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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的冬天总是沉闷的很,今年尤甚。
贾敏的身子是愈发不好了,大夫连药都不敢再开,如今不过是不过是拿着好药吊着罢了。
林府如今是愁云惨雾,林琛更是心里清楚,贾敏就是在这个冬天里撒手人寰,而他将要和黛玉一起上京投亲,他和林海的计划,也会在他入京后徐徐展开……
他重新布置了林府的将来,将林海和黛玉从那场死局中扯了出来,可是贾敏……
林琛伸手接住空中飘飘洒洒大的雪花,任它在手中慢慢的融化,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兰薰看着主子在正房外愣怔了半日,也不敢打搅,一行人都陪着林琛在雪地里呆着,直到贾敏身边的大丫鬟罗绮忙忙走过来道:“大爷来得好早!太太还未醒来呢,大爷先在花厅坐坐,奴婢让他们多端上几个火盆来。今年入冬早,冷的怪渗人的呢。”
林琛回过神来,笑道:“可不是么,今年愈发冷了。那就劳烦姐姐了。”
一行人挪至花厅,罗绮又亲手端上茶来,林琛随手放在一边,问道:“我这几日跟着老爷念书,心中一直挂怀,太太近日可好些了?”
罗绮登时红了眼眶,低低道:“大爷有心了。昨日太太精神瞧着还好,姑娘过来时还陪着说了会子话,却只用了一碗参汤,只道是胃里坠得慌。”
林琛听这话便知贾敏不过是回光返照,想来是没有几日的寿数了,喟然叹道:“玉儿这几日亦是郁郁寡欢,我也不知道该拿什么劝她好。”生死面前,言语是如此苍白无力。
不多时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跑过来道:“太太醒了,大爷赶紧过去吧。”
林琛过来时,黛玉正坐在厅里垂泪,湘纹湘竹两个在一旁想劝而不敢劝,只能暗暗着急。
林琛走上前用绢帕替她擦着眼泪,轻声道:“母亲醒了吧?怎么不进去呢?你打扮的高高兴兴的,母亲心里也亮堂些,是也不是?”
黛玉抬头见哥哥满目关切看着自己,更是止不住泪,林琛也慌了手脚,幸亏兰薰嘴巧,好容易劝着黛玉收了泪。
等她又匀了脸,重新收拾了妆容,两人相携进了内室。
经年病弱,贾敏如今瘦的不成样子,只是一双眼睛仍是极为有神,眉目间依稀瞧得出那份公侯嫡女特有的雍容柔美。
见他们兄妹来了,贾敏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红粉忙将一个弹墨枕头垫到她身后,自己在后面扶着。
贾敏强笑道:“你们兄妹来的倒是齐整。”
林琛向黛玉使了个眼色,对贾敏笑道:“儿子在外面遇见妹妹,索性一同过来瞧瞧母亲,见母亲如今面色红润,想来是已经大好了,说不得开春时儿子还能和母亲妹妹同游瘦西湖,共赏湖光□□呢。”
贾敏笑道:“琛儿就是嘴上滑头!玉儿可别学你哥哥,这般不稳重。”
黛玉得了林琛的令儿,早就上前坐到床沿子上,如今便握着贾敏的手笑吟吟道:“我哪里敢学,哥哥知道我说不过他,见天儿的欺负我呢。等母亲好了,定要替我出气!”
