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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心正早早将云起唤醒。
刚洗漱完,就听到外面传来的敲锣声,还有轻微的哭泣声。
刚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个丫鬟。“前面怎么了?”云起拿起丫鬟端盘上的馒头边啃边问。
“回小师傅,今儿个一大早少爷房里就闹起来了。”
“闹起来了?”
“具体的奴婢不太清楚,就是少爷突然闹着要下葬少夫人。”然后小丫鬟四处看了看低声说道:“少爷今天好像变回以前那样了。”
哦?心正看云起正嚼馒头的嘴一噎。“我们先去看看吧。”他知道云起心系此事。
云起费老大劲咽下嘴里的馒头,抄起茶杯灌了一大口,拉起心正就往灵堂去了。真的是有融合的迹象的话,就麻烦了。
云起到的时候乐曲正好停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哭的伤心的男子,旁边站着城主与城主夫人,一脸悲戚。
“阿弥陀佛。城主,城主夫人。”心正拉着云起施了一礼。
“大师,你看这......”城主夫人一脸担忧的看着跪在地上哭的凄惨的孩子,实在心疼的紧。
“夫人,贫僧听闻公子的病好了?”
城主夫人皱眉点头,“我也不知道成儿的病是否好了,但是他今天看着确实如往常一样。”
与之前一般,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云起对心正使眼色,心正无奈的走到棺椁前跪着呜咽的男子面前。
“阿弥陀佛。周少爷,贫僧是贵府请来为苏家小姐做法事的。劳烦少爷起身,贫僧做完法事即可下葬苏小姐。”
果然跪在地上的男子闻言一骨碌站了起来,盯着面前的心正,好半晌不动。心正也不管他的打量,选好位置,盘膝坐下。
表情不明的周邵成并未注意到个子小小的云起,径直走向城主和城主夫人旁边。
“爹、娘。”
“哎。”城主夫妇俩连声答应。周邵成站了过来就直勾勾的看着心正,一脸忧心。云起站在城主旁边,手上起诀,轻点眉心。
云起睁开双眼,眼中白光一闪而逝,再看向周邵成,心里忍不住喟叹。
果然是双魂之身!
看这个迹象,等今日苏梨下葬后,双魂就会完全融合,到时候周邵成身体里的苏梨就会以另外一种人格出现在周邵成的身上。
哎,真是痴情至深,令人唏嘘......
心正这边主要是念了几遍地藏经,其实苏梨的神魂都不在此处,不管心正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他只是帮云起拖着些时间,让她看出些端倪。
“可以了,师兄。”云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心正顿然收功。
周邵成一看完事了,立马上前来问到,“可以了是么?大师?”
心正看了一眼急切的男子,微微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安排人运棺下葬。”周邵成连说三声好,激动的不能自已。
云起和心正站在城主夫妇旁边,对着一脸期待的两人点头,夫妇俩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在灵堂忙来忙去的下人。
看到周邵成抱着灵位就走了,四人也不拦,只在队伍后面跟着。
“大师,我儿......”城主忧心忡忡的看向心正,欲言又止。心正单手执掌道:“城主尚且安心,下葬前一切自见分晓。”
见心正说的一脸高深,城主和城主夫人对视一眼,不再说什么。
队伍一路行进了三公里,在武陵城和柳州的交界处停下。
因为苏梨的是武陵城人,墓地的位置是苏家选的,虽然他们不太清楚苏家为何不来苏梨的葬礼,但是对苏梨的葬礼还是极为上心,这块墓地,连不会看风水的云起都觉得好。
密林之处,鸟语花香,背面环山,山下流水,地处势高,真真是一处养老的好地方。
下葬的具体深度以及棺椁尺寸苏家早早就量好,现在送苏梨来下葬,只要点个吉时便可下棺。
周邵成同城主夫妇俩说过,缘纸铺的道士说了今日下葬的吉时就在正午。所以他们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云起往四周看了看,并且以灵力发散四周都未曾发现缘纸铺的老板。难道他就不担心他们发现?
