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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空间,林越溪紧贴着车窗,视线瞥向窗外即逝的风景,脑海里闪过一年前的画面。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同样的恐惧。
她没发现车门关上的瞬间,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紧紧握住的手,指甲陷进肉里,却没有痛。
“林越溪!”
她打了个冷颤,几乎要和车门贴成一体。
她害怕,害怕得呼吸缓慢起来,那句“带下去,打胎”,那句“送她去女徳学院”……无不再次戳痛她残破的心。
“林越溪,你装出这幅样子给谁看?”
楚修奕把她拽了过来,她僵硬地转身,手脚越来越冰凉,就像镀了一层薄薄的冰。
刚刚她还那么倔强,此刻却不敢看向男人,垂着头,呆愣地皱眉,另一只手还抠着车门拉手。
“松手。”楚修奕强硬地命令。可她好像什么都没听见,抠拉的动作不但没有停止,反而用了更大的力气。
“松手。”
她没作声,微微往后缩了一点,努力保持镇定,但颤抖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
楚修奕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消失了,他也想起了一年前,却生出一种奇怪的思想……不愧是林越溪,竟然想用这种装可怜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
可他何曾想过,林越溪根本没必要对他装可怜,因为没用……因为她确实可怜,至少在外人眼里是。
“夏一,开门。”
“先生?”透过后视镜,夏一仿佛又看到了那让人记忆深刻的一幕,身为旁观者,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林越溪的恐惧,犹如那天,又比那天强烈。
“我不想说第二遍。”楚修奕的声音愈发冷,他打着坏主意,只想给面前不知好歹的女人一个好看。
车门开了,温热的风嗖地灌进车里,吹散林越溪本就凌乱的头发,拉着她的衣服,撕扯她脆弱的身体,要把她带进风里。
汽车还在快速行驶,背后的风景越来越看不清。
男人将她推出门外,她的身体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外面忍受狂风的暴虐,一半在里面享受短暂的安宁。
“有本事你就从这儿跳下去。”楚修奕松手。
冷冽的声音还在风里摇晃,下一秒,林越溪眼皮都不眨地跳下了车。
在粗砾的地上滚了几圈后,她感觉全身都散架了,却蓦的松了口气。
白色的连衣裙上沾了灰尘和血,她看起来就像一个落魄的精灵,虽然没了活泼美丽的样子,却在太阳底下发着光。
她坐在路边,抱着胳膊,竟然笑出了声,身上火辣辣的,却给她前所未有的快感。
“林越溪。”楚修奕眯着邪魅的眼,垂眼就看到那颗黑色的脑袋,突然弯腰,将她搂了起来。
“楚修奕!放开我!”林越溪挣扎的推开他。
他愕然的盯着她的脸,手上的力度收紧了些,她的腰很细,细得他仅用一只手就能全部揽住!
是错觉吗?他望着她反抗自己时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想吻上去。
林越溪停止了挣扎,长长的睫毛垂了下去,渐渐流露出悲伤,“楚修奕,你怎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平淡,好像在问他,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但很快这种悲伤就被另外一种奇怪的眼神覆盖了。
“我放过你?那你可有放过落落?”男人把她丢给夏一,转身回到车上。“带她去小宅”,他命令一声,自己开车走了。
后视镜里,男人紧皱着眉头,吐出一口烟雾,遮住他原本犀利的眼神,渗出丝丝复杂。
没有楚修奕,林越溪自在了很多,她和夏一一同乘坐保镖的车回到小宅,两人默契的什么都不说。
推开大门,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只是人少了,冷清了。
她循着记忆里的方向,走进落落的房间,里面一尘不染,除了她买给落落的玩具不见以外,其他东西几乎没挪过分毫。
“熟悉吗?”男人突然出现。
“你说呢?”
