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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丹!去买点盐,家里没醋了,娘正忙着呐。”
“哦。”正在背书的佳丹不怎么乐意地推开院门,往庄头的小卖部去。凭什么每次都是她去,她也要背书,又不是只有那个傻子弟弟需要背书,自己也快要考试了。
这时天已经黑了,人影稀疏,寒风刮脸,不对劲的感觉占据了佳丹不愉快的内心,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哎呀一声,她被绊倒了。
这在平常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一时间佳丹觉得头皮一麻,她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路灯怎么还没亮呐!天这都已经黑成这样了!这倒也能解释,可能就是还没点,但是路边的房子总要亮的吧!
她有心想扭头回去,但是又怕挨骂。
她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这么想也是基于她妈平时在她心里的形象,万事皆有因——她妈那是从来不信邪,至少是从来不信她说的邪,她弟说的倒可能信,她现在这么回去一说,肯定要先骂个一顿,到时候就算出来看到她说的属实,也不会道歉什么的,反而会让她再去一次,她妈说不定就盼着她赶紧死了,少给自己添乱。
突然,她计上心头——大不了就说是小卖铺没开门啊,也不行,小卖铺的孙姨和妈妈很熟,毕竟就这么大点的庄子,要是妈妈白天遇到孙姨问起来,被不知情的孙姨戳破了,她就少不了一顿毒打,不行不行,最后啊,她还是得好好走到小卖铺。
她心里咒骂着她妈来壮胆——什么把她生下来是对她的恩情?明明就是对她的欺辱!她和弟弟都在背书,却每次都只使唤她,说什么弟弟学习很重要,将来是要当大官的,她难道就不重要了吗?她也是一个完整的人啊!她就不配学习啊?
明明是为了迎合她爸想要孩子传承香火才生的她,却说的自己像对她好一样——为了让她见到世界的美好才生的她,她可不觉得这该死的世界是美好的。
还说什么养她很辛苦,难道不应该吗?为了自己的目的生她出来,有什么资格谈辛苦。
不就是因为自己是第一个孩子,当时让她爸狠狠地嫌弃了吗?为什么要折磨她,有本事去这么那个嫌弃自己的丈夫啊,自己为什么不生儿子!非要生一个女儿身的她!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她只是被迫地被这个恶毒的女人带到了这个该死的世界。
佳丹很讨厌自己生活的地方,家人让她恶心,学校里也是老师势利,同学爱欺负人,她已经考虑好找个没人的地方结束自己糟糕的生命。
她越想越有心向死生的意思,大不了今天就死在这儿,反正她迟早要死在哪条不知名的河里,到时候没人关注,甚至尸体被捞出来后,她爸妈都不想去领。
佳丹胡思乱想着,拐过那个弯,终于快要到了,幸亏小卖部依然开着门,在这条黑暗的道路上,如同救命稻草一样亮着灯,佳丹擦擦自觉不争气的眼泪,紧走两步,冲进了小卖部里面。
“孙姨,拿一袋盐……”话音未落,佳丹就发现老板根本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红衣服的男孩,他长发披散,略显慵懒,满面柔情,人畜无害,已经吸引了佳丹。
“孙姨去串门了,我是孙姨侄子,来店里帮帮忙。”那男孩转身去拿盐,从而没有意识到这男孩的衣服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百姓的穿着,更不是一件冬天的衣服,柔声细语敲打着佳丹的心窗,她被这个男孩迷住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
佳丹趁男孩拿盐,整理了一下自己头发和衣服,希望给这个男孩留下一个好印象,但毕竟是女孩,不好意思老盯着人家看,于是拿了付了钱就转身要走了,却不料屋外居然下起了大雨,让她一时间有些犹豫,是在这里等一会儿?下的这么急,看样子像是阵雨,并且还能和这个漂亮男孩再呆一会儿,或是赶紧回去?
