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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栖刚才那句话戳到君不雁的伤心处,南栖心疼得也不管什么威严不威严,忙把他拉起来,拥入怀中。用衣袖给他擦去眼泪,安慰地摸摸他的头。
南栖双手握着君不雁的肩,口气认真,
“不雁,还是那帮人?你怎么不和师尊说!”
“是弟子无用,总给师尊添麻烦…想着忍忍就——”
“多少回了,这是能忍的?你宁愿受他们欺负,也不愿和我说?”
南栖的手却落空了。
君不雁跪下,“师尊,弟子不想一直仰仗您,让他们住嘴只有靠拳头。师尊信我,这一次我已经和他们打成平手了。”君不雁擦去泪,拳头紧紧握住。
低低的声音,字字清晰可辨,不同往日的顺从,现只有不可撼动的决心。
良久,南栖才开口说话。
“衣服脱下。”
“师尊……”君不雁的脸微微发烫。
“肯定受伤了,回回这样,药都不会涂。这几天半夜的动响是不是翻身疼醒的?”
“师尊…我自己来就好了…”
君不雁有些不知所措,都不敢看南栖的眼睛。
“脱下,你师叔就够让我操心的了,你还不听话?”
“…………”
君不雁慢慢褪下外袍,入目,里衣血迹斑斑。
跻身大能又如何?移山填海,还不是束手无策于这方寸肌肤。
南栖抓住君不雁的手,
“师尊来帮你。”
他以温水用灵力敷到君不雁的里衫,尽量避开伤口,终见瘦弱背上青紫得可怕,新伤与旧伤错杂。
南栖真想把那群黑心肝的揪出来,狠狠教训一顿!自己看大的徒弟,舍都舍不得打,他们这样欺负,南栖喂给他的肉,愣是半两都没长出来。
南栖慢慢给君不雁擦拭洁净,在手中晕开药膏,一点点敷到伤口上。
君不雁一声不吭,额头滚下颗颗汗珠,乖巧得令人心疼。
“今后若是他们再以切磋为借口找你,能推就推。
怎样修行都好,不要以伤痛换机缘,迟早会坏了根基的。”
南栖给小徒弟披上衣服,
“你且记得,我从小看你到现在,不是他们几句闲言碎语能冲散的。”
君不雁又跪下,眼里盛满泪光,强强忍住哭腔,
“弟子明白了,定不辜负师尊期望。”
“好了,回去睡吧,不许老是哭兮兮的。在背后垫个软垫子,别压到背上。”
“弟子告退。”
步步后退,转身,隐入未隔犹隔的屏风,转进偏室了。
后山桃林。
青凌没有回去,兜兜转转又回到桃林去了。
不知为什么,这总有种特别的感觉,很熟悉,令人着迷。细细究来,又还是云里雾里。
青凌飞身坐上了一棵桃树。这个位子似乎很合贴,她干脆倚在这夹缝里。
很惬意,就是少了酒。
这酒瘾上来,明明白天喝得不少,这会还是想喝。
青凌也不记得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独好竹青的,就像南栖从未向她解释的白发,两百年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罢了,问又如何,这些与自己又无所谓。哥哥不肯说就不说,她又不爱强求这些。
“对了!我的桃花酒!”
我自逍遥颓然醉,过往三千与江流。
刨开原来埋酒的地方,还费了青凌不少事,两百年过去那棵桃树的根基已深,快刨废那棵树才刨到几个酒坛。
青凌酒坛是完好无损,酒却早就干了,空留酒香。白费那么大功夫!
但还是被酒香勾起了馋虫。
索性再挖深几尺,说不定还有。
正想着,就见地底下微光流转。青凌立马又捞起袖子,用树枝打了打。
是个实体,敲打音色清越。
有酒,天助我也!
青凌喜滋滋地刨出,坛子上有灵力封印。也不知道是谁的酒,先借来解解酒瘾好了,改天再还回来。
佳酿入口,清香甘冽。就是回味有些苦。
“少了,还是少了……”
青凌好喝酒,其实酒品就那副德性,酒量没有因为喝得多进步丝毫。
晚风穿林而过,明月相照,月华下树影婆娑起舞,暗香浮动。这是桃花要开了。
青凌望望头顶的树梢,想,这要是突然掉个人下来,她还真不怕。一掌灵力把他轰开,兴起再打个一架才更痛快。
对,缺德地刨了几百年的灵树,强盗似的喝了半坛酒,还是不痛快,或者说,自踏进这林子来就没痛快过。
怪谁,她自己就是想来。
思绪渐渐沉下去,青凌阖上了眼。醉了,酒后劲太大,见风倒。
青凌手腕间的玉镯覆着淡淡青光,忽明忽暗。
第二日,梵灵山。
“南栖师弟?”掌门有气又不好当着众宾客面前发,只好把希望投到南栖身上。毕竟山门上下谁都知道,这青凌和南栖算是形影不离了。
宋星河在掌门耳边轻声说道,
“掌门,师叔已经去找了,女弟子也去得不少。”
整个场面有些难看,台下弟子闹哄哄的,诸位长老又何不在议论?盈门的宾客多少又有不满。
这俩兄妹,就是麻烦精!
话说本来拜师大典是顺顺利利的,只是到招新赛榜首择师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准师尊不在场。
青凌这人,本来收的没一个徒弟,平日又散漫,这会去找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封衔云在旁铁青着脸,浑身上下就写着:老子心情不好。
封家他是知道的,极护短,枝连气同,这下不是连同整个家族给得罪了吗?
