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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泰吐了口气,想到最后,水桶里的水也渐凉,他并未叫人进来加水,只自己起身擦了身,换了衣裳,心中便下了决定。
“来人,去把老宁头叫来。”秦泰走出了屋子道。
长随见自家老爷竟是没洗头,只觉得有些怪异,然而对方也没让他在屋子里伺候,他倒也猜出来了,便去将老宁头叫进了正屋。
老宁头就是那个中年汉子,这时也才将身子透了个水,这便是上等人与下等人的不同,秦泰泡个澡的时间,对方已经将自己收拾了干净,连头发也绞干了大半,只是天气凉了,又不到生火的气候,要想一时干也没那般容易。
老宁头见了秦泰进屋,连忙上前相迎,“不知老爷叫小的来,可是有甚吩咐?”
秦泰点头,伸手招了招,“耳朵凑过来。”
老宁头便凑了上前来,弯着腰一边听着秦泰的话,中间间或有些脸色惨变,然而在秦泰接下来的话里也不得不点头。
老宁头的到来,并未让林氏知晓,这来得匆匆,去也匆匆,竟是连饭都没得吃上一口,只带着人拿着客栈里准备好的馒头,便又与秦泰一行换了马,又疾驰而去。
秦泰却是重新让人抬了水,让长随伺候着,给自己洗了个头,又拿香炉烤了一身的香气,才去了林氏母子的院子。
客栈里的吃食并不算多好,唯算能顶饱腹,因此林氏少不得便要下厨露一露身手了,也算是感激一下秦泰的这一路护送。
秦泰对上林氏亲自做的美食,自是高兴,之前那些事也似从心中抛却,只管着与林氏说上些好听的话来。
却不知,他的老宁头,在回到凤阳城之时,便没了踪迹。
谷阳城中的柳贞,却是得到了消息,叫上魏氏,拿着信纸前去寻太孙吴与张公公。
“我的人一直跟着秦泰,传来的消息是他当是知晓了赵大郎里的事,因此那人一路朝着凤阳城而去,然后落在了雷帮主手里,因之前我与他有传信,他倒是逼出了些话来。”
能逼出的话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消息,那老宁头嘴严实着,吐出来这些也不过是实在忍不住了随口吐露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
然而天下聪明人何其多,雷帮主能当上乞丐们的头儿,就不是个简单的,又哪有猜不出的,只将自己猜出的让人送了信儿来与柳客卿。
太孙吴看着手上的信,惊讶道:“雷帮主竟也写得一手好字!”
柳贞在一旁冷笑,可见又是个疑心病的,跟当今还真是一个血脉,旁边萧安已经开始解释,“雷帮主以前也是官宦人家子弟,不过二十年前全家被流放。那字可比我写得好多了哟,啧啧。”
官宦人家的子弟,最重的便是字形,俗话说人如其字,就是那心是黑的,为了读书人的门面,那字也得规规正正,让人看出风骨来。
太孙吴点了点头,二十年前的姓雷的当官的他未必记得住,然而要说姓雷的被获罪全家流放的,倒也有些印象。
“秦泰想要灭口,那可是数百条人命!”太孙神色沉重道。
给太孙教学的,自然是天下间的大儒,大儒们讲究的就是个天地人和,不管是儒还是道,都追求一个仁字。
太孙吴自由受着这般的教导,虽是心思重了些,然而在对待百姓上,却也真是那些儒生的弟子,珍惜人命得紧。
万没想到秦泰这一得到消息,就是要将整个矿山的人都给灭了。
柳贞在一边道:“旁人的命又哪抵得上自己的命?”
他从一开始从赵大郎嘴里听见矿山之事,就已经明白对方会怎样取舍,因此才会写信与雷帮主去,让他在凤阳城中多注意,好来个守株待兔。
然而对方也并未让他失望,果真是这般选择了。
这人啊,一面对上生死之危,心机城府俱都没用,做出的选择只会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于秦泰这般野心勃勃的人而言,自身的性命,自己的野心,从来都要比旁人的命,纵使几百条也要值钱得多。
这一点就是张公公也看得明白,“矿山被发现,这便是灭九族的罪。姓秦的只要不傻,就知道该如何取舍。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旁人的命又哪里顾得着。”
就是他在宫中如此年纪轻轻爬到如今的位置,哪没有踩着别人的森森白骨,这也再正常不过的取舍。
这要换了张公公在秦泰的位置上,少不得也会这般做,只先将事情平下了,日后还能有前程不是?
要他这等人跟项羽一般输了就割脖子,那必然是不成的。
太孙吴静下心来,道:“那是数百条人命,说不得还是指正对方的证据,莫不是就让他们全死了?”
