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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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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升在半边天,金色的光辉洒的灿烂。

    寂静的校园有了嬉笑声,月考这天的紧张感减少了许多。

    铃响,走廊便空旷了下来。

    整个校园只剩下草草的写字声。

    “你走了十年了,现在突然出现是想干什么!”平日里温和的女声不再温柔,男人特地调小了音量,听着女人自说自话。

    “就是单纯想……给他个惊喜。”男人打破了校园的寂静。“看起来,他现在生活的很好……可惜了,我便看不惯他像平常人一样呢。”

    “放心,吓不死他的,要是会,十年前,他早就死了。”男人说罢,冷笑一声。

    “你别再打扰我们的生活了好不好……算我求你……”电话里的女声越来越小,似乎带着隐隐的抽泣声。

    “别误会,单纯的想和他来场不一样的……父子相认。”男人的声音很愉快,仿佛这件事,让他的情绪变得兴奋。

    不等对面说话,男人把电话挂了。

    他穿着白衣大褂,举着手机的手还没放下,搁在耳边,他隔着玻璃窗,静静地看着最里边的第一个位置。

    墨雨阳已经写完了试卷,他正准备趴下。他感觉到,有人在窥看他。

    他不经意间扭头,玻璃窗外已什么都没有。

    错觉吗……

    他没再理会,脸埋在臂弯里,闭上了眼。

    -

    监考老师收完卷,已经出去了,在门外似乎说了些什么,又探头回来,“墨雨阳,有人找。”

    墨雨阳朝窗外看去。

    男人已经脱去了白衣大褂,一身休闲服显得人慵懒随意,精致的脸庞显得格外年轻。

    “校医好。”路过他身边的学生向他打了个招呼。

    男人微笑点点头。

    墨雨阳发现,这个男人,一直在注视着他。

    他的眼尾上挑,鼻子高挺,五官深邃自然。

    这个人……他和墨雨阳有几分的相似。

    眼睛都一样的有情。

    他的更多是高傲和随和。

    相比较墨雨阳却如一潭死水,寂静瘆人。

    墨雨阳背靠着墙,眼睛无神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先说话。

    男人会意,开口:“记得我吗?”他的语气带着股淡淡的嘲讽。

    “……”墨雨阳没说话,无声否认。

    “怎么这么……”男人眉梢一挑,话转了个音:“右肩锁骨……”

    他故意不把话说完,准备看墨雨阳的反应。

    几秒,他就确定了。

    果然,墨雨阳还是记得他的。男人看着他震惊带着厌恶。

    好笑……这个样子,非常好笑。他很满意。

    墨雨阳停滞了几秒,皱紧了眉。他的身子有点颤抖。

    很细微,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

    班里的阮糯见墨雨阳迟迟不回班,就要开始考试了……他扭头看向外头,“……”那男人和墨雨阳好像……随后他注意到了墨雨阳的神情。

    料到不对劲他就快速起身向外边走去,“墨雨阳!”

    少年闻言看向他。“要考试了。”阮糯眼中有一丝慌乱。

    不等他反应阮糯拉着人就进了班,朝最里边去。

    男人挑眉,有点意思。

    回到座位,墨雨阳一直哑口无言。

    “他是……”墨雨阳不说话了。

    梁烨。

    “猜到了,”阮糯朝外边瞥了一眼,“当他不存在就好,等下好好考试。”

    墨雨阳到没怎么在意了现在,他眼前的少年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他想起第一天见到阮糯时,阮糯被人欺负了都不敢还手。

    现在他的语气不在软糯,更加坚定了。

    “……”墨雨阳无力笑了笑。他没理阮糯,起身走了出去。

    “你有事儿吗?”墨雨阳微微垂眸看着男人。

    “这都长的比我高了。”梁烨笑笑,“长大了啊。”

    “我问你有事吗?”墨雨阳不耐烦了。

    “小兔崽子。你妈……”

