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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死里逃生(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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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仗还要继续打下去,现在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定要打下去,而且不能输的太惨。太子想到了最后的指望,便亲自带着一小队人马,策马扬鞭来到北军驻地,不顾形象的大声唤出护军使者任安,予以符节,请其发兵相助。这任安原是太子母舅卫青门客,靠着卫青的提携,才一步步成为北军首领,成为安定京畿的门神,卫皇后也待任安不薄。

    太子亲自前来,任安哪敢不接符节,但转念一想:“此事干系重大,据探马报知,皇上身体无恙,已经悄悄移驾建章宫,太子此举就是谋逆,量太子也敌不过久经沙场的皇上,便拜道:“殿下,稍安勿躁,末将还需与军中副将商议,请殿下先回。”说完,便令门卒急急的关上了大门,带着左右扭头就往中军帐走去。太子见状,大呼“竖子”,却又无可奈何。

    不知何时起,皇上没有驾崩,就在建章宫指挥平叛的消息在太子这边迅速散播开来,充当兵士的囚徒、平民,甚至太子羽林逃的逃、散的散,战场形式急转直下,才又过了两天,太子已经基本上无人可派,只剩下一条路,逃出去,隐姓埋名当个平民,便慌忙叫其子刘进用车载了一家老小,又叫刘进赶紧去接卫皇后、儿媳妇翁须和小孙子,嫽儿突然拦住道:“殿下,皇后曾有密言于我,如若发生今天的情况,切莫再去找他,只顾外逃便是,这样说不定还能给殿下这一脉留条后路。”

    太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母后已经料到有这一天,才把翁须和小曾孙留在身边。可是,他与卫皇后母子情深,几十年来不曾有过别离,现在卫皇后又年纪大了,他怎么忍心就这样丢下她,便执意要去。

    几个贴身卫士将他围住道:“殿下,事急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赶紧走吧!”

    太子也知来不及了,便无可奈何地朝着长乐宫方向跪下,深深一拜,哭道:“母后,儿臣不肖,如有生机,儿臣什么都不要,就陪在您身边!”家室和贴身卫士听了,无不掩面涕泣。

    这时,外面喊杀声越来越来,再容不得半点纠缠,嫽儿把太子扶上车,亲自驾车,扬鞭策马朝复盎门狂奔,近卫已经基本上损失殆尽,就剩下几个有马的贴身卫士还跟着。没走多远,便遇到一队刘屈氂派出来搜城的人马,只见嫽儿毫无惧色,冲到跟前才抽出一把剑,往前一探身,一下就将拦在正前方的兵头刺死,几个贴身卫士和其余的人混战一团,竟没能跟上太子。太子非常焦虑,没有兵马,万一复盎门守卫那里冲不过去就完了。

    接近复盎门时,大门却缓缓打开,太子抬头一看,原来守门将领是丞相司直、卫青门客田仁,只见田仁面容肃穆,一边抱手朝着太子行礼,一边大叫道:“太子出行,速开城门。”

    太子知道田仁是舍命放行,感激不尽,也就势朝田仁回了礼。出了覆盎门,嫽儿更加奋力的驾车,马蹄声渐弱,太子的车马消失在沉沉暮霭之中。

    城内的战火也渐渐熄了。雾霭沉沉,一片苍茫景象。

    由于几大殿混乱不堪,皇上依旧暂寝建章宫。第二天,左丞相刘屈氂来报:太子从覆盎门逃出,抓了少傅石德和众太子宾客,求皇上下旨。

    皇上这几日一直在思考:“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太子为什么造反?难道朕错了吗?”因此也没有休息好,加上连日操劳,内心无比烦躁,便对刘屈氂吼道:“下什么旨?朕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反者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肩膀能不能硬点,能不能替朕扛着点!那个任安,骑墙看风,谁都不想得罪,朕最不齿的就是这种人。拿起来,和放走太子的田仁一起腰斩!还有你,太子刚刚起事之时,你偷偷躲起来,是何居心?”

    刘屈氂本来就害怕皇上,最后一句话明显是皇上对自己起了疑心,吓得脑袋一嗡,连忙叩首道:“陛下息怒,臣只是想暗中处置,以待陛下旨意,毕竟太子是陛下至亲骨肉。”

    “至亲骨肉,哈哈哈!皇上干笑几声道:“至亲骨肉,连朕的天下都要夺走。这次就不追究你了,你要做的事还没完,当务之急要扫清太子余党,你们要严加排查,凡系太子宾客,一律捕拿斩首;能坐实随太子起兵的,一律夷族;官吏士民被太子胁迫参与战斗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皆迁往敦煌郡戍边。”

    皇上仍然憋了一肚子怒火,突然又想到一件事,缓缓道:“还有,叫宗正刘长乐、执金吾刘敢二人去长乐宫,先收回皇后玺绶,让她想清楚说辞再来找朕。”说完这句,便闭上眼睛,再无他话。

    长安一战,父子兵戎相见。太子的位子肯定保不住了,卫家的势力也就绝了,所以皇上并不想再十分迁怒于皇后,毕竟皇后的温婉贤淑举国皆知,这些年来虽受到冷落,仍能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在他青春年少时陪他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赏尽了这汉宫的秋月繁霜、低柳高杨,对她还是有感激之情的。

    皇上要收回皇后玺绶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到了皇后这边,就传成了皇上派人来杀皇后了。嫽儿不在,那些女官丫鬟们吓得东躲西藏,有的胆大的甚至偷了些值钱物什溜出宫去。宫内出奇的寂静。

    刘长乐、刘敢的车马缓缓道停住。立秋过了,宫里的叶子渐渐黄了,地上七零八落已经有些许枯叶。

    二人深受皇后恩典,真不知从何开口,见着皇后,深深跪了下去。

    皇后怀里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坐在铺着旧裘皮的榻上,自顾自盯着婴儿道:“你们看,这眉眼长的多像他爷爷,他爷爷小时候也是这样,在别人怀里吵吵闹闹,在我怀里就老实了。”说完,又自顾自笑了笑。

    “皇后……”刘长乐一言未毕,就已老泪纵横。

    皇后看了一眼道:“宗正不必再言,你我相识数十载,宗室上下,数宗正最忠厚,执金吾大人也是忠勇义士,是皇家柱石。老身本是歌女,蒙上天垂怜,尸皇后位已近四十载,见惯世间排场,穷尽人间富贵,无所憾矣。阿娇也太寂寞了,老身这几天经常梦到她在哭,是时候找她推心置腹的聊聊了。而且,我那可怜的女儿死的不明不白,卫青卫亢也死了,我最爱的儿子怕是也不得善终了,我的丈夫已经早就不要我了,我真是无所恋矣。不过老身还有一事相求,请代奏皇上,就告诉他,我们小曾孙手腕上有个身毒宝镜,那镜子,他认得。”

    说完,卫子夫唤出面无生色的王翁须,将怀中婴儿交还给她。起身,慢慢走向内室,到了门口,缓缓转过头来,低声道:“玺绶在案上,两位大人自取吧。”然后慢慢拨开玉帘,走进内室。

    二刘伏在地上,呜咽不止,过了许久,不见皇后出来,便轻呼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应,二人觉得不妙,便起身朝内室走去,掀开玉帘,只见一袭白绫悬在梁上,皇后盛装朝服吊在绫上,旁边木人般跪着王翁须,怀里婴儿正酣然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