显然前者更有吸引力,但这时那男孩从店里拿出了红色的油纸伞,体贴地说道,“姑娘,要不我送你回去吧,买盐看起来要做饭用,这下着大雨,天又黑,你一个人也不安全。”说着他的脸上满是担忧。
佳丹犹豫了一下,可谁有会拒绝一个美男子的请求?并且刚刚来时的诡异景象就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现在对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下雨了,一个漂亮的男孩要送她回家,仅此而已。
“我叫周佳丹,你呐?”佳丹问道,一种莫名的情愫,命令着她去认识这个男孩。
男孩笑笑,摄人心魂,“酒吞童子。”
他们聊着,佳丹越来越喜欢那个男孩,最后和他一起走向了深处的黑暗,再也没有出来,那男孩替她实现了自己多年来的想法——死去,她解脱了。
在一个这样的男孩怀里死去,总好过死在冰冷的河水里面。
而佳丹的母亲,那个把她当成附属品,当成奴隶的母亲,突然间,好像有人在身后拽了她一下一样,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头正好磕在不知什么时候,锋刃朝上的斧子上。
她的头上多了一个口子,却不仅没有流血,反而生出来牙齿和舌头,头发变成了触手,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头发端起刚刚做好菜的热锅,送到了后脑的嘴前……
她听见那张嘴硬生生地把锅嚼碎,咽进了她的肚子,铁片的边缘剐蹭着她的食道,她控制不了自己,疼痛和理智也阻止不了她的头发又把各种铁器,还有佳丹的弟弟一同吃进了肚子,她的大脑,她的思想,已经尽归后脑勺上那张嘴掌控!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想要把这座庄子淹没一般,众人纷纷赶着过桥回家,却一个个跳进了河里,去追赶那个漂亮的女人,当他们沉浸在河中,冰冷的河水最终让他们清醒过来,可却为时已晚,河水填满了他们的气管,涌进肺里。
贪色的男人,私生活糜乱的女人,欺负别人的恶霸……他们总是身先士卒,先一步死在百鬼夜行的屠戮之下。
酒吞童子正坐在这个村子正中心由人骨拼凑而成的椅子上,陶醉地欣赏四起的惨叫,这些不仅代表天意的屠杀,也代表自己对世人的仇恨,对于他而言,所有的人都是罪有应得,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饕餮、色欲,正一点点侵蚀着这可怜的世界,他不仅仅要杀到京师,处死愚蠢的当权者,还要这些民众为他们曾经做过的亏心事付出惨痛的代价!
快到丑时,手下的小鬼上前来报告,“大人,死绝了。”
“嗯。”酒吞童子微微睁开眼睛,明明曾经只是个僧人的,此刻却有帝王之势,只比现时的当权者强,绝不比当权者弱。他直起身来,这时才发现他身下的骨头椅子上还沾着不少血肉,这也是传说里为什么他穿着红色衣服的原因——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命令手下人去做这样一个椅子,穿红衣服看不出来血。
酒吞童子回到了佳丹的家,他白天的时候喜欢盘踞在他们杀死的第一个人的居住地,或者其死时所在的地方。
平安县是在那个旅馆,店老板被桥姬杀死了。
龙城县是在停尸房,他杀死了停尸房的一个官兵。
现在是在佳丹的家里,佳丹被他杀死了。
而其他小鬼则各自侵占其他小百姓的家,所以沈鬼去平安县的时候,刚巧打扰了他们的休息,而且他们离开的时候都会留下一些幻术,普通的人闯入后就会死在里面。
此刻在龙城县,早就从三位县里首脑眼里套出泪水的沈鬼二人,正挨个桥上画着驱逐符,他们是拯救民众的存在,即便这些人做过什么无法赦免的恶事,他们不是圣母,只是为了自己的一些原因,但至少他们会救下大部分这些酒吞童子眼中的罪人。
