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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蔓的精神状况多年来都算不得好,但也不至于偏激到真的拿来蛇勒死尹赫。事实上在这之前,尹赫早就死了。鲁蔓回到家中时,尹赫安静地躺在房间的床上,起初她没有想太多,只以为他在睡觉。夫妻都是这样,床头吵架床尾和,虽说过得辛苦,但日子总还是要继续。
因此,她主动示好,在尹赫身旁睡下,又故意发出了声响给了他暗示,岂料尹赫竟一动不动。
因听不见鼾声,鲁蔓便只以为他并未真正入睡,索性厚着脸皮主动去抱他。结果这一抱,差点没把鲁蔓给吓死!
这身躯,冰冷僵硬得不像是活人!而且,鲁蔓还隐隐闻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臭味。
然后,可想而知,鲁蔓的精神有多么崩溃。只是,她不该因此去找了宋汝卿理论。失去理智的时候,她便有些开始所谓的“血口喷人”了,大骂宋汝卿不是人,还险些将私生女的事情和盘托出。
因此,宋汝卿意识到,这个女人,留不得。
但,这个时候,尹赫的尸体意外地被肢解了,尸首上又添了新伤,还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幅画。这让宋汝卿又是惊又是疑,又是喜又是怕。喜的是这样一来,似乎可以掩饰尹赫的真实死因,而他便可借机撇清关系,怕的是这样一来事情似乎更加严重了,这个时候他便不好再动鲁蔓,而且,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着那一幅关联到了尹赫死因的画,有人提及了“画境”一案,再加上聂彻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个案子,作为“画境”案件曾经的参与者和主导者的聂湃便也因此被牵入其中。律凌辰这一招可谓一石二鸟,既将事情闹大直接威胁到了宋氏,又悄无声息地将聂氏卷入了进来。
聂氏和宁氏可谓同盟,虽然宁俞婧意外死亡后,聂宁两家关系不再如从前,但归根结底,聂湃和宁长渊是栓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聂湃都被牵扯了进来,宁长渊露面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聂湃见自己无辜被牵入,自然是想要极力撇清,便一直观察着宋氏的动向以及舆论的风向标。当案件与私生女同时被吵得火热时,聂湃也出手将私生女一事抬出了水面,同时也秘密对这个莫名将他扯入其中的案子展开了调查,由此,便查到了尹思初。
因想趁机击垮宋氏从中获利,聂湃便从尹思初口中获得了许多有价值的信息。当然,他不是堂而皇之的张口就问。因为知道了尹思初的工作性质,他便索性将她包了下来,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滋味极好,当然,他并没有因为醉于温柔乡便忘了自己的目的。尹思初也算得“七”夜店里小有名气的人了,接触过的男人不乏有痴迷于她的身子的,也因此,聂湃要求她煽动一部分人匿名跟帖,将宋氏推往舆论浪尖。
然而,聂湃是不知道尹思初的心思的,他更不知道她忽然约了许安然要见面是为何,但他知晓许安然在配合聂彻调查案子,生怕尹思初走漏了风声的他便绑了尹思初,原本打算杀人灭口,但,聂彻却提出了要求要换尹思初这个人。
他自然是知道聂彻的妥协实则是在以退为进,但,男人终归是了解男人的,更何况对方是他的弟弟。他便要求尹思初引诱聂彻,即便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因着他虽一直借由着聂婷来威胁聂彻,但时间一久,聂彻迟早要发现端倪,如此一来,他便要寻找着新的筹码来压制聂彻。
……
“那鲁蔓呢?鲁蔓真的只是单纯的自杀?”
审讯室内,面对警务人员的提问,聂湃显得泰然自若,思考了一瞬后他说:“我只承认尹思初是我绑的,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该说的聂湃似乎都说了,这让警务人员有了一瞬的沉默。半晌后,他又问:“宋汝卿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你知道多少?”
闻言,聂湃的眉心一觑,语气也微微有了不耐,“我说过了,我只承认尹思初的绑架案跟我有关。”
“意思是你并没有犯命案?”
