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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太孙吴还是得偿所愿,便让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苟顺假装自己,而自己假扮为柳贞的一个远房侄子。
杨三爷拿太孙吴无法,张公公心中也未必那么在意太孙吴的安危,陈十郎自己还是爱玩的少年郎,萧安这一方除了出个萧安保护太孙吴之外,也无他见。
太孙吴上了马,依旧还得萧安带着,与太子的仪仗先行一步,跟陈十郎及柳客卿、魏氏,还有张公公一道,带着一百护卫。
落日城中商户往来者众,人口聚居极多,就是南阳侯如今回不大道三关了,这生意竟也并未受到影响。
萧安与太孙吴下马,牵着马在城中行走,与他说落日城中的商户与风土人情。
三关共有七城,为三县,因在边关,县府俱在边城中,落日城与风吼城为一县,落日城中设有小衙门,老百姓称之为衙主,掌势者多为举子跑官所得,受县令管辖,每一月前往风吼城县府处报备公事。
萧安来三关,最熟悉的便是这一城,盖因落日城乃三关与六关之间的那个点。
太孙吴第一次见到边关风光,不由得看得起兴。
边关的豪迈,与京城里的规规矩矩果真是不同,男男女女的少年郎小姑娘两人相约一道大摇大摆在城中来去自然。
只看得出大多都家世不佳,手里能拿出手的也不过两三铜钱,挑选东西时少不得要仔细一二。并不如京城里的少年郎与小娘子们一样,随手买些玩耍的精致小玩意只凭着心意。边关里的他们,多是买些吃的用的。
萧安顺着太孙吴的视线,看向与盐铺子合计买盐又分罐子装好的一对小郎君小娘子,就道:“许是住一起的邻居,一道来买盐的。”
太孙吴就道:“他们不怕人贩子?”
萧安摇头,“所以相约了一起来,大白日里,人贩子就是抢人,亦不敢来人太多。那俩孩子估摸是住在附近的人家,铺面里的人认识。就是人贩子想抢了人走,那也要有机会。”
住在周围的,遇到不认识的人想要拐着孩子跑,自然有人会出来阻拦,边关里本就人口稀少,人口流动不强,就是孩子也比江南水乡与京城里的要瘦小难看,就拐卖去了也未必能卖上好价钱。
“倒是有不少人家,千方百计的想寻着人牙子,把自己的孩子卖到好地方去。”萧安又道。
一是自己实在养不起,多也是为了养儿子卖了女儿;二是有的想要自家孩子卖到条件更好的地方去,与人为奴,至少吃喝穿不愁。
只是大多少不得有些就被卖进了各处的勾栏院子里,做着挨打挨骂的苦力活,也未必比在边关里自由自在的强。
太孙吴慢慢的看着来往的人流,发现竟大多都为商户,“三关里商户繁多,果真不假。”
萧安看着这一路来来往往的商户们,却是道:“可惜富了商贾,也少有惠及百姓。”
旁边有一老翁耳顺听到此言,就插话道:“公子此言差矣!”
萧安侧头看是一位老翁,却是一眼看出是位退役的将士,便态度颇为尊敬,“不知老翁有何高见?”
老翁道:“商贾自是闻利而动,然而却总是免不了吃喝行住,三关与外关通商,自也有惠及百姓的地方,如这些铺面、客栈总是要有人做工,行走三关也要当地人引路、护送,给出的银钱比在家务农容易得多,这于三关百姓何尝不是好处?至少因通商之事,这三关里来往的物品,却是要比往些年强上许多,价钱又日益便宜。如那印花的棉布,边关难得的药材,首饰铺子里好看的花样,又哪一样不是商贾们带来的?就是往年贵上许多的盐、江南水乡里的米粮,因有商贾来往携带得多,价钱也要便宜上许多。”
太孙吴听得点头,眼中若有所思。
然而萧安却是有不同看法,“可就是在铺面里做工的小徒弟,为商贾引路的护卫,得来的银子不也流入了商贾手中?然等边关有灾之时,商贾虽有出力,到底也是要官府日后给以通融。最后损失的,却是国库了。老百姓就是卖了一身力气,手中还是不曾有余钱。”
大庆朝于商贾收重税,却也只有在路过县城之时设防收取,然许多商人却只往小道里往来,以逃避商税,就算商户们愿意拿出米粮来救助百姓,然也多是为了更多的好处,如携带物资过境之时,能得官府免税放行,更或者免检走私。
老翁笑着道:“小公子不知民间疾苦,于老百姓而言,能活下来就已不易,这手中无余钱,却是总比吃不饱肚子与饿死的强呐。若能七个铜板买份盐,又何必花十个?”
萧安想了想,道:“便宜的也不过是盐独一样罢了,那也是因比别处贵上了许几分,商贾们带来的多了,商户之间竞争,为争客源,自然就便宜下来,然而再便宜到底也比不上富庶之处的便宜。反倒是老人家说的那些印花布匹、上好的药材,与首饰铺子里的那些东西,哪一样不也是方便的有钱人家?边关苦寒,那些东西,老百姓到底也是用不起的。就是江南的米粮,好吃是好吃,然而价格不菲,又多少人能吃得起?”
