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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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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天妖界,只听其名便可知道,共划分为九天,分别被山兽族,羽族,妖虫族和海族四大势力瓜分。其中第一天第二天为羽族势力范围,第三天和第四天是山兽族的天下,第五天第六天被妖虫族占据,而剩下的第七第八第九天则是海族地界。

    每一天世界都有通往人界的传送法阵,只是自从两百多年前的那场人妖大战之后,大部分传送法阵都被破坏,乱妖谷是为数不多残留下来的入口,直接通向第三天边界,所处之地灵气稀薄,方圆万里之内寸草不生,人称黑石山,鲜有妖兽出没。

    听闻几月前黑石山突生异变,有近千妖兽从人界进来,若放在平时,这消息就算不会惊动妖王,至少会在第三天内产生一些影响,然而赶巧的是,最近九天妖界正有一件大事要发生,从高等妖修到低阶妖兽都处于极其亢奋的情绪中,全部精力都被吸引,根本没人会在意几个不上台面的外来客。

    这件令九天妖族翘首以盼的大事,便是羽族尊主的大婚。

    羽族尊主金乌亡妻玉华,乃前任羽族尊主,为前妖王麾下十二悍将之一,两百年前在与人修的征战中不幸陨落。金乌伤心欲绝,在接替亡妻玉华之位后,做了两百多年鳏夫,至今才终于从悲伤中走出。其实能为亡妻独居多年,也算尽了情谊,这次金乌王再婚无可厚非,整个九天妖界都为之庆贺,不仅妖王亲自主持操办,其他几族尊主也都备下厚礼,只等到了吉日,便一起闹上第一天去吃喜酒。

    黑石山顶,一名身披褐色大氅的青年正负手而立,看着天地交界尽头,面色沉郁,一双眼瞳深处隐显金色。他长得颇为英俊,只是露在领口外的脖颈生着一圈淡淡的褐色斑纹,离近了一看,发现那竟是一圈细碎的绒羽。

    黑石山环境恶劣,几乎没有一丝灵气,入眼之处皆是荒石。劲风吹过,卷起青年衣袍一角,青年眼睛突然一眯,竟神展开双臂从山顶一跃而下,化为一只巨大鹏鸟!

    这鹏鸟便是青鸾山那只镇派灵禽。一入九天妖界,所有妖丹期以上的妖修都可化为人身,并不受限于化形期。大鹏鸟已经是七极妖修,刚好结出妖丹,是以化为青年模样。九天妖界的这个神通也是在那次人族妖族大战后生出的,因此很多人修都不知道。红姑长老等人在离开妖界之前,还曾经想要寻找大鹏,最后却只能无功而回,根本没有将青年与大鹏鸟联系起来。

    大鹏名彭天飞,自从宁远携莫辰开洞府闭关之后,黑石山一切事物便由他暂时打理,几个月下来,倒也安排得周到,只是几日前听说金乌王即将大婚后,性情便暴躁起来,时常会像这样化出原形,在第三天的紫色苍穹中泄愤般搏击。

    黑脸青年方羽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看到这幕,不禁嘀咕道:“这大鹏鸟到底是怎么了,这两日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什么都不闻不问,有事没事去天上飞一圈。”

    “哼,谁知道,畜生的想法我们人修又怎能猜到?”一个脸上布满丑陋疤痕的青年冷哼,坐在小石凳上,用一柄雪亮匕首削着什么东西,那一下一下动作透着狠辣,匕首寒光间或闪烁,看得人心惊肉跳。

    “嘘!李师弟!你小声点,如今我们可是在妖界,你不想活命了!”雀斑脸的许平伯急忙嘘声提醒,还慌里慌张向四周张望了两下。

    “活?你看我如今这样活着,可还像个人?”李凡呵呵笑着,声音尖利刺耳,神情愈发阴暗。

    一旁的陈厚天看了看李凡,叹口气。他如今总算明白莫辰的手腕。当初他们五人想要阴谋陷害于他,被收拾后却没有弄死,反而被逼着认所养妖兽为主,当初还有些不解其意,这几年下来,才渐渐明白他的用意。