“是。”聂湃一摊大掌,笑容冷冽:“乔警官,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扶了一下鼻梁上驾着的黑框眼镜,乔存双手交叉支在了桌子上,唇畔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盯着聂湃看了半晌之后,“好,我知道了。”
聂湃微微松了口气。
“有一件事,我希望聂先生明白。”乔存冷不丁又开了口,“我知道聂先生在做什么打算。但,即便这两件命案都与你无关,偷窃、走私世界级名画加绑架少女,也足够让你吃好几年牢饭了,再加上一个‘蓄意谋杀’或是‘诱拐’的罪名,聂先生权大势大,想必也逃不过国际组织的通缉吧?”
聂湃的脸色倏然变得难看,鹰一般的眸子看了乔存半晌之后,唇角忽而勾起了一丝冷笑:“好!很好!”
……
乔存,KD-L组织的人,也算得上是律凌辰的心腹。他明面上的工作便是警察,被律凌辰从另一个地方公安调到了当地,负责跟进了聂湃的案子。
律凌辰只对他提了一个要求,那便是,让聂湃翻不了身,不能再出来为祸他人。
就这样,聂湃最终被送入了监狱,三年的有期徒刑,已经是他用尽了关系换来的。说实话,他自然是知晓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与律凌辰有脱不开的关系,但,他想知道,究竟是谁把他走私名画一事暴露出来的。
*
“做得很好。”
看到了乔存呈上来的关于聂湃的最终判决,律凌辰的棱角有了微微的松动,然而,那化不开的愁容却依旧席卷了他的眉间。
乔存见状,便微微弯了下身,“接下来,我会竭尽全力去搜寻Aro。”
律凌辰心口一滞,翻看判决书的动作僵了片刻后,他道:“你去查另一件事。”
“请吩咐。”
“Aro,在我入狱的那段时间也曾失联过几日。她最后见到的人是江心,正巧她最近应该也没什么事情。”然后他给了一个地址,是顾问找到许安然手机和手链的地址。说完了这些之后,判决书也合上了,“就这些。”
乔存看到,这个历经了无数风雨、甚至穿过了数次枪林弹雨都不曾皱过眉的男人,在这一刻,眉心竟然刻满了愁绪,墨黑的眸底也隐入了不少的感情。
他也是个男人,所以他知道,没有人能够逃过相思。
所以,他也在心里默默祷告:Aro,你快让我们找到吧。
*
聂湃入狱之后的第三日,便有人来探视。
是金筝。
这是聂湃始料未及的,因金筝与他的来往多是涉及了艺术品或者是画幅的竞拍。金筝是有名的美术鉴赏师,经由她首肯过的作品必定是价值连城的,他走私的名画中也有不少是由她鉴赏的,除此之外,两人并没有过其他往来。
现在想来,这个金筝,来头恐怕也不小。他多看她独立行走,多年来不曾听闻她有过爱人、朋友,甚至连亲人都寥寥,起初他只以为,做艺术,尤其是中国画这一行的女子大多如此个性,不喜为世俗蒙蔽了本心。而如今,他却觉得处处可疑。
隔了玻璃,聂湃清楚地看到了金筝那张精致的脸。能有这般的成就,金筝的真实年龄绝对不是表面看上来的这般,有时候他都很想问,能保养到这个程度,她是怎么做到的。
“你好像很意外我会来看你。”金筝开了口,笑意盈盈,聂湃却觉得,那笑容里藏了别的东西。
却不等他开口,金筝忽的又说:“我也很意外,你这么快就进来了。”
有明显的歧义。
聂湃没料到她会说这句话,一时之间竟愣了。
忽然脑光一现,聂湃似乎明白了什么,盯着金筝的眼底忽然浮现了些许错愕,紧接着便是阴鸷,他的五官也逐渐狰狞起来,咬牙切齿:“原来是你!”
知道他走私名画的人少之又少,就连交易的对象也不曾知晓他的真实身份。而金筝,却是陪同他参加过多次画展以及竞拍会,他视她为知己,偶尔也会与她探讨一二。能够举报他并提供大量证据的人,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这一刻,却忽的明了了。
心计多么深的女人!
