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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真半假的一句话,让江心的背后凉意陡生,便脱口而出:“谁?”
“很熟的人。”许安然的眼睛望着别处,细看之下却似乎没有焦点,“她穿着蓝色细纹的衣服站在我旁边,好像长高了许多。每次我睁眼看到她时,都只能看到她的下巴,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知道她是谁。”
江心听不出她口中的那个人是男是女,自然也无法猜测那个人是谁,但却因着许安然的神情,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害怕。
“但是江心,”许安然冷不丁抓住了她,神情困惑:“你说已经死了那么久的人,还能再长高吗?”
*
“啊!——”
一声歇斯底里的惊叫声从许安然的房间里传出来时,客厅里的律凌辰、Kervin和医护人员立马站了起来,律凌辰反应最快,几个剑步冲向了房间。
Kervin在外面,眉心拧得紧紧的,半晌后才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框眼镜,走进了房间。
医护人员早已经进去,检查处理着江心的脖子,她此刻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有些发紫,很显然是刚刚被掐住了。
那么,是谁做的?
Kervin下意识地去看许安然,她屈着双膝坐在床上,律凌辰坐在床边,将她揽在怀里。
江心发出尖叫声的那一刻,只有她和许安然两个人在房间里,江心总不会自己掐住自己然后上演了这么一出吧?
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后,Kervin的眉间愈发地凝重了。
许安然缩在律凌辰的怀中瑟瑟发抖,满脸地愧疚与自责,律凌辰不停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一边还要关注江心是否真的没事。
护士将江心带出去了,只有医生留了下来,Kervin也跟着出去了。
医生问及时,许安然哽咽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双手就这么不由自觉地掐了过去。”末了,她又不安地说:“我刚刚好像用了挺大的劲,水立方她……她不会有事吧?”
“她不会有事。”医生叹了口气,“许小姐,有事的人是你。”
许安然的身子颤得更厉害,愈发地往律凌辰怀里靠拢,像是受了惊吓之后彷徨失措的孩子,这让律凌辰心里难受极了。
分裂症。
他的然然,竟然在承受了这么多的打击之后,由创伤性心理压力后遗症发展到了人格分裂,他们现在还无法确定她有几重人格,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有一重人格是危险的,是具有攻击性的。
至少,正常的她是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江心的事情的。
出去的护士过了没多久又走了进来,手掩着唇不知在医生耳边说了什么,医生的神情很是凝重,半晌后,他看着许安然,问:“你刚刚跟江小姐说,你看到了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律凌辰身子一震,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许安然有些苍白的小脸。
许安然对上他的目光,多少有些胆怯,医生便轻声安抚她,“没关系,你说。”
“是……是一个穿着蓝色细纹服的女人。”许安然小声地说,“她站在我的床边看着我,还想掐死我。”
“然然——”
医生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继而又问:“你跟江小姐说,那个人已经死了?”
许安然点点头。
“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许安然却如受了惊一般愈发紧地拥住了律凌辰,浑身都颤得厉害,律凌辰赶忙安抚她,“别怕然然,有我。”
等她情绪稳定了些许后,医生才又开口,声音比刚刚更加轻柔,且尽力避开了太过直接的问题。
许安然都一一作答,但是她回答得越是详细,律凌辰的眉心反而愈发地拧紧。
问过之后,医生用听诊器听了一下她的心率,便出去了,留他们二人。
许安然这次缓缓抬起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怯怯地问:“我是不是病得很严重?”
律凌辰没回答她,手轻轻捧起她的脸颊,低低地道:“会好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别担心。”
“江心……她……她……”许安然抽泣着,因嘴唇在发颤,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律凌辰却是明白她的意思,轻声道:“她不会有事,也不会怪你。”握住她换了新纱布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他说:“然然,我们都在等你好起来,所以你一定要坚强,我会陪着你的,好吗?”