云起懒得管了,直接踏步上前看着垂着发帘,掩了一脸表情的周邵成。转瞬,云起不再看他的脸,只是直直的盯着周邵成的左胸。
周邵成半晌才感觉到有人站在他面前,抬头看去,原是之前在灵堂的小和尚。之前没注意,这个小和尚的眸子竟是那般明亮。
“小师傅?”周邵成试探性的喊了声。
“周少爷,我其实并不想对你做什么,但是你不该......”云起说到此,明亮的眸子有些生气似的看了眼周邵成。
“你不该因为自己的私欲,乱了鬼界的规定!”云起说的掷地有声,在场的众人都愕然望着对话的两人。
听到云起的话,对面的周邵成身形猛然一顿,望着对面的小和尚,抱着牌位的手微微蜷曲。
“苏梨,你当知道你会害了他!”对面的人闻言,手上的牌位啪一声摔在地上,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
“不...不会的....我不会害他....我不会害他的...”周邵成恍若疯狂,抱着自己浑身都发抖了。
城主和城主夫人看着蹲在那一脸苍白的儿子,整个心都揪起来了。这不是他们的儿子,这是苏梨,苏梨强占了他们儿子的身体。
城主夫人忍不住走上前,拉起还在低低呢喃“我不会害他”的周邵成抱进怀里。
“孩子,我知道你死的憋屈,可是成儿为了你都险些自尽,娘求你了,你放过成儿吧。”城主夫人泪眼婆娑,心里也很对不起苏梨,可是她儿子还是好端端的人,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都要吓死了。
在听闻云起的话后,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不相信。但后来周邵成的话又让众人惊悚,原来他们少爷的身体里居然住着另外一个人。
现在,他们的少爷不是真正的少爷,而是...苏黎小姐。众人都忍不住倒吸凉气,真的是活见鬼了。
“呜呜...娘...我不想害他...我不想害他的...”城主夫人擦了擦泪,松开抱着周邵成的手,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周邵成,拿着手帕轻轻为他擦拭眼泪。
城主夫人擦着眼泪点头,“娘知道,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然成儿哪能爱你如命啊。”
苏梨又抱着城主夫人痛哭了起来,似要将这一世委屈哭完。
在场的人都被苏梨哭声感染,有好几个丫鬟都抱在一团哭出了声,他们家少爷和苏小姐真的太可怜了。
年级稍大的城主和管家也忍不住偷偷抹泪。
云起和心正站在旁边,单手执掌念着阿弥陀佛。喟叹万分:时也,命也。
苏梨的哭声渐渐减弱,低低抽泣了一会,拉开和城主夫人距离。“娘,这一世儿媳虽为周家妻,却不能在娘亲,父亲跟前伺候,儿媳惭愧。”
城主夫人闻言,又是想哭,鼻尖酸酸的。
“爹,娘,儿媳不孝,未能给周家诞下子嗣。待儿媳离去,还望爹娘能劝慰相公好好活下去,我苏梨下辈子还做他妻。”苏梨带着鼻音软软的说着告别的话,云起看到,那个女孩在阳光下露出了那样坚韧的表情。
“梨儿......”城主夫人终是忍不住捂住了在城主怀里低泣出声。
“大师。”周邵成走到云起面前微微福身,继续说到:“我不曾听邵成提起过我进入他身体会有什么伤害,我以为我不会害他,我只是不想离开他。”
云起点头,“我知道你不知情,周邵成只是太爱你了,所以选择隐瞒你。”
“其实你心里应该有底,鬼始终是鬼,寒冷的鬼气进入正常人的身体会渐渐消耗常人的精气。”
“想必你在他心头沉睡的时候,感受到了他心脏的剧烈跳动吧。”
苏梨点头,一脸担忧。“周邵成借助那道士的法力强行与你融合双魂,一旦熬不过去,他就会变成傀儡危及生命。”
苏梨一脸震惊,豆大的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想必那道士说过,头七下葬后,你们的神魂便会融合吧。”苏梨点头。
“可是他没有告诉你,如果神魂融合,你和周邵成会分裂出两个人格,你知道他,他知道你,你们都活着,却永远见不了面。”
苏梨捂着嘴,不信的摇头,如果是这样,她还不如变成孤魂野鬼,这样她还能日夜守着他,看着他。
“我想周邵成为的只是你能活下去。”心爱的人永世难见,周邵成又何尝不伤心,但是为了苏梨能活下来,他愿意牺牲他们的见面,用文字来互诉衷肠。
苏梨瘫坐在地上,捂脸痛哭。
“邵成......”苏梨哭的悲恸,双手不知何时捂在了左胸上。
“小...小师傅,我求求你,你快救救邵成。”周邵成脸上皱成一团,这是疼的狠了。
云起手上起诀,并指点在周邵成的左胸。“是他想要强行夺过身体?”苏梨苍白的脸上稍有舒缓,轻轻点头。
“我现在就帮你离开周邵成的身体。”苏梨抿嘴,不再说话,一滴眼泪滑下,啪嗒掉在地上变成一朵灿烂且短暂的泪花。
云起唤来心正,“师兄,你帮我布置一个引魂阵。”心正点头,拿出早就备好的引魂符,引魂,引魂,必先锁魂再以经文洗铸凡胎肉体与魂魄。引魂阵的布阵原理类似摄心阵,六乘方位定以位。
半盏茶的工夫,心正收功。阵法围绕着苏梨布置,云起立于首位,手起六方,只见周围狂风骤起,金光大盛,众人被吹的趔趄,只来得及以手遮眼。
