴婢无能,害的公主与我一同受苦了……”楚烟怕她此时便起了献身给太监换银两的念头,赶忙宽慰她:“锦姨,勿要这么说。”
锦叶听到楚烟对她的称呼,微怔:“公主,你叫我什么?”
楚烟道:“您与我生母同岁,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我叫您一声姨不为过。”锦叶听后,眼眶微红。
楚烟又道:“当年梅皇后拨来伺候母亲的奴婢也不少,您是唯一一个留下来的,您本可以去其它皇子皇妃宫里谋职的,去哪儿都比现在有前程,是烟儿要感谢锦姨,一直陪着我。”
锦叶看着楚烟澄澈的双眸,暖意与辛酸蔓延全身。
楚烟继续说:“所以,锦姨不要说什么对不起烟儿的话了,也不要为烟儿做傻事,我会一辈子对您心怀愧疚的。”。
锦叶感动之余也感受到一丝异样,以往,楚烟是绝不会对自己说出这些剖心的话的。锦叶又暗自感叹:许是公主大了,终于知事了。
第二日,楚烟一大早便在院子大门口张望,似乎在等待什么。
终于,楚烟看到了一辆漆黑的檀木马车,从楚烟面前经过,上面有太医院的标志。
楚烟嘴角微扬,终于等到了。
这辆马车里载着的是今年科举选拔出来的太医院新人员,现在正要去太医院任职。
楚烟心里默念着一个名字:卢石秋。
下午的时候,楚烟对锦叶说:“锦姨,你去太医院请一位眉间有一点朱砂的太医来,一定得是一位眉间有朱砂的年轻太医。”
锦叶微诧:“为何非得找这位?而且,一向没有哪个太医是我们请的动的。”锦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怪怪的,似在唾弃太医院那群趋炎附势的老家伙。
楚烟耐心的给她解释着:“今天一早,我在院门口看到一辆马车经过,上面有太医院的标志。”
锦叶了然:“想来是新一批的太医院生员。”
楚烟又道:“我想,这些新太医都很年轻,必然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这其中一定有些刚正不阿之士,医者仁心,愿意为我看诊。”,“不会像太医院那些老狐狸一样,被利益权位蒙蔽了双眼。”楚烟又补了一句。
锦叶立马知道了楚烟的意图,楚烟再不济也是个公主,没有哪个公主像楚烟一样,看病还需亲自去太医院,买药也只能买到碎渣子,还需要给那些老狐狸银两,他们才肯为楚烟把个脉,换做是谁知道了,都会愤愤不平,何况是这些年轻气盛、理想纯正的年轻太医。
不过锦叶又疑惑起来:“公主,那为什么非得找一位眉间有朱砂的太医呢?”
楚烟心头一紧,这位眉间有朱砂的太医名叫卢石秋。
前世,卢石秋医术高超,在太医院一向正直清廉,但也因此久久不得志,好在二皇子楚潇心细,发现了这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助他坐上了太医院的第一把交椅,连皇上都对他赞不绝口。
后来楚潇和楚岑大战,卢石秋更是毫不犹豫地站到了楚潇的阵营,不知把楚潇和宸越从鬼门关拉回来多少次。
楚烟想了一下,编出了一个理由:“早上马车经过时,我瞥到里面有个眉间一点朱砂的男子,如果锦姨去了太医院认不出哪些是新太医,那便寻这位吧。”
锦叶笑着揉了揉楚烟的头:“锦姨又不傻,哪里会认不出。”锦叶又想了想,深深地看了楚烟一眼,道:“公主果然长大了呢。”
太医院内——
卢石秋百般无聊地在一堆药材面前发呆。
卢石秋本是以最高的学分考进太医院的,却被安排了这么一个无关痛痒的差事,和他一同坐马车来的那批新生,不少都是家里托关系塞进来的,一到太医院便被安排了高职,那群老太医点头哈腰,几尽谄媚,整个太医院乌烟瘴气,根本不是自己心里憧憬的样子。
正当卢石秋发呆之际,一个宫女缓缓行至他面前,对他深深行了一礼,开口道:“请大人,救救我家公主!”
卢石秋微诧,正欲上前询问,便见锦叶跪倒在地,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流。卢石秋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自然受不得女子这样,忙扶起锦叶,询问缘由。
片刻后——
“真是岂有此理!”听完锦叶的诉苦,卢石秋便急红了脸,不住地说着:“医者仁心,他们竟……”
随后,又急急忙忙背起药包,轻声对锦叶说:“姑姑莫担忧,快领我去为五公主医治!”