林琛在一边插科打诨,黛玉和几个丫鬟极力配合,一时间正房里是笑语吟吟,哪里有适才那愁云惨淡的模样。
贾敏看着他们兄妹两个亲密默契不比常人,心中甚是宽慰。
她看的真切,林琛对她不过是面上的情分,可对黛玉却是真心实意的。世间之事,果真是因缘果报,生生不息。当初她阴差阳错的抱养了林琛,却是为女儿结下了善缘。
有林琛在,黛玉日后也算是有了依傍。她便也能放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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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是在腊月十六夜里走的,走的时候丈夫在侧,儿女绕膝。弥留之际,她拽着女儿的手,看着林琛,眼神恳切,直到林琛郑重的点头后,才松开来。抬头再看了一眼结缡二十载丈夫,含笑而逝。
贾敏走后,林府的气氛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林海与发妻感情深厚,苦苦支持到贾敏发丧便病倒了。林琛不得不与大管家林丰两个操持起林府内外事宜,因为是丧家,年节过得简便,林琛倒也应付得来。
直到庄先生来信,林海方才振作一二,将林琛叫到书房,两人细细研究了一番。
林海的意思,是让林琛并黛玉两个进京后投到荣国府去,毕竟是实在的姻亲,况且他和贾敏两个对黛玉的姻缘与贾母自有默契。
林琛却知道荣国府是个沾上了就挣不开的烂泥潭子,贾敏已死,他们住上一两年便罢了,若是坐实了这木石姻缘……他就枉费了无良作者亲手开的金手指!
林琛看了一眼沉浸在女儿长成觅得佳婿的幻想里林海,忍了又忍,终于让自己的表情正常了一点,笑道:“我们住在太太娘家自然是好的,只是我倒罢了,妹妹年纪小,又是从未离过父亲,又有几场好哭。”
林海心疼幼女刚刚丧母又要离了父亲,听完这话,苦笑道:“你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可玉儿年纪尚小,却无内帏长者教养,又是长女……这样的名头,到底不太好听啊。”
林琛暗自鄙视一番古人那神经兮兮的“五不娶”,面上仍是温文尔雅,滴水不露,笑道:“父亲所虑长远,儿子是万万不能及的。儿子亦是听说过荣国府几位姑娘的贤名,众人皆赞那是万里挑一神仙妃子般的人物,想来有这么几位姐姐妹妹伴着,妹妹必定能整日开开心心的。”
林海觉得不对,忙问道:“你是何时听说过荣国府的姑娘?听你的意思,那几位姑娘还被人交口称赞?!”
林琛恍若不觉,茫然道:“那是自然,往日里儿子与施家、陈家、胡家几位公子一块游玩时,听一个京城来的篾片先生说起过。”
林海只觉得眼前一黑,忙扶住椅子扶手,喝了口茶顺顺气,看着林琛懵懵懂懂的样子就知道他不通其中关窍。也是,毕竟还小呢,就算政治上嗅觉灵敏,那里就懂这些个风月了。
咳嗽一声,将此话岔过,对林琛正色道:“如今你与你妹妹不同,你是打着庄先生的幌子上京,既是如此,头一个紧要的便是学问!我自会致信老太君,给你们收拾出个清清静静的院落儿来,庄先生在京城自有院落,你日间跟着读书,晚上亦切勿松散,再写上一二篇字才是正理。”
林海这话说得,就差明晃晃的一句“你给我认真念书,离贾家姑娘远些!”了。
林琛心里闷笑,面上恭谨严肃,行了一礼道:“儿子省得。儿子日间自会跟随先生,平日里不过是给府中长辈请安便罢了,万万不敢耽误片刻学问的。”
林海听到他的保证,这才满意道:“自古勤学苦读方是正途,我林家虽是武功起家,又上承天恩,可这爵位到你时,却是真正无爵可袭了。你唯有读书入仕,方可顶门壮户,光耀门楣。”
林琛敛容,郑重应是。
林海还欲叮咛,却看到林琛坐在椅上,不骄不躁,自有一番气度,若不是形容尚小,浑不似个十岁的孩子。如今朝中局势诡谲,自己不但不能护的他们兄妹周全,反而是儿子自请为质,不得不此时入京,为自己换取喘息的余地……
心中莫名一酸,挥挥手让他下去了。林海靠在椅上,眼中却是一片坚定,就算是为了子女,他也定要守住扬州,只要扬州不乱,大计自可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