不一会空中渐渐形成一团劲风,猛的冲入周邵成的心脏处。“额...”周邵成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云起口中梵文颂出,金字梵文阵阵旋在周邵成周身,“啊......”一道惊恐的女声尖叫响起,周邵成左胸突然蹿出那缕劲风,风力减弱了不少,灰色的风团寡淡了许多。
劲风并未离开梵文圈梏,在阵阵梵文的洗涤中,周邵成那疼痛的面容变得舒缓,灰色劲风变成了白色,在白色旋风中隐隐可见一身着天蓝色襦裙,长发飘扬的少女。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空间归于平静。
那阵怪风裹挟着金光不知何时消散在空中,众人睁开双眼看着前面躺着的人。
“我儿...”城主夫人最先反应过来,跑上前抱起地上的周邵成,一阵呼唤。
没有人看到周邵成旁边的少女,天蓝色的衣衫衬的她的笑颜变得艳丽许多。在众人的注视下,周邵成终于醒了过来。
“娘......”声音有些微哑,城主夫人见周邵成终于变回来了,整个人松了下来,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整个人就这样晕倒在城主怀中。
“娘?”周邵成吓得一慌,猛然坐起来,脑袋一阵晕眩。
城主抱着城主夫人,探上城主夫人的脉,一双老眼有些温热道:“无妨,你娘只是见你回来,太激动了晕倒了,休息片刻就好。”
“成儿...”城主有些欲言又止。
周邵成晃脑袋的动作一止,转头看了看旁边空旷的地方,低声说道:“爹,您不必担心,我不会再做傻事。我想...梨儿也是这样希望的。”少年说完,扬起了笑脸。
谁也没有看到少年看着的那儿正是苏梨站的位置,此时的苏梨嘴角带笑,在映日的阳光下笑得动人心魄。
“梨儿,我下辈子还娶你。”周邵成看着那,无声的说出了自己的承诺。
苏梨笑着笑着就哭了,开心。
云起和心正站在旁边,看着相对无声的一人一鬼,“阿弥陀佛。”天意难测,命途多舛的两人下辈子又何尝不会再有一世属于他们的爱情呢。
“走罢。”云起拿出束鬼袋打开,苏梨的鬼魂渐渐消散在空中。
周邵成依旧望着苏梨站过的地方,嘴角的笑仍在,眼泪却滑了下来......
苏家小姐的墓终于还是立了起来,周苏氏之墓,生于公元357年,卒于公元375年,立碑者:周邵成。
回了城主府,周邵成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城主夫人也在路上醒了过来。城主和城主夫人对云起和心正表示了感谢,夫妇俩怎么也没想到年仅十岁的云起居然法力高强如斯。
因为两人只收了黄白之物,周城主觉得实是小钱,随即说到:“大师,小师傅,以后你们但凡有需要我城主府差遣的地方尽管说。”
只要不是违背天地良心,叛国等谋逆之事!不过两人是和尚,心地善良,他也就没说出来。
云起拿着手上那一大沓银票,嘴角扬起,漏出了那可爱的小虎牙。
心正看云起那爱钱的小模样,笑着摇头,正对着城主道:“城主客气了,既然你付了报酬,贫僧二人便与你城主府银货两讫。”
城主闻言,哈哈笑道:“大师才是客气,若是大师不急着赶路,便在城主府再宿一晚,今夜让我好好招待一下大师。”
心正正欲拒绝,“既然是城主美意,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了。”云起单手执掌,截断了心正的话。
“啊...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哈...”心正那要拒绝的表情他看到了,本来还想费些口舌挽留一番,却不想小师傅答应了。
心正无奈在旁边点头赔笑。
......
夜晚,两人在一顿豪华素斋的招待下,吃的是酒足饭饱。云起摸着圆圆的大肚子,躺在床上,“哇,师兄,我从来都不知道素斋还能做得这么好吃,今天真的是下山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餐。”
心正闻言边点头便说到:“我也没想到城主府的厨子做得吃食这般不错。”
两人正吃的撑在床上消食,就听到闷闷的浅笑,转头便看到站在面前的三只鬼。
“小师傅有所不知,城主府的上一代太爷喜欢研究各种吃食,如今厨房的大厨娘便是师承城主府前任太爷。”苏梨解答到。
“原来如此。”云起又摸了摸自己圆圆的肚皮。
然后看了一眼正一脸期待站在旁边的苏梨,云起摆手,“你去吧。”苏梨惊喜的看了眼云起,福了个身就提着裙子跑了。
“原来你在这多住一夜是这个意思。”心正打趣到云起,云起嘿嘿一笑,然后一个白眼望向旁边坐着饮茶的两鬼。
“你们俩还不快去修炼?”
黑影不耐烦道:“哎呀,白日也修炼,晚上也修炼,我就不能休息休息吗?能不能让我也出去溜溜?”
云起一个眼刀子丢过去:“你倒是试试,缘纸铺的道士可没走远,你要是...”
云起的话还没说完,黑影就缩回了束鬼袋,心正和众节低低笑了两声,然后在云起的白眼下都各干各事,云起因为消化不良,今夜准备和心正打坐修炼一夜。
于是房间陷入了沉默,大家都沉浸在了修炼当中。
而在周邵成的房内,苏梨微躺在周邵成怀里,看着窗外的月光。
一人一鬼依偎在一起轻轻低语,耳鬓厮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