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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哦。我忘了。”
浮山圣母黯了黯脸色,但举止却依旧雍容。她轻叹一声,问道“罢了。说吧,来浮山做什么。”
墨知遥也不掩藏,直截了当地答道“求医。”
“你是打哪儿听说我会治病”浮山圣母一脸无奈地摆了摆手,“另寻高明罢。”
“寻常病症自然不会来这儿,只是我这病,能问的人不多。”墨知遥道。
“啊是你病了”浮山圣母闻言一笑,倾身凑近了些,“这倒稀奇。行吧,我就替你看一看。”
话一说完,幻像便消散无影。少女中有人走到了墨知遥身旁,含笑行礼,道“娘娘,请随我来。”
墨知遥点了点头,随少女的指引举了步。程柯忙跟上前去,却被其余的少女们拦下。
“圣母只见娘娘一人。请诸位在这儿等着。”
程柯不理会,张口想唤墨知遥,但陡然而生的胆怯,却如雾般笼上心头,令他一阵迷惘。他看着那咫尺之外的人,终是停了步子,咽了声音。
墨知遥回身看了看他,笑道“为师去去就回。”她说完便转过了身,又挥了挥手,令道,“阿元、夏夏,照顾好你们的师弟。”
随她话落,先前躲在柳林中的男童小步跑了回来,站到了程柯的身旁。跟在人群后的女童也走了上来,轻轻挽住了程柯的手。
掌中的冰凉,令程柯微微有些恍神。再抬眸时,墨知遥的身影已然隐没在烟柳之中。
穿过柳林,烟霭渐消。晴空之下,赫然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宫殿高有十余丈,宽经数里,目不能及。殿堂无门无窗,以碧玉为柱梁,以水晶为穹顶,透落日月精华。殿内别无家具,只摆着各色珊瑚,并无数鲛珠。珠光五色,绚丽夺目。
大殿之上,铺着柳席花枕、挂着鲛绡幔帐,帐中卧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只是,这美人甚是巨大,只一条手臂便有一丈之长。如此形貌,自非凡俗,正是浮山之主,世人口中的圣母。
见得墨知遥进来,圣母微微抬头,手指一勾,道“来,近前来。”
墨知遥只觉几缕微风贴身拂过,在背脊上掠出丝丝寒凉。
微风潜入帐中,曳动圣母的眉睫。她蓦地笑了出来,惹得殿内珠光颤动“哈哈哈哈哈哈,竟然是真的你可伤得不轻啊,快说说是倒了什么霉,让我开开心。”
不必太多思考,墨知遥已知彼此的道行不相上下,而这幸灾乐祸的态度,也不似有敌意,倒像是旧相识。
来都来了,岂有顾虑害怕的道理
墨知遥微微昂首,应道“我要是想得起来,说给你听也无妨。”
圣母收了笑,凑近她些,问“你想不起来了”
“嗯。”墨知遥答得诚实,“一觉醒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若非如此,岂能出尔反尔,来你这浮山呢”
“一觉醒
来说得倒轻巧。”圣母笑叹一声,“你啊,缺了一副真骸、少了三成影骨,自己就没数过”
墨知遥心头一动,忆起曾听程柯说过的话师尊的功法已臻九境,有真骸三副,影骨九百九十九
她闭目,运转真气,内观自身。影骨她懒得数,但真骸她却感知得清楚两副
圣母见她调息,又戏谑道“天下能伤你者有几人八成是破境时自己折腾的吧。呵,长天老祖都说了,你这尸解之法行不通,怎就不听劝呢”
“能治吗”墨知遥睁开眼,问了一句。
“我又不会化骨炼,可没本事帮你补全骨骸。”圣母捋了捋发丝,语带惋惜。
墨知遥上前了几步“不用补全骨骸,找回记忆就行。”
圣母抬手托腮,稍稍思忖了一番“这我也没把握。但我这儿有一眼泉水,有颐养疗愈之效。你去泡上一泡,保不准能想起一些来。”
墨知遥拱手一礼,笑道“那就多谢了。”
柳岸边,程柯坐在栈桥上,看着水面发呆。
常甯走到他身旁坐下,递了一盒子药膏过去,道“赶紧擦点药吧,再晚些伤口都痊愈了。”
程柯抬眸,就见她笑得一脸温善,跟她说出口的话截然相反。他不想搭理她,也不接药膏,往一旁挪了挪位置。