隔着厚厚的纱布,她依旧感受到了他胸膛的温度以及有力的心跳声,鼻头酸得厉害,她咬唇,“可是,发作的时候真的好痛苦!好像成千上万只蚂蚁在我的心上爬一样,又像在蚕食我的身体。太痛苦了!我怕我……”
律凌辰低头,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不同于以往,他的吻很是轻柔,紧紧是封住了她的唇,微微辗转便不再深入,他知道她现在心里是软弱的,甚至可以说是自卑的,由不得他的肆意侵略,因此很快他便放开了她,重新捧起她的脸,令她抬头。
“看着我。”他低低地喝道,目光严苛而凌厉,这是许安然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一下子便慌了,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他的目光。
然而,他的目光却像是一张大网一般将她捕获,令她无处遁形,只得迎上他的眼,听着他说:“然然,我不准你放弃。我绝对不允许你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竟是沙哑的,有恳请,还似隐着乞求,令许安然的身子猛地一颤,紧跟着一阵窒息般的难受席卷了她的内心。
她怎么忘了,他至亲的那个人,律凌天,想必还在医院躺着吧?短时间内,他竟然承受了两次险些失去的痛苦。律凌辰,她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神,哪怕天塌下来也不曾动一下眉心,如今,竟然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了颤栗。
他是在害怕吗?害怕她承受不住毒瘾的折磨而选择轻生吗?害怕她彻彻底底解脱自己而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吗?他那般的语气,似乎也在昭示着她,如果她一旦以死的方式离开了他,那么他会疯。
真的会疯。
“回答我。”律凌辰眼底有痛楚,她看得一清二楚,“说你无论如何都会坚持下去的,你无论如何都会好好的呆在我身边的。”
她不做声。
他急了,“然然,算我求你。”
许安然一下子便红了眼,从喉间挤出了几个字:“我答应你。”
她真的很想答应他。
因为,她是那么的爱他,那么的想要一直陪着他。
律凌辰,这般骄傲的男人,几时说过“求”这么卑微的字眼?而且,还是对着一个女人?
这恐怕是他一生中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如果可以让爱的人好好地活着,他愿意低下他高傲的头颅,放下他的尊严,只希望她能给自己保证,说她会坚持下去的。
然而,毒瘾袭来时,大脑中的一切意识都被吞灭,这个时候,再坚定的承诺都会被击溃。许安然,她答应了他,却无法践行她的诺言。
……
是傍晚的时候,距离上一次发作不过8个小时。
许安然歇斯底里地哭喊,拼命地抓着自己的身子,又抓住她身边人的胳膊,乞求道:“我求求你们了!你们杀了我吧!求你们了!”
几个护士于心不忍,索性别过头去不看她。只是,她们又如何制服得了毒瘾发作下的许安然呢?一来二去,几人统统被她推倒在地,周身一些东西全都七零八落地摔在了地上,挣脱了她们后,许安然依旧痛苦得紧,只想要快点解脱,快点解脱……
于是,她挣脱她们的那一瞬,整个人便从床上站起,继而将头狠狠地砸向了雪白的墙面……
*
下午的时候,律凌辰和主治医生还有Kervin在商讨着许安然目前的状况,因着许安然的情况比较特殊,身体和心理同时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一时之间本末难分。
医生的意思是,戒毒是关键,因为戒断反应极其严重的病人心理状况自然不大好,归根结底,身体影响了心理,也就是说,他认为许安然目前的心理状况很大一部分是由毒瘾引起的。
对此,Kervin没有表达肯定或否定的意见,只提出了相对比较中庸的个人看法:轻生的念头绝对是由毒瘾引起的,因为他了解的许安然,是个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以自杀来结束自己生命的人,但人格分裂等症状,他觉得不单单是由毒瘾引起,而是多种因素综合而来的。
比如,她知道了一些事情。又比如,她失去了一个孩子。
当提及许安然口中那个穿着蓝色细纹衣服、站在床头想要掐死她的女人时,两人一致认为那不可能是她看到的,有可能是梦境,也有可能是潜意识里出现了幻觉。但同时,他们相信这不会是空穴来风,这个女人,一定是真实存在的。
“有好几家医院的病号服是蓝色细纹的。”律凌辰提出了看法,“然然说,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在她的潜意识里,那个人是穿着病号服的,那么可以假设,那个女人是在医院里去世的。她看不清她的脸,也可能说明,她的印象中那个人的面貌本来就模糊。她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但我的印象中并没有过这样的女人。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女人出现在我和她认识之前,并且那时就已经死了。”
律凌辰的逻辑思维很是清晰,抓住了几个重点剖析之后,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说的这番话,是给医生听的,当然,更重要的是,给Kervin听的。
果不其然,Kervin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有一瞬的愕然,随即转为了尴尬,“你是认为,她潜意识里的那个女人是……”
没把话说全,但律凌辰懂,Kervin也懂。在许安然的潜意识里,那个女人就是她的“母亲”,在她年幼时便离她而去的母亲——许馨。
……
“你不打算告诉她?”