    “我妈怎么了?!”墨雨阳激动道,“我告诉你梁烨,你要敢动我妈一根头发,我宰了你!”墨雨阳的眼角激动到微微泛红。

    走廊里,班里的人纷纷朝他们看去。

    梁烨低声笑了笑,“别着急,我没动你妈。你妈她求我……不要动你。”他的嘴角又上扬几分,似乎感到很愉悦。

    “我可能太过心急了,毕竟,自己的儿子,十年不见,甚是想念啊。”男人的手覆上墨雨阳的肩,顺着慢慢滑了下去,停留在锁骨处。

    “…………”恶心,好恶心。

    墨雨阳几近想要干呕,他硬生生把这股感觉摁了下去。“畜生。”墨雨阳嘲笑他。

    男人忍得很好,他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你真恶心。”墨雨阳瞪着他。

    “哎呀,小怪物。”梁烨挑逗般的语气,让墨雨阳更加反感,“你的病,好点了吗?”他笑着问。

    就像平常父亲问候儿子一样亲切。

    虚伪。

    墨雨阳抬手照他脸挥了一拳。

    说不上很用力,但也很痛了。看梁烨的脸就知道。嘴角也微微渗出血。

    他摸了一把嘴角,放嘴边伸舌舔了一下。

    “干嘛呢!”监考老师匆匆跑过来,“这位同学!怎么打人呢!”

    “……他欠。”墨雨阳不屑应了一句。

    “进去考试!快点!”

    “未经允许不得进入校园,麻烦您赶快离开。”监考严肃地说。这位老师显然就是新来的,他没认出他面前这位被害者就是他们校的校医。

    考场里一片寂静。

    众人沉默地看着他。

    这回墨雨阳没有沉默回馈众人,他懒懒开口,微哑的嗓子冒着冰渣子,一股凉气:“多看我一眼你们就能考第一吗?”

    要是换在平常,肯定有人不服想反驳他。虽然他说的是事实。

    但这会儿,不瞎的都能看出来这位墨大佬心情十分不佳,随时都可能拉一个人暴揍一顿。

    这场考试考得要憋死人,不说本来考试就要安静,而是大家心里都很好奇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却又心照不宣地不敢说。

    墨雨阳有点心不在焉,不知觉间写完发起了呆。他手撑着右边脸,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树枝。

    已经有叶子,枯了。

    风起,枯叶跟着晃了几下;风停,枯叶随着它卷了下去。

    他为什么还要回来。

    有什么目的。

    绝对不能,让梁烨见他的妈妈。

    那老畜生发起疯来,什么事都做得出。

    衣冠楚楚,气质非凡……却变态至极,喜欢掌控别人,将他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简直……恶心至极。

    墨雨阳突然感到胃里翻涌了一阵,他用力捂住了嘴。直到这种感觉被压下去。

    他举手示意去厕所,通知过老师就撑着桌子站起身,有那么一瞬站不稳,他又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走出门外。

    “呕——”墨雨阳跪在地上,手撑着地板才能够让自己不倒下去。他冷汗一直下,没停过。

    他好恶心。

    早上没吃东西,所以他现在吐不出什么,只有少量的酸水。单纯控制不住,眼前晃过那个假笑的男人他就反胃。

    他的感觉很奇怪。

    一直想吐,却吐不出什么。

    胃里搅得慌,但他感受不到。

    墨雨阳在厕所呆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缓缓起身回了考场。他的脸色很不好,白皙的皮肤显得尤为病态。

    监考老师见状叫他必须去医务室看看。

    “……不去。”墨雨阳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我没事。”

    “你这哪像没事的样子!”这么不把身体当回事!

    墨雨阳依然很平静:“比起我老师您更加了解我的身体情况吗?”