轻则他拉下脸来赔礼,重则撕破脸皮。
“封衔云,你拿着命牌,一同去找吧。”
“弟子领命。”
韩翎易在旁看得也为他着急。那天过去,他已经放下了不少,典礼前才和封衔云打过照面。
但还是慨叹万千,原来人家也有早就想要拜的师尊。
恰好这时莫欺浅对着韩翎易一笑,韩翎易差点看呆了,傻傻回了一笑。
封衔云走了,一直没个好脸色。众弟子里,一个身影悄悄跟了过去。
封衔云有直觉,青凌可能还是在后山桃林里。可刚入后山地界,封衔云察觉到了跟着的小尾巴。
“是谁!”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树背后走了出来。
封衔云觉得有些意外,这是熟人。
“衔云表哥,是我。”
“你怎么会到梵灵山来?”
林想容抿嘴,
“表哥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我就想看看,这梵灵山有什么那么吸引你,还不惜和舅舅顶撞。”
“你来这,林舅舅知道吗?”封衔云不想和她纠缠,径直向前走了。
“我…我还不是要瞒着爹…诶,表哥等等我!”
封衔云忍无可忍,
“表妹,我不管你来这是为了什么,我不会向舅舅告状,只请你管好自己,我的事你就不必掺和了。”
“我只是想帮你啊,表哥!”
“随便你。”
来到桃林封衔云停了片刻。
南风微醺,已然是桃花灼灼。
“表哥,青凌长老在这吗?”
“不知道。”
封衔云顺着昨天的方位走了进去,林想容紧跟。可刚转过一棵桃树,封衔云和林想容就看到了此情此景——
一身青衣的青凌卧躺在桃树上,身前是只见其背影的黑袍男人。
此人的手正抚摸着青凌脸庞与眉目,不见其神情,但只觉动作轻柔至极,是多爱惜眼前人,才会如此温情?
封衔云僵住,全身无力,眼前画面模糊,说不出的难受。
“啊!表…哥,你快看!”
林想容只觉得被吓到了,紧紧抓住封衔云的手臂摇晃。
那人也似是听见叫喊,回头看过来一眼,冷冷睥睨这两人,刚才的含情脉脉同他身影一起烟消云散去。
这人那双红眸猩冷异常,刺得封衔云清醒过来。
林想容瑟瑟发抖,全然没了刚才的跋扈,哭的梨花带雨。
“表哥,刚…才那是……魔族!
青凌长老和魔族勾结!”
封衔云拿开她的手,严厉道
“胡言乱语!林舅舅先前给你的法器在吗?”
林想容赶紧拿出来,这等防身利器她怎么能忘呢。
“刚才法器好像没…没有反应啊,不会是坏了……”
“记住,今日的事你就当做没看到。”
林想容陡然拔高了音调,
“可是表哥,刚才那个人真的是魔族!”
“口说无凭,在梵灵山还是小心些好,切莫打草惊蛇。”
林想容气得直跺脚,哭哭啼啼,
“哼…你…你就是坦护着你师尊!”
两人正吵着,青凌悠悠转醒过来。
“吵什么吵……真是的……”
突然听见第三个人说话,两人都不禁停下了。
青凌跳下树,打量两人,只记得前几天打过赌的封衔云,另一女弟子没印象。
“你们来这做什么?”
林想容虽然刚才喊得响亮,直面青凌时还是怂了。
“弟子特来寻长老入席。”
糟了,睡过头了。青凌当时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南栖昨日才交代过的。
“那有劳你们带路了。”
青凌还是粗枝大叶地,也没觉得招新赛榜首亲自来找自己有什么不对。
林想容这一路憋着都没说话,封衔云和青凌就更不可能说话了。
各怀心思。
梵音殿。
“青凌师叔来了,掌门。”宋星河附耳。封衔云上前交还命牌,侍立到一旁。
南栖对青凌马着脸,青凌有些愧疚。
“好好好,青凌师妹来了,授玉礼即刻开始。”
青凌还想坐下,结果就被南栖推了出去。
只见众人都望着自己,青凌只觉得自己没醒酒。
什么,这封衔云选定了他!青凌有种被骗的气愤,终于明白偏偏是封衔云去找的她。
封衔云已在青凌面前跪下,青凌受了三拜后,还是迷惘的。
旁端着弟子玉牌的弟子走到青凌身旁,
“授玉!”
青凌拿起玉牌,又扶起封衔云。摸到封衔云覆着薄茧的手,才有了真实感,像是有了底气缓缓说道——
“今日起,你便是梵灵山弟三百二十六代,我青凌座下弟子。”
“谢师尊!”
这一天的惶惶不定,因这一句清心而空。封衔云神色难得一见的欣喜。
其实封衔云也是个俏儿郎,只不过先前脸上的阴霾太多,遮住了少年人的风姿。青凌发现。
青凌回到座位,封衔云一同跟了过去。南栖也放松了不少,青凌收了个弟子,想来心思也不会放在其他地方了。
授玉礼后,弟子们脸上多少都是带着笑的。特别是韩翎易,阑冰真人走向他时,鼻头一酸,差点喜极而泣。
春风正好,若花胜去年红,不对故时思故人,只愿意气释韶华,不负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