“又是个聪明人。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也那么轻易地离开这个地方。”金筝似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么一句。
聂湃却是捕捉到了“又”“也”这两个字,“你什么意思?”
“前不久,我也来过这个地方,只不过,坐在里面的不是你。”金筝淡淡地扫视了一下周围,似乎并不打算瞒他,“话说回来,你们还真是有缘啊,十二年前是为了同一个女人,十二年后又是坐过同一间牢房。”
她扫了一眼玻璃层之后聂湃狰狞的面孔,犹如只隔了一层牢笼的猛兽,随时可能跳出来咬断她的脖颈。她知道她是戳中了他的痛点了,但她也知道,有了牢笼的桎梏,再可怕的野兽也不能将她如何。
“很想问我为什么吗?”
说话有些不着边际,但金筝知道聂湃明白,她微微向前探了探,用不大却足以让他听见的声音说:“因为,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律祯。”
聂湃的瞳仁猛然一缩。
坐直了身子,金筝满意地看着聂湃如见了鬼一般震愕的神情,精致的美眸中露出了点点鄙夷,淡淡开口:“所以啊,你们欠我律家的,该还了。”
*
已是许安然离开的第七日。
十一月中旬了,天气已经有些寒凉了,再北一点的城市已经飘起了雪。
他又想她了。
或者说,一直都在想,无时无刻不在想,发了疯似的想。
她是特别怕冷的人,却又特别喜欢雪。在国外的时候,有时在靠近极点一点的位置执行了任务后,她总想着偷偷摸摸地跑出去。她自然是不敢一直用手去玩雪,因着刺骨的寒凉是入了心底的,那时,她没有一个人会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她,然后笑着握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哈气。所以,她多是裹了几层厚厚的羽绒,穿着防水的雪地靴在门口的地方踏着玩。
踏雪会让人心情愉悦,至少他觉得她是这样的。像是贪嘴的孩子偷吃了一颗糖果,满足感和喜悦感洋溢了脸颊,他每次看到,都会觉得在如此寒冬之中,有一缕暖暖的阳光照入了心底。
但,那时他也只默默地看着她,因他知道,她怕他。
后来她长大了些,便不再这样了。有时听到她和江心少女心萌发时的谈话,说是想要和心爱之人牵着手走在飘雪的日子里,她可以把手放在他的口袋中,两人走着走着,便白了头。
他记得江心笑她傻,笑她少女怀春,她就拿着手边的枕头砸她。
是啊,那些年,她从来不曾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的一面来。他都是默默地看着,才知道,她原来有这么惹人怜爱的一面。那般的单纯讨喜,那般的令他一见到便无法离开视线。
现在,她终于可以用她本真的一面站在他的身边。他也想要践行她曾无意中说起的那些浪漫之事,牵着手在雪中走到白头,相拥着迎接清晨时的第一缕阳光,在安静的宅院里养一只猫和一只狗。有时他们可以一起坐在摇椅上,看着猫狗大战,有时它们也累了的时候,便也会和他们一起坐在一旁晒晒太阳,可能还会偷听他们聊天,虽然听不懂。出去散步时,他就牵着狗,而她抱着猫,夕阳会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甚至,他也想过,他和她有了孩子……
律凌辰站在落地窗前,几十层的高楼,抬头便是天,低头便是大半个上海。他俯瞰着茫茫人海,眼底却有几分寂寥。
他的然然,究竟去了哪里?
江心告诉他,孩子已经没了的时候,他只觉得后脑勺被人打了一棍,耳边嗡嗡作响,左胸口疼痛得似乎都感受不到心脏的存在了。
他的孩子,已经没了?
他的孩子,已经没了。
他才刚刚做好了要为人父的准备,刚刚想要重新规划一下人生,刚刚想要筹划着再准备一套房子,又或者空出一间婴儿房。他还会想着,他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是像爸爸多一些还是像妈妈多一些?他都想好了要怎么做一个父亲了,可是,上帝却像是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他刚刚体会了初为人父的喜悦,却又告诉他,他的孩子,已经没了。
一瞬天堂,一瞬炼狱。
江心的猜测是,她失联的那几日发生了意外,导致意外流产。之后她愧对于他,不敢面对他,又无法一人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所以才不告而别。但,她可能只是出去散散心呢?她一定会回来的啊!