这信儿到了柳贞这,那些人必然是死不成的,就算是太孙吴不提醒,他也知要与魏侯翻案,这些证据要的是越多越好,“这凤阳城里的知府、知县……”
太孙吴接过话道:“不如向常将军借些兵马来,凤阳城外崇山峻岭路途难走,又是对着恶匪,上过战场的怎看都要比捕快身手要好一些。当地知府知县,还是尽量莫要惊动了才好。”
就赵大郎之事,就看出凤阳城里的知府知县怕也与山匪们沆瀣一气,都不是甚好东西。这个险,他们冒不起。
“那三关里的刘希庭,便放在那不管了?”张公公微微皱眉。
太孙吴便看向柳客卿,“不知柳先生有何高见?”
柳贞道:“不说杨三爷与北魏正在查军务并未听见被阻拦的消息,我们手中也没有实证两者有关,三关里也只得静观其变,否则五万大军哗变……刘希庭在边关三十多年,到底不是好轻易挪动的人物,若是没有铁证,怕是连说也说不得的。还需得看陛下有何旨意。”
这便是要憋着了,也不怪自古以来的皇帝要杀将军的时候,少不得要先将人诳到别处了才好动手。
张公公脸色颇有些不甘之色,然而也知晓这也是权宜之计,只得沉默。
太孙吴便道:“那上八卦山之事,柳先生以为谁最为合适?”
虽是借用边关将士,然而打头的却还是需得自己的人上。
柳贞心中虽有想法,然而还是得先请示了太孙吴,“不知公子以为如何为好?”
太孙吴有些迟疑道:“我本欲亲临……”
在一旁一直听着的萧安立即打断道:“公子这是去送死?”
话虽说得不客气,然而却也是事实,旁边张公公也劝道:“公子还是谨慎为好,焉能出入危境。”
太孙吴看了萧安一眼,心想说得可真不客气,继续道:“不过我身手尔尔,还不如一般兵士,这贸然前往,也不过是为人累赘。”
柳贞与张公公同时心想:你知道就好。
太孙吴道:“所以,我便想着不如让陈表哥代我前往,他本也一心向往从军,此事也当练个手也好。”
像陈十郎这样的身份从军,自然用不着从火头兵当着走,就是看在他的身份,少不得也是个百户。
太孙吴让陈十郎跟着去,说是去帮忙这人生地不熟的也是扯淡,不过是为了能混个功劳,不管回京后被如何安排,至少能得个好缺罢了。
这一点,在座的心知肚明,自然也没有异议。
萧安在旁边也插嘴道:“我也去。”
魏氏想也没想就道:“我与你柳叔一道去,单凌不在,你留下来保护公子。”
有父母在,又哪有见得儿女吃苦的,就是萧安的身手不错,魏氏也拦不住她日后会上战场,然而在自己羽翼之下,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让她去受罪。
柳贞本想说妇人之仁,然说这话的对象是魏氏,那嘴里的话就变成了,“你娘说得对,公子的安危要紧,就是在谷阳,你也莫要放松了。”
就是天天与萧安比武的程谨安此行也一道要去了,剩下萧安眼睛都有些红,好不容易出了京,竟是连个真练手的机会都没有。
程谨安因此得意得很,临走前还拍了拍萧安的肩,“公子的安危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表现啊!”
就将军府里呆着,表现个屁!
萧安对着程谨安呵呵了一声,眼睁睁地看着这狗东西带着她的一队女兵耀武扬威的走了,回头见太孙心里都没往日的怜悯了,只觉得实在是碍眼。
被碍眼了的太孙吴无辜极了,他也是一片好心,程谨安他是管不了的,可萧安再这么下去怎么嫁人?再说,这也是魏娘子的一片慈母之心,这又怪得了他?
张公公在一边倒是看得乐呵,只暗自笑了一会儿,才与太孙道:“公子是想要萧家姑娘好还是不好?”
太孙吴想也不想就道:“自然是好!”
张公公道:“既然是好,公子便想想如何才是对她好的罢。是顺着她的意,还是对她好还让她不领情。”
太孙吴也不傻,他想要对萧安好,也想要萧安自己好,可不是像魏氏那般只要对你好管你恨我不恨我的,要萧安对自己不好了,他对萧安好顶个屁用?他又不是萧安母亲为子孙计,不怕被记恨的。
张公公见太孙吴陷入了沉思,只摇着头走了。
他是个太监,虽然刑讯有一手,然而去抓山匪这种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对上太孙吴,凭心而论,这勉强算是个脑子不昏聩的皇孙,遇着些旁的小事,他也愿意为之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