老翁见萧安如此说,话中便认真了许多,道:“这些东西自不是老百姓吃用得起的,然而老百姓能赚钱却是实在。江南米粮贵,本地的五谷却是便宜了下来,自就能让他们吃饱肚子。少见的药草贵重,然而便宜的药材商贾却也有携带来售卖。这商贾之事,有利有弊,如一刀之双刃,又焉能说好与不好?”
萧安便反问道:“就如老人家所言,商人逐利,如一刀双刃,他们自是为老百姓带来了好处,然而他们莫不是不与外商往来?商户们若是趋利,走私于外又如何算?”
天下之物,算得上走私的,便是盐铁兵器了,萧安这话一出口,老翁脸色微变,却是难以再回口。
太孙吴眉心一动,却是扯了扯萧安的袖子,与老翁抱拳道:“多谢老人家解惑,小弟自幼爱与人争辩,让老人家见笑了。”
老翁笑着回了礼,道:“小兄弟这话也并未有错,人心如海,难测、难测,也是老儿托大了。”
太孙吴低下头,见着老翁摆放售卖之物,又道:“其色如火,其状如云,外皮止痒,内肉可食。老人家这卖的是三关与六关才有的火云果罢?”
老翁挑眉,没曾想被人看破摊子上的果子来处,不由得道:“公子博学。”
太孙吴拿起一枚果子闻了闻,“其味如涩。不知卖价几何?”
许是与萧安一行人说得快活,老翁笑道:“一钱银子一个。”
太孙吴本想掏银子将此物全买下,然而萧安便先拦下了,“嚯!老人家以为我等就真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小孩子?这果子,最多给五十文!”
老翁并不说价,笑着点头直言,“可。”
萧安顿时有些后悔了,“那要不三十文?”
太孙吴赶紧让萧安闭嘴,“落子无悔,口出成诺,焉能反复?”
横竖太孙吴也不差银子,萧安也就闭嘴了,回头与陈十郎道:“诺,给银子!十个,得一两呢!”
一直没吭声的陈十郎瞬间就要出一两银子,心中肉疼不已,就是在家中他一月也不过才三五两月银,到此回能得出门,折合下来也不过百两左右,就不由得道:“哎,你身上银子比我多!”
读书人的银子本就少,还想要挖出来花销,一个是皇家子,一个侯门子,还要不要脸了。
萧安捏起了拳头,凶道:“给不给?”
陈十郎屈于武力,又抱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心思,十分不舍地从袋子里掏出了一两碎银子来,“钱财不易,可别乱花啊。”
就是太孙吴想要尝个鲜,也一人买一个就够了,何必全部买下来呢。
老翁收了银子,只在手中抛了一回便知重量,又拿了竹片编制的笼子替太孙吴将十枚果子收好,递与陈十郎,后才嘱咐道:“钱袋子可是要收好哇,不然等会儿就得喝西北风去了。”
在落日城外,萧安与太孙吴陈十郎就与自己母亲及柳客卿分了路,前后进的城,身后只带了十余护卫,都散在了周围,并未紧随,倒是让老翁以为是谁家公子哥儿们偷跑了出来,少不得提点两句。
陈十郎将自己的钱袋子收了收,对着老翁抱拳道:“多谢老人家。”
要他身上这一二十两银子被顺了,可比花一两银子更要心疼,这一对比顿时就觉得这老人家是好人了。
陈十郎提着一兜子火云果跟在萧安与太孙吴身后,充当着小厮角色。
前头萧安正与太孙吴道:“你若是喜欢,我往山里与你摘来就是,又何必花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却是身有残损的军户两月的体恤了,还有许许多多并非军户,只是服役的士兵们在战场上伤了下来的只拿了七八两银子便只得远回了故乡。
萧安也是个十分珍惜钱财的人,就是在京城里住了几年,也未曾学得大手大脚的习惯,一月二两碎银少有用光之时。
太孙吴道:“山中有恶兽,要不小心有伤在身,就不是一两银子的事了。既然那老人家手里有,为何不买了?”
萧安对退役的军士向来敬重,忙解释道:“我并非说是不该与他买。只是那玩意儿味道又不好,买来吃实在是浪费。”
何况她砍了一半价,那老翁还卖得乐呵,指不定心中骂他们傻瓜呢,之前她在边关也不是没吃过这玩意儿,着实是味道寡淡不佳。
太孙吴与萧安道:“这值钱的是外面的皮,果肉有何吃法?其皮晒干了泡酒,可止痒。想来多是剥皮卖郎中的,才鲜少有人买卖,不知者众,价钱才会高些。”
当然,太孙吴并不知晓50文与100文有何区别,更没觉得一两银子有多贵,不过算数出来却知道大小的,还以为萧安还在心疼价钱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