只是,当他知道那个“意外”时,他恨不能杀了自己。
任谁都能想到吧?对方,定是冲着他来的。他曾扬言要保护她,却没能保护好。甚至,当她遭遇了意外之后不曾分过心去细想,甚至在不知道孩子没了的情况下……那么残忍地揭开了她刚留下来的伤疤。
自责,悔恨,心疼。
她多么傻啊!
等找到了她,他一定要告诉她,孩子没了,没关系,你还有我。
还要她亲口答应他,以后不准离开他。
因为,在他心里,似乎没有什么比她还要重要了。
*
Kervin来到总裁办的时候,总裁办里只有律凌辰一人,手抵着太阳穴静静地在看一份文件,听到开门的声音也不曾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合上了门,Kervin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律,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今天我就站在这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听及,律凌辰才缓缓抬了头,面无表情地看向Kervin,看得他心里一阵发麻。
虽然以往,律凌辰对他也是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但曾几何时,他像今天这般?那眼神,似乎已经将他凌迟了百八十回了。
“律,你别这样,我……”
“她在哪里?”律凌辰淡淡地打断了他,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见他怔愕,他重复道:“凌天的账,来日方长。现在我要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后四个字他咬得很重。
Kervin知道,他是在强压着自己的怒气罢了。轻叹了口气后,他说:“我也想知道她在哪里。”忽而,他又想起了什么,略微惊慌地看着他,“莫非,连你也找不到她吗?”
“啪”的一声,桌面似乎快要碎了,惊得Kervin的小心肝一颤,但他此刻更关心的是许安然,便迎上了律凌辰锋利的眼神,上前了两步,语气有些急了,“律,我是真不知道她在哪里。但如果你找到了她,一定要告诉我,她现在——”
倏地一阵风刮过,律凌辰已经揪住了Kervin的衣领将他狠狠抵在了墙上,双目猩红,是即将要喷发而出的怒意,他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若不是看在往日,你已经死了八百回了!说!她到底在哪里?!”
Kervin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但愤怒的律凌辰力气更是大,硬是将他按在门上不得动弹,锁骨都快要被他的力道压碎。
身后,却传来了推门的声音,见推不开,外面的人便索性敲了,声音清冷:“开门!”
律凌辰的眼底闪过了不悦,却还是放开了Kervin,而Kervin也识趣地站到了一侧而不再抵着门,让外面的人得以进入,而他则在一旁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来人竟是金筝,这似乎是二人都没有料到的,然而,更是意料之外的,却是她接下来做的事情。
进门后,金筝二话不说,抬手给了律凌辰一巴掌。
律凌辰和Kervin同时愕然。
Kervin先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拉住了金筝,劝阻道:“祯姨,您冷静点!”
“你给我闭嘴!”
Kervin悻悻闭了嘴,手却没有放开金筝,生怕她又上去打律凌辰一巴掌。他太清楚律凌辰是个多么骄傲的男人,恐怕这辈子都没被女人给呼过巴掌,虽说这个女人是他的长辈。
“律凌辰,你出息点吧!你看看你为了一个女人自甘堕落到了什么地步!你父母走得早,复兴家族的重任可是落在了你的头上!你为了那仇人家的丫头是要让你父母死不瞑目吗!?”
擦拭了一下唇角后,律凌辰的面容不见一丝波澜,只是黑眸卷起的墨黑愈发地深了。这个眼神Kervin见过,每每流露出这个神情的律凌辰,是危险的。因为一般这个时候,他要么已经掌握了你的要害,要么已经钳住了你的命脉。
半晌后,他才冷冷回应:“怕是我的父母,根本没想过为了重组律门,要毁了那么多人吧!”
金筝怔住。
“律祯,金筝,你的名字挺多。”律凌辰笑,俊美的脸颊渐渐浮现了手指印,“你还记得你的另一个名字么?”
薄唇微微扬起,而后轻轻吐出了两个字:“许、馨。”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