锦叶见他一脸焦急与愤懑,心知方才自己那段添油加醋的哭诉没有白说,掩下一抹浅笑,领着人走了。
两人走到院子,还没进门,看到小院的衰败外观,卢石秋心底便涌生起一股怜悯。
宫里的各个公主皇子都是和自己母妃住在大宫殿里的,楚烟生母姚氏已死,姚氏生前也没有资格住进大宫殿,只有这个偏僻破落的院子,留给楚烟栖身。
“卢大人,这边请。”锦叶的声音将卢石秋的思绪拉回,他大步迈进了院子。
院子里,楚烟正坐在石凳上,摆弄着面前一堆树叶,这是她唯一的玩具。楚烟一抬头,便看见卢石秋向他走来。
待卢石秋行至楚烟面前,楚烟眨了眨眼睛,露出孩童天真的笑脸,只是她脸色不好,衬得这笑容虚弱牵强:“你眉间的红点真好看。”
卢石秋一怔,看着楚烟无邪的笑脸,明白这只是个孩童,心中油然而生几分亲近。
锦叶正想向楚烟介绍卢石秋,却见卢石秋早已先一步行礼,道:“臣卢石秋,来为公主看诊。”硬朗清越的声音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行礼仪态也是标准的拜公主礼。
楚烟笑意更浓了,却故意压低压软声音,唯唯诺诺道:“你……你快起来……不用拜我的……”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软酥酥的。
卢石秋心头又莫名一阵心酸,五公主住所幽闭阻塞,肯定鲜少见过外人、受过别人尊敬礼拜。
锦叶道:“公主,这是卢太医,是来为您看病的。”
楚烟得了锦叶确认,这才轻轻地伸出手腕,乖巧地由卢太医把脉。
卢石秋把过脉后,神色凝重,楚烟的风寒本来就严重,吃了那些弊大于利的碎渣子药,,反倒让风寒加重了,一拖再拖,若再等个五六日,恐怕楚烟就要惨死在这破院中了。
卢石秋打开药箱,取出一个蓝色小瓷瓶,对楚烟说:“微臣在宫外求学时自己曾亲手炼制一些丹药,这瓶药有祛热退寒之效,不知公主可愿意信我?”
锦叶眉头微蹙,她并不了解卢石秋的实力水平,所以对他的医术还有些怀疑,让楚烟吃他炼的药,着实有些冒险。
楚烟不等锦叶开口,道:“烟儿相信卢大人,烟儿愿意吃这药。”
以后的天下第一神医炼的药可是千金难求,她不信他信谁。锦叶仍有些忌惮,看到楚烟灿烂的笑容,隐隐有些不安。
卢石秋走之前,楚烟叫住了他:“大人留步。”卢石秋道:“公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楚烟对他浅浅一笑,道:“烟儿谢谢大人,若一直有大人这样的人在,那一定会有更多可怜人,得以存活,但官场诡诈多变,守不住‘仁义’二字的人比比皆是,何其可叹,又何其可悲。”
楚烟说完后,就慢慢踱步回了院子,留下卢石秋盯着她的背影沉思。
楚烟一言,旨在提醒他勿忘初心。
前世,卢石秋很好地保存了自已的初心,最终也守得云开见月明,但这一世,随着自己的重生,必将带来许多变故,楚烟不能保证卢石秋还能如前世一样坚守本心,只能先引两句话,提点一下他。
一回来,锦叶就埋怨到:“公主,卢大人虽然一片好心,可他终究只是个刚入宫的小太医,经验未足,他炼制的药,你怎么就信了呢。”
楚烟闭眸,道:“锦姨,我们没有别的方法了,死马当活马医了。”太医院的药材都有严密记账的,只有正规被宣召的太医才有资格动用药材,总不能指望卢石秋为她违反规定擅动药材。
锦叶还是忧心,一直观察着楚烟吃好药后有没有什么反常行为。
楚烟躺在摇椅上,似睡非睡,半晌,忽然睁开眼,问道:“锦姨,还有几日到小年?”锦叶想了想,答:“十二日。”楚烟听后,又闭上了眼,不再言语。
十二日,再过十二日,你便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