    因果循环,因缘相报,他们当年是如何对待灵兽的,今后便注定了如何命运。妖族最爱记仇,李凡以前对他那只灵鼠没少虐待,甚至被灵鼠咬了以后将其弄死的手法也极度残忍,哪知因有莫辰这化形期妖元的助力,灵鼠妖元找到了噬鼠躯壳,不仅重获新生,因妖身资质变好,修为更是一日千里。如今灵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每日让李凡活得生不如死,偏偏还无法自我了断,只因他们早就将心头精血交付于灵兽,有丝毫举动都会被察觉。

    其实几人中除了李凡,境况最惨的还有他自己。只是他为人相对圆滑,与那对交`尾灵蛇的仇怨也只限于那夺命的一剑,除了最初一年受了些苦,近来已经好过不少,而且令陈厚天难以启齿的一点,那对交`尾灵蛇所化花蟒天性淫`欲,时常强迫他做那等无耻之事,他虽然忍辱承受,却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原本以他的资质这辈子连炼气四层都无法突破,如今却已经有了炼气九层的修为,假以时日,就算突破筑基期也未尝不可,因此陈厚天倒也想得开,不过就是曲意逢迎,各取所需,若真的有朝一日变得足够强大,也就能有办法重获自由。

    陈厚天轻轻拍了拍李凡的肩膀,安慰道:“李师弟,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服个软,好好讨好那硕鼠,也能换得几天安生日子。”

    李凡当场啐了一口,又骂了句“畜生”。

    陈厚天知道多说无益,这时余光扫到角落里的邵旬,原本白胖的少年几年间变得清瘦不少,他的皮肤本来就极好,瘦下来反倒显出五官的细腻,变得十分耐看。此时的邵旬正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那只虎斑山猫从他怀里睡了一觉醒来,喵呜地一下窜上肩头,又爬上他脑袋,邵旬并不恼怒,反而笑着去捉山猫垂到面前的尾巴,轻声嗔怪让他不要闹。

    不只是陈厚天,其他几人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在心中羡慕,邵旬以前就对山猫很宠,如今反过来山猫对邵旬也是全心爱护,并且独占欲极强,不论人修妖修,但凡有想要靠近邵旬的,无不露出危险目光。两人虽然主仆对调,却与之前看不出什么不同。

    这便是所谓的因果相报……早知如此,当初他们一定将身边的祖宗供起来。

    几人被迫跟随莫辰进入妖界,步步辛酸,如今也只盼着那曾为同门长老的宁远能早早闭关出来,对他们稍加维护了。

    充沛灵力浸透每一丝空气。

    莫辰想睁开眼,却突然觉得那卡在筑基中期的瓶颈有些松动。熟悉的气息让他心安,因此他倒也不急着睁眼,索性将灵力在体内运转周天,开始冲击筑基后期。也许是因为之前助宁远使用出魂术内耗得太过严重,灵力猛地抽空,又被充盈灌满,大起大落间,四经八脉犹如干涸的河床,被源源不绝的灵力冲刷洗涤。等再次醒来,莫辰觉得神清气爽,内视身体,丹田中有一团温热光团,浓郁得几乎要凝为实质。莫辰不禁大喜,以至于过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

    玉床,茅屋,飘散的饭香……嗯?这里不是鸳鸯枕的空间?