    “……你!”监考扶额。

    墨雨阳不语。

    他垂眸看着地板,抬眼看到监考老师还一脸愁地看着他,微微起唇:“求您了。别管我。”他的眼睛里有了死气除外的神情,无助和无奈。

    “……”监考终于走了。

    墨雨阳低下了头。他就这样,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到了考试结束。

    “还难受吗。”阮糯声音有点低哑。他拿出一盒胃药放在了墨雨阳的桌上。“去吃饭,然后吃药。”

    胃药是他刚刚跑去医务室拿的。

    “别管我。”墨雨阳仍然低着头。

    “刚才去厕所吐了吧。”阮糯低头望着他,“早上没吃东西。”他的语气非常肯定,好像确定了墨雨阳肯定没吃早饭,绝对不会说错一样。

    “……”

    “走吧。”没得商量。

    见他不动,阮糯直接拉起墨雨阳的手,使了把劲儿把他整个人拽起来,拉着往外走。

    看着他吃饭,给他倒水,看着他吃药,一气呵成。

    饭吃了药也吃了,墨雨阳反应过来了,“不是说,不要管我吗。”

    被人管,是这种感觉。

    他质问的话硬生生让阮糯听出了一种委屈的感觉。

    “你都不知道疼,再这样下去身体早晚撑不住。”

    “我有数。”

    “你有啥数嘛你,又不是在做数学题。身体不能开玩笑的,经不住折腾的。”

    “……”

    “以后每天都得吃早餐。”

    “不能挑食。”

    “你不能仗着自己不知道疼就作践自己,你愿意身体还不愿意呢。”

    墨雨阳沉默片刻,“……好。”

    ……这就是,妈妈的感觉?

    他的妈妈可能是个假的。

    他没人管习惯了,自己想干啥干啥。

    他讨厌束缚的感觉。

    但现在感觉,好像也没那么糟。

    起码,有人愿意管他了。

    他望着眼前为他操心的少年。

    心里一暖,他弯了弯唇,“谢谢。”

    他的眼睛带着笑。

    -

    下午的考试考完,他们就解放了。

    墨雨阳和阮糯和他的妹妹一齐走,阮洋在对阮糯说着今天发生的趣事,阮糯安静地听着,偶尔笑笑应两声。

    走的好好的,墨雨阳脚步一顿。

    “你们先走吧。”他皱了皱眉。

    “?”阮糯抬眼就看到一个男人倚在电线杆上,似乎等了很久,神情有点不耐烦。

    他瞬间就明白了。

    低声嗯了一声拉着阮洋快速走了。

    “你别太过了。”墨雨阳眼镜直勾勾地盯着他。

    “别着急,我就想和你聊聊天。”梁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有话快说。”墨雨阳咬咬牙,握紧了拳头。

    再等一会儿他就直接要打人了。

    “……”梁烨不满地看着他,“这么多年你妈就这样教你的?和人说话这么没礼貌。”

    “呵。”墨雨阳不屑地看着他,眼神从上飘到下,迟疑片刻,慢慢道:“畜生算人吗?”

    “我是你爸。”

    “我没爸。”墨雨阳的声音更加冰冷,“我只有我妈。”

    “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没我哪来的你?”梁烨笑了声。

    “我巴不得我身上的血流干了,一滴不剩。淌着你的血,我也嫌恶心呢。”他顿了顿,神情一转,笑着嘲道:“哟,我是你生的?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嘛?”

    “兔崽子长大了能耐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会疼了吗?”男人关心道。“都交上朋友了,不错嘛,人家经得住你折腾吗……别一不留神给人家能死咯——嘶——”

    墨雨阳照着上午打的那个位置又打了一拳,挑眉:“特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这么欠……”

    梁烨突然笑了出来,挑眉瞪回去:“还没追到手啊?噗——真没用啊,老子当年追你妈就一个月时间,你妈那贱货就跟老子上床了。”他语气里满满的嘲讽。

    接着又是一拳落在他脸上,他被墨雨阳拽着衣领,脚跟离地,眼睛里带着的傲气令人厌恶。

    “……特么对你亲老子下手都这么重。”这个男人衣冠楚楚的背后,是一个面目全非的野兽。

    畜生得很。

    墨雨阳咬着牙,他真的生气了:“你不配提我妈。”