医生离开之后,两人双双沉默,各有所思。许久只有,Kervin才问出了这么一句。
律凌辰沉思了片刻,说:“至少,现在还不能。”
“祯姨不会就此罢休。”Kervin觉得他有必要提醒一句,“虽然她目前可能也没想过要伤了Aro的命,但你若是长此以往,就保不齐她会不会为了大局而牺牲一些人了。”
律凌辰的眸光倏然变得锋利,未置一语,却在无声地告诫他,休想再动他身边的人,否则他不会再退让。
Kervin自然是读懂了他眼里的讯息,但却丝毫不做退让,碧蓝的瞳仁里也流露了从未有过的坚决,说:“那你要做好准备,因为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和你统一战线了。”
他是指许安然戒毒这件事情上,毕竟这是个意外,无论他,还是律祯,都不曾想过要让许安然经受如此大的折磨。
沉默。
正是因着两人的沉默,许安然房间里的动静才无误地传达到了二人的耳朵里。
律凌辰立刻赶到了房间里,正巧看到了许安然挣脱了护士并去撞墙的场景,呼吸似乎都在那一刻停止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上前横在了墙和许安然之间,她的头狠狠地撞在了他的心口,力度之大似乎让他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猛地震了一下。
许久之后,他每每想起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都还在后怕,若是他再晚一点,若是他反应再慢一点,看到的……是不是就是她满头的鲜血躺在地上的场景?
然而,眼下的局势由不得他再想其他,许安然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胸膛,虽说不至于受伤,但也疼得她双眼直冒金星,大脑猛地震荡之后,她的潜意识愈发地模糊,愈发地歇斯底里——
“你们让我去死啊!求求你们了!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凌辰,我求你……”
不等她把话说完,律凌辰按住了她挣扎的双手,阻止她伤害自己,紧跟着一个用力将她推回了床上,不顾及还有其他人在房间里,用自己的腿压住了许安然挣扎的双腿,末了低吼:“快上来帮忙!”
几个吓呆了的小护士蓦地回了神,赶紧上前去帮忙按住了许安然乱蹬的双腿,律凌辰这才得以翻身到另外一边按住许安然猛烈挣扎的上半身。
这个过程中,她似乎愈发地看清了他的轮廓,哭喊:“律凌辰!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你还不如杀了我!”
律凌辰另一只手里拿了绳子,强忍着心中的痛楚三两下将她的双手捆在了一起。是用剪成条状的床单,他又特地裹上了许多层,这样可以防止她在挣扎过程中勒伤。绳结法是唯一一种他不曾教过她的,因此她也解不开。
想来,十二年的时光,律凌辰将自己能教的东西全都教给了她,却偏偏留了一套能够制住她的方法。这是许安然万万不曾想过的,她深爱的男人,深爱她的男人,竟然亲手,将她捆绑!