    莫辰从床上起身。

    床头石案上放着几个小小的白色骨瓷瓶,日光透过茅屋的窗子照射进来,将那白瓷瓶晃得反光。莫辰将瓶塞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的都是玉露丸,倒出几粒放在嘴里,又酸又甜。这酸甜的味道让人心情愉快,充盈唇齿之间的百果灵气让他享受得忍不住眯起眼,然而当他想到制作这玉露丸的人,回忆起前事,神色又微微凝重起来。

    茅屋外不知何时开辟出一小块药圃,穿着白衣的人修正在其中。距离药圃不远的凉棚下还炖着锅,热气翻腾地将锅盖顶得阵阵作响,一人多高的红色巨鸟立在凉棚顶上晒太阳,有些昏昏欲睡。

    莫辰的脚步声惊动了凤翎兽,她扑棱了两下翅膀,嘴巴一张正要说话,却被他一个眼神飘过去,噎得生生卡住了喉咙。

    靠在药圃的篱笆门外,莫辰不错眼珠地盯着宁远,此时他正背对着他,坐在一张草席上分拨药种,十指如玉,从容娴雅的动作似在抚琴弄墨,而非侍弄农活。

    “阿辰,你终于醒了。”似是有所感应,宁远回过头,一见莫辰,不由露出喜色,放下手中药种走过来,温和目光在他身上仔细打量,“嗯,修为又突破了一层,甚好。”

    宁远像往常那般想要摸莫辰的头,却被莫辰向后微微一躲,避开了。

    伸出去的手落空,宁远怔了怔,问:“阿辰这是怎么了?”

    “你什么都知道。”莫辰神色淡淡地盯着他的眼睛,目光中却有挣扎,“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不是普通的人修,也知道这鸳鸯枕的秘密。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莫辰知道,若宁远的元神并非这具躯壳原主,而属于修为更高深的大修士,那么自己那点媚惑之术对他而言不过是班门弄斧雕虫小技,自己对他所做的事,他也都再清楚不过。可是分明早就知道,这人却在他眼皮子下装了这么久,哄骗欺瞒于他,不论是何居心,都不会是好事。

    然而宁远却没有正面回答,只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还以为阿辰都想起来了,看来还需要段时日。”

    “想起来了,想起什么?”莫辰皱起眉头,很不喜欢宁远这样绕弯子。

    察觉出莫辰眼中的警觉之色,宁远有些无奈,“阿辰,我是鸳鸯枕所选之人,若对你有不利企图,你自然会知道,为何又要如此防备于我?”

    这话非但没让莫辰减少疑虑,反而更让他心惊!鸳鸯枕与他之间的特殊感应,莫辰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就算以前几次带宁远进入枕中空间他都是清醒着的,也不该对枕头的事了解得这样多。

    “你,你怎会连这样的事都知道?你到底是谁?!”

    “阿辰,你曾经问起我以前养的灵狐,可知道灵狐的名字?”

    一只低阶小妖的名字他问来做什么?莫辰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宁远温柔注视着莫辰双眼,道:“他叫莫辰。”

    莫辰一愣,狐狸崽子怎么跟他一个名字,不是这人修在戏弄他?

    “阿辰,你可记得我第一天见你,跟你说过的话?”宁远又问。

    莫辰沉默,第一次与宁远见面是什么时候呢?宁远自然不会知道,那时候他正昏迷,宁迁还要对他下杀手,若非他在中间捣乱,这人修指不定就死了。

    “我跟你说,觉得你与我的一位旧友很像。”

    莫辰抬起头。

    宁远看着他,又伸出手,这回莫辰没来得及躲,就被他轻轻揽在怀中抱住。

    “阿辰,你还不明白么,你有化形期妖元,却在凡人身体中苏醒,一夜间修为尽失,而我的灵狐也是刚刚经历过化形雷劫的妖修。”

    莫辰听得突然有些糊涂,宁远是什么意思?他是在暗示……他就是他那只灵狐?可是这怎么可能!他分明是五百年后的聚神期妖修穿越回来的,这五百年记忆分分明明,他可不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阿辰,你若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便好好看看这个。”宁远说着,拾起莫辰的手腕,将他宽松的袖子撩开,露出手腕上一串手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