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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天都之侧,四国之边境,远观镇自古繁华,其实规格早已超出“镇”的范畴。
只见那烟柳拂画桥,风帘屏翠幕,云树绕堤沙,参差十万人家。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人声喧杂。
一双相貌甚佳的兄妹行至长街集市之前,妹妹一身浅黄衣裳,脸上带着面纱,手里拎着一个民间常见的贴了缩影符竹篮子。哥哥一身灰袍,没有配剑,但手指上样式古朴的空间戒指表明了他修士的身份。
不用说,这便是千棠、千弈二人。
“你自己去集市卖鬼灯,我有事要去做活计的雇主家一趟,午时来找你。”千弈站得离千棠很远,足以令周围人听清的声音有些故作姿态的冷漠。
“知道了,规矩我懂。”千棠绷着脸回答,心下有些感慨:
记事以来十多年,每次到了远观镇上哥哥就仿佛换了一副嘴脸,冷漠无情地仿佛不认识她,以前是不懂,自从那年卫阿公同她讲了爹娘的事,方才明白了哥哥的良苦用心。
“再加一条,见到熟人不要跟着走。”
“注意安全,记得给绾绾姐姐买话梅。”千棠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透着灵动与笑意。
“午时见。”千弈转身向街侧一条毫不惹眼的巷子走去。
“午时见,哥。”千棠轻快地向人群熙攘的集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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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市
千弈带着面具,沿着三千六百五十级不规则的、逐级下沉的石阶向前走,石阶很宽,下窄上宽。
熙熙攘攘的顾客多数向着台阶之上那扇刻着繁复的符文的大石门走去;所有的店主都不要喝,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里所有的“人”都带着面具,但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是真正的“人”
这一点,从某些衣袍之下毫不刻意掩饰凤毛麟角就可见一斑。
千弈目不斜视,走得很快,一直走到石阶尽头,在所有店面和尽头石壁上泛着魔气和浊气的传送阵之间挤着的一个破旧小木棚前面停下。
隔壁一家金字招牌的宽敞符咒铺子与小木棚形成了极夸张的对比,一位站在店外挑选的少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木棚的门没开,千弈也打量着这个身形看上去与自家小妹同龄的少年。
许是被盯得有些尴尬,少年将挑好的符纸放进荷包,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木棚由用破旧棺材板充当的门板被主人从里面搬开,一只长满了毛和茧的人手端出了块写着“测字看相”的泥板子靠在另一块没被搬开的棺材板上。
“佑叔,小弈来测字。”千弈非常熟捻地侧身钻进木棚子里,以防棺材板背面密密麻麻地蛆虫刮到衣袍上。
“测前途啊?”
“嗯。”
“测你那个小妹和小祭司的前途啊?”
“嗯。”
“哈哈哈,老子就知道,青姬只能看到两人未来的情路坎坷,终成眷属,算不出他二人此去天都凶险几何,对吧?”木棚里没点灯火,一张留着络腮胡的白脸一半掩在门板的阴影处,勉强挤出的和煦的笑,反而令那张僵硬地脸更加骇人。
“什么意思?”千弈听到“天都”二字,心中焦急不已。
“就字面上的意思。你要问就问刚刚从隔壁走掉的那位,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司家人的命数。”
“那此行是凶是吉?”千弈自然知道此时上去追人是不可能的。
“山泽损,损下益上,损内益外,损己利人,修德不修身。你爹娘当年出征前也是这个卦。”
“是损卦?”千弈皱眉,回想了当年宫年教的东西,勉强记起一个不怎么好听的名词。
“算是元吉吧,反正你们鳞甲结实的很,轻易死不了。”被称作佑叔的男人从喉咙中发出几声难听的笑,“这两个小朋友去闯天都,就是厉鬼也要个当牛作马点头哈腰的,你说你到底在忧心些什么,嗯?在雇主家做杂工以维持生计的药师阁阁主司徒亦廾大人?”
“走了。”千弈僵着脸转身往外走,“假名别乱喊。”
“不送不送。”
棺材门板又在千弈身后合上,两块上的半月形纹样正好拼成一个完整的锁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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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大家快开看一看嘞!不周山玄级鲛人半人族的坟头花嘞!半朵即可长生不老嘞!一朵即可返老还童,青春永驻嘞!”
“湿山聚灵矿渣大减价嘞,十六两一银元,十六两一银元嘞!”
“今个儿新到的猪猡快来看一看,挑一挑!身体健康的白鹅精、身段水灵的白羊姑娘......”
“客商,我是天食居后厨管事的,诺,你这儿的白鹅精都没病吧?都给我拉到天食居去。”
“哦哦,好的好的好的,小人这就去办。”
一声声银钱磕地,钱臭是市井气息的主角。
“来来来,看一看嘞,四翼狮鹰全副灵骨嘞,炼丹、炼器、造屋、装饰有妙用嘞。”
“客商,这尊灵骨我要了,多少钱?”
人声嘈杂的集市中,一位身穿淡绛纱衫的女子驻足于一方灵玩地摊前,神情认真地问摊主。那摊主见她月白轻纱覆面,腰间佩挂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鬼莲灯。盈盈十五六年纪,眼珠灵动,神色平静,虽不称绝色,却另有一股动人气韵。
客商一时间忘了吆喝也忘了动作,呆怔在了原地。
“客商,客商?”那女子唤道。
“……一口价,三十两银子。”摊主回过神来,知是自己失礼,慌忙低头岔开话题,“姑娘也是信大祭司的么?七月半来寒暑水放灯引魂?”
“嗯,不知客商先生这可有能做兵甲的檀香木?”女子淡淡地应了一声,左手从腰间精致的荷包中拿出一枚成色黯淡的聚灵石问道。
“有的有的,长七尺,宽三尺,上好的湿山檀木,都给您包上了。”那客商从货郎箱里捧出一巴掌大小的纸包,掀开一角,对着那四翼狮鹰的白骨一晃,便将其吸了进去。
“您请收好,这张缩影纸就当是小民送给姑娘的了。”
客商习惯性将东西递向那女子右手,却恰逢一阵微风拂过,吹得那女子衣衫的右袖和鬼莲灯的白穗子一样飘逸而动——袖中赫然空无一物。
摊主一怔。
“麻烦客商先生了。”女子用左手接过纸包,神色平静,眸光丝毫未乱。
“不谢不谢,小姐慢走。”摊主连忙客气道。
半晌,他抬起头看着那美丽女子远去的方向,疑惑地嘀咕道:“今年这是怎么了,上集第一天,一大早就卖掉了两副,还都是小姑娘来买……”
说着还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靠墙摆着的一排非人族的白骨,“看来以后还得多去湿山附近转转,说不定还能发一笔横……”
他‘财’字尚未出口,只见背后墙壁一片新刷的雪白之色。
……卖掉了两具,带来了十二具,应该还有……十具……?
“啊!——”
或许是因为这位仁兄脑子不太好使,一声震惊半条街的惨叫竟是半刻之后才喊出来。
“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偷,东,西,啦——”
方圆十里之人妖鬼神无不捂耳痛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