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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儿,这都凌晨了,休息会儿吧!”
“大伯,我不困。”
从出发开始,常乐一直望着窗外,路过的地方有残阳画卷、漫天星辰。
但她的眼里只有山丘荒林和无尽黑夜,车窗里的她绝望无力、麻木呆滞!偶尔抬头看看黑夜中的那轮圆月,眼泪无声滑落。
“奥……没关系,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大伯,妈妈明天会坐什么车回来?”
“高铁?或飞机吧!”
“是不是很快?”
“嗯对,很快,比我们快多了!”
常乐脸上终于挂上了一抹神采。
车从幸恩镇出了高速路口,天就蒙蒙亮了。经过小镇再转进依山傍水、弯弯曲曲的小道儿上。
几道弯就将喧嚣的城市隔绝在外,有的只是溪水潺潺、炊烟袅袅,和鸡鸣狗吠。
“到家咯!”
常正伟打开车门从驾驶座跳下去,跺了跺快麻木的脚。
“嘿,出来帮忙卸东西!”他向屋内喊着。
大娘和堂姐从屋内懒散的走了出来。
“大娘,姐姐。”常乐打开车门从副驾驶上跳下来。
“嗯”大娘绕过她向车尾走去,“怎么这么多东西?家里哪里放得下?”
“小孩子的东西有点多,先拿下去再说。”
“这么多没用的玩具还拿回来干啥?!扔了!”
“妈,别扔,我要!”常依跑到侧方对她妈妈伸出双手说道。
乡下的空气清新,天空一碧如洗,纵然是个晴天,但依然寒冷彻骨。
周围的大公鸡站在它们的房子上,伸长了脖子嘶叫着,终于把在山那边的太阳吵醒了。
当第一缕金阳从山顶斜射过来时,它们才肯罢休。高山却在懊恼,自己有限的高度已经不能阻挡太阳将温暖洒向寒冷的地方了!
门前的溪流潺潺而过,遇见晨间的微风与它嬉戏,它便荡起了层层的凌波。
周围的树木都光着身子在寒风中抖动,见到太阳却晃动了起来!
“哎哟,这三九天还能出一身汗!”
“真是的,拿这么多废品回来干啥!”
“话多!”常正伟止住了发牢骚的妻子,“赶紧做饭去,孩子们都饿了!”
妻子翻了个白眼便走进了厨房。
“乐儿,吃完饭去依姐房间里休息,昨晚都没睡。”
“嗯好”
“好什么好,不许睡我的房间!”
“常依!干嘛呢!”常正伟呵斥道,“待会儿你出去玩,不要打扰妹妹休息。”
“你凶孩子干嘛?!旁边不是有个房间吗?我待会儿给你侄女儿收拾出来不就成了吗?”
“孩子不懂事儿,你个长辈也不懂事儿吗?……”常正伟看了看常乐,止住了还想说话的嘴,“胡闹!吃饭!”
“我就睡那间屋子吧,大娘,麻烦您了。”常乐微笑着说道,“反正我还不困,我待会儿想出去玩儿会儿。”
“那让依姐陪你去……”
“怎么什么都带上我啊,这么冷的天,我可不想出去!”常依打断父亲的话,将筷子重重的扔在餐桌上后环抱着双手。
……
“没关系,我自己去,姐姐,你在家玩儿吧。”
吃完饭,常乐将自己常常抱着睡觉的带有铃铛的玩具兔翻找出来,抱着它出了门儿。
她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走到一个可以看到远方有车驶来的稍高点的地方,路边有个刚好可以坐的大石头,她便坐在了冷冰冰的石头上面,眺望着远处。
看得远的地方一般都是寒风肆虐的地方。
常乐的眼被寒风吹得枯涩,脸已经麻木了,耳心开始阵痛……
终于看到一辆车驶来,她跳下石头开始蹦跳,举着白兔招摇着双手,直到这辆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是没看到我吗?”她突然转身追着车跑,“妈妈!妈妈!”
车屁股轰出的油烟和车轮弹压起的尘土石子儿,都朝常乐劈头盖脸般袭来。
直到哪一个石块儿将她绊倒,手掌膝盖传来剧烈的疼痛,白兔也飞出了老远成了灰兔,“妈妈,妈妈……你没在那个车里吗?……”
常乐开始哽咽,将手摊开,眼泪端端地落在了被蹭破并开始渗出血液的地方。
“还早呢,我再等等!”她艰难的站起来拍了拍手掌、身上的尘土,再踉跄着去捡起受伤的白兔,回到那个冰冷的大石头旁。
一辆、两辆、三辆…车都没停下,天色渐晚了,“为什么还不见妈妈回来……”
日已落西山。
“也许妈妈已经在大伯家了!车上人多,她没看见我!”
常乐开始蹦蹦跳跳的往回走,最后飞奔在乡间小道上。
“你还是孩子大娘,你说说那屋怎么住?!没刷水泥,透风呐!小孩子家家的,睡感冒了怎么办?天还这么冷!”
“哎呀,我铺的很厚的,不会……”
“下面播报的是轰及全国的海市农民工工资未结引起的悲剧新闻,具体详情请看持续报道!”
都向电视望去,海市今天依然下着大雪,那片合欢林的长椅上,仰卧着一个苍白僵硬、静谧安详,穿着蓝色、戴着黑色围脖的女子,手里还拿着全家照,泛白的嘴角溢出温柔的笑容……
“包工头妻子自杀而亡!”
“叮铃铃……”门框处常乐手中的灰兔沉重的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脖子上的铃铛打破了夜晚的沉寂。
“乐儿回来啦?!”常正伟迅速关掉电视机,“回来了就准备吃饭喽。”
常乐煞白的脸上浮出悲痛绝望:一直期待妈妈会回来找自己,她也不要我了吗?对啊,好像她们都不要我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下,是我不够懂事吗?
她开始蜷缩着身子,想要迈出脚,却“砰”的一声,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乐儿!”常正伟迅速上前将常乐抱起来,“乐儿!常乐!”
常乐微微睁眼又沉沉的闭眼,她听得到大伯的声音,只是现在,绝望压迫着她、凄冷啃噬着她、痛苦侵蚀着她的意识、悲伤开始阻止她微弱的呼吸!
渐渐地,她感觉不到了……
这别离苦,是肝肠寸断、万箭穿心也不及!
本就混沌的黑夜,开始向人间洒雪,姿态万千,纷纷扬扬。明霜傲雪的梅花也被压落一地、随风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