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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与诸君汇集此地议事,嗝。主要是陛下说让我主持荆州军务,可如今我大梁东边有陈司空和王司徒坐镇,东州稳如泰山,北边虽然有岳阳王这般余孽尚存,但是我大梁和魏齐二国如今媾和,三国也是和睦如初,边境安宁。嗝。如此看来,我大梁如今内外承平,这陛下命孤主持军务却是有些荒谬,如今我等君臣正是安享承平时候,此等幸事不亦美哉?嗝。”萧元良边说还边连打几个酒嗝。
底下官员皆是喏喏称是。毕竟底下谁敢对太子踩鼻子上脸,放炮是不可能放炮的,只有拍拍马屁才能维持得了生活。
谢贞听完,心中暗自嘲讽萧元良如此没见识,谢贞原本打算就此作罢,毕竟拍拍马屁,岂不快哉,但想到几个月后的大灾难。心里又有些犹豫。毕竟眼前正是太子,不如劝一劝,死马权当活马医,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终于,谢贞脸色通红,站起身来,此时的他,鼓起了自穿越以来最大的勇气表现。
太子萧元良看着眼前这一切,见众人如此奉承,内心虽然有些不屑,但好听话谁又不喜欢听?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准备举起酒碗,再次一饮而尽。
这时,门口末席一朱袍官吏起身谏道:“太子所言谬矣。”
殿内所有人随着声音望去,站起身来的谢贞俨然全场焦点。
萧元良眯着眼睛,视线望去。面无表情喝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口出狂言。”
朱袍官吏毕恭毕敬道:“下官乃陈郡谢贞,现为太子仆丞。”
陈顼也是闻声看过去,认出了说话的正是早上门口说话的谢贞。心中虽然有些吃惊,但还是静静观察他的表现。
萧元良哼道:“哦?原来不过是一小小的仆丞,竟然也在此聒噪。说吧,孤看你有何见解,若是胡言乱语,定将赶出府外。”
谢贞走出来,来到大殿中间,朝萧元良微微做了一揖。随后说道:“殿下,如今我大梁虽然内部已经平定了侯景逆贼。外又与魏齐两国媾和,看似承平中兴之象。但这些只不过是暂时的,如今朝廷新建,江南人心未附,江南诸王与诸洞主皆是蠢蠢欲动,常暗怀不臣之心,心中自然皆是蔑视朝廷。如今虽然有王司徒等镇帅而居,但未来之事又有谁说得准呢。”
萧元良听完,皱了皱眉头,也没有训斥,静静听下去。
“另外,下官以为,北方齐国虽然暂时与我媾和,但始终夺了我淮南之地,隔江相望,未必没有僭逾之心,但另外一方面,臣以为,齐主向来荒诞嗜杀,虽然今齐主励精图治,但齐主血脉相承,前齐主因暴虐而为奴仆所杀。臣以为,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今齐主久之也是心乱,而齐国朝廷也将混乱不堪,此皆不足为惧,而我大梁真正的敌人却是在西北。
那西魏太师宇文泰雄韬武略,乃当世雄主,且北面占据雍州的岳阳王也是暗藏祸心,与其勾结,时刻窥视江南。殿下,我大梁如今早已不是高祖时候的大梁了,其中暗流涌动,十分险恶,臣以为,殿下应该收拾廊下,行使储君之责,以振祖宗基业。凭陛下之圣德,殿下之聪慧,我大梁又怎能谈何不可中兴,又谈何不可收复旧图!”
萧元良听完,虽然依旧没啥表情,但心中已然大惊,暗忖道,这厮看似年轻,但是却对形势分析如此清晰,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但萧元良天生傲慢聪慧,除了他父皇和兄长,其他人又怎么能比他强?特别是谢贞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苦谏,驳了他的承平梦,岂不是拂了他面子。
想到这。
“住口!小儿!”萧元良斥道。
“此等道理乃是胡言乱语,治国自有宰辅们解决,岂是你一白衣书生能擅加猜测的,今日本该赶你出府,但念你是高门之后,孤之署吏,今日暂且饶了你,但以后无孤批准,不可妄议此般政事。”
谢贞闻言,心中已然失望之极,一切似乎已经有了结论,这个王朝没救了,等着狗带吧。只是淡淡说了句:“喏。”
萧元良摆了摆手,谢贞退回末席。但经过谢贞这一番折腾,萧元良也没有了兴致,招呼众人下去。
众人皆是散去,谢贞则最后一个走出中庭,他面色平静,似乎一切已成定局,此刻,他内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逃出江陵城避祸,这官不做也罢。
谢贞慢悠悠的往外走着,他正准备回署衙办公,这时,他远远便看见陈顼陈昌在树下站着,看见谢贞走出来,陈顼赶紧走过来。谢贞看见陈家兄弟,赶紧施礼。陈顼赶紧扶道:“谢先生,今日在中庭所言,绍世闻之,颇为受用。想不到谢先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识,上一个绍世所见到有如此见识,唯有绍世叔父而已。”
谢贞接了这个彩虹屁,却是无动于衷,只是冷冷的摆摆手说道:“元正又岂能比得了司空,元正也只不过耍耍嘴皮子而已,倒是侍郎你才是元正敬佩的人,被太子如此戏弄,犹不喜怒形于色。元正甚觉敬佩。”
“就是,也是二兄能如此淡定,若是四郎我,早已发怒。”陈昌插嘴道。
“四郎休得无礼!”陈顼轻轻斥道,“别忘了你我身份,你我兄弟二人委身于此为人质,就该安分守己,也是叔父怕你生出事端,命我好生看管,你我兄弟方才无虞。若是随了你的性子,我陈氏一门岂能长远!”
被陈顼一顿呵斥,陈昌只能喏喏称是。谢贞看见如今场景,也是会心一笑。
陈顼回过头来,难为情道:“让先生见笑了。”
“无妨无妨。”
“绍世斗胆问一句,谢先生有何志向?”陈顼突然问道。
谢贞抬了抬头,又看了看陈顼,淡淡说道:“元正并无其他志向,但求与那宋朝宗元干一般,愿乘长风破万里浪,振兴家名,别无他求。”
陈顼笑道:“先生好大志向。”
“绍世再问一句,不知先生对大梁未来有何见解。”
谢贞摇了摇头,“病入膏肓,大梁国祚恐不久矣。”
陈顼听完,并没有任何惊讶之色,仿佛这件事他也早已料到一般。
二人又继续攀谈,陈顼十分热情,仿佛与谢贞相逢恨晚,交谈了近一个时辰,方才互相作揖完便分别而去。
谢贞看着陈顼满意离开的样子,摇头道:“这人真是一个话痨!”
回去的路上,陈昌满脸的不解问道:“阿哥,今日你竟然和那仆丞聊了这么久。”
陈顼笑道:“阿哥自然是遇见贤才方如此话多,以吾夺之,那个谢元正有不输于叔父属下大将杜腾云(杜棱)之才。只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陈昌追问道。陈顼只是笑笑,并不言语。而陈昌站住了脚步,看着陈顼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些许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