    “好好好,”梁烨举起双手,眼里充斥着玩意,“你妈金贵,提不得。”

    墨雨阳把梁烨压倒在地,一拳挥得比一拳重,梁烨鼻血都给砸出来了。

    他停不了手,一个从来不知道长相的男人他恨了十年。

    积压了十年的愤怒,怨恨,厌恶,一瞬间都爆发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住手墨雨阳!不能再打了!”把阮洋支回家的阮糯边跑边喊。

    墨雨阳猛地回神,他身下的人已经满脸鲜血。却依然挂着丝笑容。

    “虚伪。”墨雨阳起身,一眼都没有多给梁烨。

    自作自受。

    活该。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上躺着的人边抽搐边笑着,布满鲜血的脸显得狰狞可怖。他流着鼻血,嘴角也渗着血,鼻青脸肿的,滑稽的很。

    “神经病。”他顿了顿,“你怎么回来了。”

    “不回来等你把他打死?”

    “……”

    “直接杀了他就能解心头之恨吗。”阮糯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干嘛让他死得那么痛快,他是做了什么好事吗。”他冷冷嘲道。

    墨雨阳不禁想起第一天见到的阮糯,明明不爱说话。宁可受欺负也不喊出声。

    墨雨阳捂住了他的眼,“别看。”

    “我们走吧……”一顿笑声传来,声音大到

    “噗哈哈哈哈哈哈——离他远点吧孩子,别不听劝,那兔崽子是个基佬,他喜欢男人!别怪叔叔我没提醒你,小心到时候被他吃干抹净还想着替他说话呢!”梁烨干脆就躺在地上了,人狠起来,自己都骂:“有些东西,是会遗传的……哈哈哈……”

    “……”阮糯还没说话,墨雨阳就又冲上去,梁烨躺在地上又挨了一拳:“你他妈给老子闭嘴!不是人的玩意儿!畜生!”墨雨阳眼睛通红,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哎呀呀,小屁孩儿生气了。”梁烨看智障般看他,仿佛被打的都不是他。被打到这种程度,还能笑得出来,真的让人看了很可疑呢。

    阮糯绝对没有看到过墨雨阳这副样子。

    墨雨阳平时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让他羡慕。

    此刻的他,好似心中的某道锁断了。

    无尽的黑暗来势汹汹,疯狂地吞噬这个少年。

    “叔叔。”安静了许久的阮糯开了口。

    “别用自己的价值观去批判别人,是个人都知道的。”言下之意就是你不是人没瞎的都能看出来,不需要到处咬人发疯来向大家证明你不是人。

    阮糯一脸温柔无害地俯视地上的梁烨,看了一会儿“噗——”地笑了出来。“做点好事积点德,兴许还能活久一点。不要去信那什么‘祸害遗千年’的鬼话哦,毕竟生死的事,老天下道雷就能劈死你呢。”阮糯好心提醒道。

    他学着梁烨,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有着些许生涩,但是加上他纯良无害的脸,看着真的不是很舒服。

    “小心雷劈你噢。”阮糯微笑着又重复一遍,然后他牵着墨雨阳的手越过梁烨走了过去。

    少年炙热的手心捂热了墨雨阳冰冷的手,很温暖。

    “你不再是一个人,还有我陪着你。”阮糯曾经对他说。

    他曾只当玩笑话,现在却突然明了——他真的不再是一个人,他也可以在累的时候依靠他人。

    十七岁的少年,他们轻狂放纵,他们坚强勇敢。

    少年单纯的心思就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有些言语悄悄地,轻轻地,捅破了窗户纸,小心思全都溢了出来,想不发现也难了。

    但少年只能轻轻地捂住它,不让它溢出。

    一向直白不爱打转的少年,也变得忐忑。

    所有也仅仅只是一句:我不敢,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