“酒吞童子信奉七原罪,但要是像他那种信法,所有人都多多少少是个罪人,人又不是完美的。”沈鬼向清欢介绍着酒吞童子,“他就是个极端主义者。”
“你居然讨论一个怨鬼的做法极不极端?”清欢惊讶,怨鬼哪个不是报仇后还要祸害和自己无关的人的。
“好像有点傻啊。”
“是的。”清欢点点头,收起朱砂墨和符纸,“走吧,下一座城。”说着打了个哈欠。二人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为了拦截百鬼跑东跑西,但愿到时候拦截成功,可以被民众捧上天吧。
沈鬼摸摸清欢的头,“走吧,快点到芦乡县还能找个客栈睡会儿。”
“可算是写完了,四十多座桥,挨个上面画符,累死了,累死了,我想吃肉,官人。”清欢靠在沈鬼肩膀上撒娇。果然撒娇女人最好命。
“走啦,带我的大宝贝去吃肉去。”这下酒吞童子可是倒了霉了,让沈鬼设下圈套等他钻,那可是没什么好果子吃。果然人还是有准备才能跟鬼斗个有来有回,要不然就只能被鬼耍的团团转。
回到京师,沈巳府邸上,疫情处的梅律大人和户部主事昭阚正和沈巳商讨怎么去隐瞒,刚刚沈鬼的鬼奴来报告说周家庄也沦陷了。
梅律跪倒在地,满脸诚恳,“仙人,小人父亲是您救的,小人定要涌泉相报,前些日子颉大人拿着您的令牌来找小人吩咐事宜,小人就知道是仙人您遇到麻烦了,但当时您没有让颉大人说破,小人也就没有多问,现在您召小人来,尽管吩咐,小人愿为鞍马,报答仙人。”
“大人请起,这次我叫你来是要给你文书,我的监国令可以有瞒报皇帝的权力,等到时候真相大白,新皇帝燕桉彻查的时候,把这个文书给了监察御史就行了。”沈巳自然不会告诉梅律到底怎么了,毕竟不是很清楚他到底是谁的人,以免他是燕桉的人,到时候把百鬼夜行的消息透露给燕桉。
梅律接过大人递来的文书,“谢仙人。”
“明天上班了,再添加上周家庄的疫情,告诉下面的人,不要干涉。”
梅律其实很好奇,但深知好奇害死猫,也不敢多问,“是,仙人。”
“昭大人,你去送送他。”为什么要让昭阚去送,这是有原因的,梅律不敢问沈巳,但是敢问昭阚,毕竟他和昭阚只差了一级,乱问不会有什么杀头的后果,昭阚的作用就是放出假消息给梅律,以此来防止梅律瞎猜。
离了沈巳的书房,出了第三进院子,梅律果然就问道,“昭大人,您知道是怎么了吗?”
昭阚按照沈巳给他的说辞行事,压低声音,尽显神秘,“大人,这事不好乱说。”开场先向梅律传达自己知道的样子。
“您是知道?跟下官分享分享呗,也让我替仙人办事办个明白。”梅律成功上套。
昭阚心里暗喜,上钩还挺快,于是把声音压到最低,说道,“我跟你说了,可不能告诉别人,要不然,仙人饶不了我的。”第二步,说自己告诉梅律后是有风险的,符合正常逻辑,让梅律乍一感觉自己说的是真的。
梅律点点头,“下官向来是嘴严的,这点您随便跟人打听,下官嘴严是出了名的。”
昭阚几乎是要贴到梅律耳朵边,“这次疫情,和仙人的一个相好有关系,仙人也有私心,想护短,不过需要告诉你的是,这疫情是可治的,不太有什么生命危险,仙人已经找了人去处理了,这点大人倒是可以放心的。”抛出答案,遏制梅律的猜想向更严重的方向去。
不得不说,梅律是吃了一惊,但自觉得到劲爆消息也是满足,“下官知道了。”
“不要乱说。”这样才不至于开头说了泄露很严重,而最后却不了了之,引起梅律怀疑,“我是冒了很大风险的,要是朝里有别人谁的再在知道了,我可就盯着你了。”
“这点大人放心,下官会烂到肚子里的。”梅律微微一笑,出门离开,却不知鬼奴在角落看的一清二楚,如果昭阚对梅律说了真话,沈巳也不会不知道,他向来会留一手,朝政上不能完全地相信任何一个人。
昭阚回来后,沈巳又和他交代了几句小心,送走了他,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愣,思考如何可以帮到沈鬼,就在快要天亮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