常甯见状,叹着气道“娘娘与圣母是友非敌,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程柯挣扎了一下,终究没有反驳“担心”二字。他搓着咬破的指尖,低低问道,“你怎知是友非敌”
常甯把玩着药膏盒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先前不是说,罠盛村里有墨骨娘娘的神龛,只要供奉骨头,虔心祈求,娘娘便会带回困在浮山的人。而方才圣母又说,曾给了娘娘一副鲸骨,让娘娘再勿踏足浮山。想来娘娘是来过好几趟了,更是带回过人的。但依我在村中的所见所闻,那些困在浮山的男人未必想回家,如此一来,为难了娘娘和圣母。一副鲸骨,正好给了彼此台阶,既免了麻烦,也不折声威,更留了多少余地。所以,村中才有传闻说只有供奉更大的龙骨,娘娘方会显灵。就是这个道理了。照这么看,肯定是友非敌呀。”
程柯细想过这番话,怅然道“你倒是明白。”
常甯笑笑“你都说我是墙头草了。若是连风向都体贴不出来,可怎么见风使舵呢”
这些话正是程柯先前讽刺她的,如今从她口中说出来,倒令他有些愧疚。但他一点也不想道歉。他伸手从她手里拿过了药盒,只淡淡道了一声“多谢了。”
常甯看着他擦药,已然能明白墨知遥的心情。眼前这个人,看着冷淡桀骜,实则知情达理,最是个嘴硬心软的,又怎忍心跟他较劲
常甯暗暗好笑,又问“前辈饿不饿可要我去拿吃的过来”
听她叫“前辈”,程柯皱了皱眉,想她必是没安好心,便生冷地应了句“不劳费心。
”
“那怎么行若饿坏了前辈,娘娘岂不怪罪我”常甯的笑意再难掩藏。
程柯决计还是不理她。他将药盒阖上,丢还给她,随即起身另寻清静的地方。便在这时,两个童儿颠颠儿跑到他身前,将手里的东西捧给他看。
程柯跪低了身子,就见他们不知是从哪里寻来了几个桃子。桃子还未熟透,只染了一层薄薄的红。他拿了一个在手,心上忽有万千感慨。
还记得,刚入门时,他对自己“师兄”和“师姐”唯有恐惧和厌恶。
但这份恐惧和厌恶很快便落了下风,因为这世上远有更多难以忍受的事。
入门后的几日,他翻遍了积骨洞内所有的窟穴,没有找到任何食物。无葬山上下他也走了几遭,虽有些野果,但他不甚认得,不敢贸然食用。有心打猎,却少见鸟兽。更糟糕的是,山下荒无人烟,纵有银钱,也不知何处去买。
昔日在烬灭宗内,他是宗主的入室弟子,起居自有人照顾,何曾经历过这等缺衣少食的境况。这样下去,莫说修炼,只怕是连果腹都难。
这一日,他依旧在山间搜寻。走了许久,一无所获,要回洞时,又逢一场阵雨。他满心焦躁,眉头紧紧皱着。沁身的湿凉并腹中的饥饿,让他走的每一步都更加艰难。他不剩多少力气,丧气地停了步子,想寻个地方先歇一歇。环顾之时,他看见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童儿,心中厌烦不已。
连日观察,他肯定这两个童儿根本不是活人。墨知遥也说过,她的两个徒儿都已折在了破境之时。他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死者行动,但毫无疑问的,就凭这两个人偶般的娃娃根本不可能“照顾”他。想是墨知遥提防他,特意派“它们”来监视
“离我远点。”他忿忿丢下四个字,快步向前,试图将“它们”甩开。
童儿们见状,忙忙跟了上去。
他的步子愈发快了,心中有个念头疯狂叫嚣,怂恿他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突然,一阵昏眩袭来,他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下去。不料身前就是山崖,坠落的瞬间,他醒过了神。惊惶之际,女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但凭她的力气,哪里能拽得动他,反被他带着往下掉。慌乱间,他尽力扭转身形,将孩子护在了怀里。