即便他是为了她好,但,这般痛苦之下,她的理智早已荡然无存,嘴里大骂着律凌辰,什么难听的话都用尽了,听得那几个小护士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医生和Kervin也别了过头,而律凌辰,却只在她骂完了之后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而后说:“然然,我只知道你答应过我,无论如何都会坚持下去的。”
他的眼里有背上,也有痛苦,残卷的墨黑却是刺痛了她的心脏,理智有了一瞬的回归,她的双眸清澈了些许,挣扎的动作也小了,一行清泪滑落至耳边时,她轻声地唤他:“凌辰……”
他回应:“我在。”
“求你……放过……我……”
锥心剜骨一般的疼痛感在心里炸开,律凌辰置若罔闻,依旧用大手抚去了她额头的汗,低声在她耳边说:“然然,坚持住。”
而后,他又退到她腿边,用绳布将她的双腿也捆在了一起。
整个过程,他看似从容镇定,但离得近的人可以发现,他的手在颤,就像他的心在抖一般。
这个世上,有几个人可以为自己心爱的人戒毒?有几个能够眼睁睁看着深爱之人承受着这般痛苦的折磨?又有几个人,能够承受莫大的悲痛狠心将深爱之人捆绑?
所以,他痛,他想要把她的痛苦感同身受。
“你……根本就……不爱我……”
身体如置身熔炉一般,大脑意识却渐渐涣散,许安然努力地睁开眼,眼前却愈发地漆黑和模糊,她想要再去看清律凌辰的脸,却无奈在她的眸中,只剩了他的一个虚影。
思绪又回到了十二年前,她和他初遇的时候。
她落荒逃跑,而他,却毫不嫌弃地将她抱在怀中,救了她,将她带回家。
那是夏天,南方的城市在太阳的笼罩之下仿若火炉,长时间的逃亡,她的身子滚烫发热,而他,却是带来了车上冷空调的凉。
他的凉,让她得到了一丝清爽,如沙漠中干渴的人突然寻到了一片绿洲。是啊,那时她都已经绝望了,却不曾想,上天还是眷顾她的,竟让那么一个人,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从此之后她的人生轨迹都发生了巨大的偏转。
原来,她也可以被当做公主一般宠。
她又记起了那个早晨,她遇见了晨跑完的他,甜甜地叫了他一声“小爸爸”,然后向来习惯独处的他陪她吃了早饭。她吃得满脸狼藉,而他,却拿了热毛巾亲自替她擦干净了脸。
那一年,她八岁,他二十岁。
十二岁的年龄差,似是一道不深不浅的沟壑横在两人之间。至少那时的她,不谙世事的她,压根没有想过对他的感情会由刚开始的依赖发展到之后的爱慕。
她的童年,除了那些晦暗不明的过去,剩下的光阴里,全是他。
是他握着她的手,教她拿笔写字的模样;是他蹲在她身前,认真地纠正她错误的模样;是他站在一旁,严格地检验成果的模样;也是他站在她身后,捂住她的耳朵而后让她打出第一颗子弹时的模样……
不知不觉,她和他,竟然有了那么多的回忆。
渗出的泪令她的双目越发的模糊,身体如同被抽空了一般用不上分毫的力,她忘了挣扎,这一刻,她只想要好好地看清他。
见她突然安静下来,他慌了。
一贯沉静的他,竟然在那一刻,露出了慌乱的表情。
她嗫嚅着问他,“凌辰……我是不是……要死了……”应该是的吧,否则她怎么会看不清他的脸?否则她怎么会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了?
他将她抱起,大手桎梏着她的肩头,滚烫的掌心灼热了她的脸颊,那么坚定地告诉她,“然然,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可是她又分明,看到他的眼里窜过了惊慌与失措。
她很想问他,如果不是,那么你为什么要害怕?
她很想告诉他,凌辰,不要害怕,你是我心中的神啊,如果连你都害怕了,那么我要怎么办?
她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跟他说。
只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终于只剩了那一句。
“我……爱你……”
而后,她闭上了眼,头向另一侧偏去。
顷刻之间,律凌辰如遭雷击!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