落落是早产儿,从小体弱多病,因为亲生母亲不在身边,林越溪就主动担起了母亲的角色。
那时所有人都说她嫉妒顾可微,嫉妒落落,是,她确实嫉妒,但只嫉妒顾可微,对于落落,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她也绝对是爱他的。
如果林越溪没有自己的孩子,她会视落落如己出,不会吝啬一分一毫的母爱,哪怕当时她还没有做好一个当母亲的准备。
虽然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但她绝对不会偏爱,会对落落一视同仁,这话不是说说而已,她会做,会做得很好很好,做给所有人看。
可是她没机会。
可是没人给她机会。
“心里有愧吗?”男人掐住她的脖子。
她的脖子很细,好像一用力就会断。
“没有。”
林越溪皱紧眉头,落落的死与她无关,她有什么好愧疚的?
这段日子,她唯一自责的是自己怎么没有早到一步,如果她早到一步,兴许就能发现杀害落落的真正凶手。
“果然是个狠毒的女人。”楚修奕掐得更紧,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他的愤怒,好像这样就能让她求饶。
他看着林越溪眼里不同以往的神情,空洞得猜不出一点情绪,不禁有些奇怪的失落。
“林越溪,这么久不见,你真的牙尖嘴利了不少呢!”
“托您的福,楚总。”
楚总?
楚修奕眯眼,这个称呼真让人陌生,好像林越溪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可这称呼又是那么熟悉,他每天都要听无数遍,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林越溪!”他莫名地生气,又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你现在……是……是想亲自……弄……弄死我了吗……咳……咳咳……”林越溪没有反抗,她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脑子里却什么念头都没有。
她忘了,楚修奕哪一刻不是在亲自送她去死呢!
直到眼前浮现木婉的模样,那个可怜女孩的骨灰还放在学院,她答应过她的承诺,还没实现;还有照顾她那么久的曼姨,她还没带她过上好日子,还没对她郑重说过一句感激。
林越溪是有牵挂的。
她扳着楚修奕的手,死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啊,可她不想,至少……现在不想……
楚修奕冷哼一声,嫌弃似的松手,“我还以为你不怕死呢,果然是我高估你了。”
“是,你高估我了,我怕死,很怕。”
她倔强又脆弱地望着他,倔强的是,她好像真的没那么喜欢他了,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回怼;脆弱的是,她怕触到他的底线,一个不小心将自己再次推入深渊。
不,她早在深渊了。
“呵。林越溪,你还没有赎罪,我是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去死的。”
“哦。”她淡淡开口。
床头柜上放着落落的满月照,肉嘟嘟的脸上全是纯真的笑容,林越溪瞥了一眼,意味深长地开口:“楚修奕,你心里真的只有落落这一个孩子吗?”
她叹口气,“也是,顾可微才是你的爱人,我是谁?一个不惜一切代价只想爬上你的床的恶女人,恶女人配有孩子吗?呵,不配。”
“啪”
林越溪没有闪躲,实实在在挨了一巴掌,白皙的脸上顿时现出一个红印。
“不要拿你跟可微比。”
林越溪不再说什么,透过楚修奕望着他身后的墙壁,她还是害怕看他的眼睛,还是害怕看他厌恶自己的眼神。
突然的安静,让楚修奕感到些许不适,他抓起林越溪的胳膊,将她拽出了房间。
他走得很快,三两步就下了楼,她跟不上他的步伐,好几次都绊到自己。
“过几天是奶奶的生日,你准备准备。”
他把她丢在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她揉着胳膊,淡淡地应了一声。
其实林越溪已经把这事给忘了,怪不得楚修奕会提前放她离开,原来是因为奶奶生辰的事。
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楚修奕为什么不告诉奶奶,说她心思歹毒捂死了落落,就算奶奶很不待见顾可微母子,也不至于会对自己孙儿的死无动于衷吧!
而且这事对楚修奕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一来他可以借此跟林越溪解除婚姻;二来他就有机会接回顾可微,然后将她娶进门。
不论楚修奕有没有把落落的事告诉奶奶,林越溪都决定在生辰过后跟奶奶好好谈一谈。
有些事,该结束的时候就让它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