几番滚坠、数次磕撞,万幸一处凸岩接住了二人,免了粉身碎骨。他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喘了好一会儿方才平复。他松了松胳膊,紧张地看了看怀里的女童。女童安然无恙,只是神色依旧麻木茫然。
这孩子不是活人,但确确实实在他坠崖时拉住了他的手
他不知说些什么好,犹豫纠结间,他将女童又护回了怀中,替她挡着雨。他又抬头看了看,凸岩到崖上不过几丈的距离,若是以往,也就是几个腾跃。但方才坠下时跌伤了好几处,此刻正疼得厉害。更不说他已多日没有饮食,脏腑内的绞痛牵扯出难言的疲惫和无力,让他再难举动。他感觉自己的气血在慢慢损耗,这种折磨既缓慢又漫长。他不可控制地开
始发抖,思绪更一寸一寸地往下沉,拖着他的意识陷入黑暗。
这时,怀里的女童动了动,惹他睁开了眼。凸岩不过三尺方圆,勉强容得他们立足,绝对不能在这儿失去意识。他强打起精神,拍了拍女童的后背,道“别怕没事的”
他不知自己是在安慰女童,还是在安慰自己。他又累又痛又饿又冷,唯一能做的只有喃喃重复那两句话别怕。没事的。
不知重复到第几遍,忽有一片阴影笼罩过来,将雨水遮去。他疑惑着抬了头,就见一只黑鹰飞旋而下,巨大的羽翼有如乌云,挥动间振起飒飒寒风。
他虽有些害怕,但终究无力反抗,任由鹰爪攫住了自己的肩膀。黑鹰并无意伤人,只提着他和那女童向崖上飞去。
山崖之上,墨知遥一脸冷淡。看着黑鹰将人救起后,她挥手一拂,解了术法。黑鹰转眼化成一副白骨,散落在地。
程柯站定,放下了怀里的女童,望向墨知遥的眼神微微有些无助。
“麻烦”
雨声之中,墨知遥的声音不甚清晰。这对程柯是件好事。毕竟这种时候,谁又能受得了冷言冷语
墨知遥走近了些,俯身看了看女童的状况,又对程柯道“愿打愿挨。受不了随时可以走。”
程柯低了头,只是沉默。
“伸手。”
听她语气冰冷,程柯只当她是要罚他。虽不情愿,却还是老实地伸出了手。而后,一个圆滚滚粉嫩嫩的桃子不由分说地落进了他的掌中。
程柯捧着桃子,忽觉一阵铺天盖地的委屈。心头酸苦一涌而上,几乎逼得他落下泪来。
但墨知遥哪里还理他,领着两个童儿漠然离开,临末了还丢句话给他
“书房里有野菜图谱。”
野菜图谱
或许是为了争一口气,又或许是为了化骨炼功法,他说不好,自己也不甚明白。总之,他还是留了下来,也渐渐学会了采集各种野菜山果。等富余了些,又开始学着做些简单的家什。一日复一日,无葬山上有的是时间。他的石室里添了桌椅、有了枕席
修炼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活下去。
活着,并不容易。体面地活着,更是难上加难。所以,不该随便把“死”字挂在嘴上,更不该轻易夺走他人的性命。
这是他入门后学到的第一件事。
他看着手里的桃子,释然地笑了。
她迟早会想起来的。到那时,喜爱也好、厌恶也罢,总有一个结果
见他捧着桃子出神,常甯促狭道“你不吃给我。”
程柯顿生无奈“没熟的你也要”
“没熟的你都不给”常甯反问。
两人正拉扯,就听不远处传来了吵闹声。
几名猎手围在一起,咳声叹气地说着什么。
程柯与常甯对望了一眼,两人一齐走了过去。
“怎么了”常甯上前,询问了一声。
猎手们皆愁眉苦脸,应道“柳嫂不见了。船上也找过了,这儿也没有,别是落进海里了。”
“唉,没把人丈夫带回家,还把她也丢了。这回去怎么跟她孩子交代”
“要不再沿岸找找,哪怕寻到尸首,也比没了信的强。”
听得如此,程柯和常甯也不免愁虑起来。
也不知海潮是何流向,若是冲上岸倒好,只怕漂到远海,便难办了
思忖之间,程柯不知怎得就被两岸的垂柳扯住了思绪,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怪异的念头
这妇人,姓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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