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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约很快就到了。
这三天时间,我给姐弟俩买了足够一个月的口粮,给他俩和自己添了几套新衣裳,还请人给旧房子修葺了一番。
原来古代一两银子真是不老少,一番花费下来,我竟然没用完。剩下的钱,我给了他俩二十两,余下的我就留给自己了。
接下来,我清点了一下自己随身的物品,原先穿的一身衣服,早没有电了的手机,上次牙痛没吃完的一板止痛片,新做的几套衣服,剩下的九两银子和花剩下的铜钱,我把水钻的项链和手链都摘了,包在一起还挺累赘。
小七找来一块布,教我打成包袱。我嫌难看,突发奇想给五娘画了个样式,让她给我做了个双肩包,穿着古装背在肩上,结果还真挺配。
五娘小七也都说好看,我也很得瑟,想想自己岂不是最时尚的古人了吗?也不知道若干年后,无知的现代人扒开我坟头后是什么表情。想到这里,我得意之余竟然又有些伤感。
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今朝有酒今朝醉”,“做人要活在当下”,我一时兴起,又让五娘在背包上绣了个“潮”字。我看着自己的背包,乐不可支。而他俩完全get不到笑点,看我在那里傻乐,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此时正是人间四月天,夕阳西沉,晚霞映红了天边,我们的屋顶升起了渺渺炊烟,我知道这几天可能是他们姐弟久违了的快乐时光。可是欢乐终究会有别离时刻,我终究只是他们生命中的一个意外。
可能最终,我们都将独自面对自己的命运,这应该就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意思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姐弟俩依依惜别,然后穿过翠竹岭,去赴三日之约。
因为没有小七的催促,我一路走走歇歇,磨磨蹭蹭,到下午了,我才赶到云峰镇。在街角的小饭馆里随便叫了两个看得懂的菜肴,我胡乱吃了碗饭,至于滋味如何,除了饱腹感,我放下筷子就都忘了。然后,我忐忑不安的往“玲珑布庄”走去。
夕阳把我的影子拖得老长,“玲珑布庄”的店招在冷清的风中招摇,布庄的大门却紧闭着。
“搞什么鬼?难不成我拿了钱的诚实守信,他程老头出钱的反而放我鸽子?难道他是认为我下肢瘫痪不会跑是怎么的?什么奇怪的逻辑?”我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走到门口举手敲门。没想到我手一拍上去,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差点让我扑了个跟头,原来门并没有闩上。
柜台前店并没有人,我喊了几声“有人吗”,也不见有人回答。搞什么鬼,空荡荡的瘆得慌,我硬着头皮,顺着柜台进入里屋。
中庭一面影墙,东西两间厢房,看来这程老板的家业置办的很简单,听小七说他老婆很早就死了,他既没有续弦也并没有子女,就只有芳龄这个义子,想来是真的,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经营是为什么,还真是个怪老头。
整个院子一片死寂,连叫几声也不见有人回答,我心里头一阵发毛,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电视剧里杀人灭口的剧情……难道……
我往四处张望,残阳如血,万籁俱寂,唯有微风摩挲树叶的沙沙声……真他喵越看这越像,我都能感觉到有双眼睛在一直盯着我……
我往后退了两步,一转身正准备夺路而逃,却发现一团黑影冲了过来!我的妈呀,我赶紧拔腿就跑到门边,一把推开大门,用身体死死抵住。过了许久,只听到一声猫叫,之后再没有动静。
“撞到鬼了,怎么莫名其有只猫?还是先离开才是。”我的小心脏还在嗓子眼“扑通扑通”乱跳,使劲咽了两大口唾沫,把气喘匀了,回头四下一看,差点没晕倒,原来我慌不择路,竟然跑进了其中一间厢房里。房间里幽暗不明,透过窗户投射进来的微弱光线,我看见窗前有个小几台,台上搁着一尊佛像。走过去一瞧,原来是座弥勒像。弥勒在佛教里属于未来佛,教施舍主富足,很对中国人“有付出就有收获”的世俗化胃口,在清代(准确来说是在白莲教被定性为邪教)之前很受崇拜,尤其是商贾士人,多信弥勒。
再仔细一看,弥勒佛像底下仿佛压着一张纸,用手一摸,果然是张信笺。我使劲提起佛像,把信笺抽出来,就着昏暗的光线,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诗:时逢离乱世情哀,为避屠岸此山来。不可虚沽霸王名,当谋天山燕咏册。尚无尺功凌烟阁,唯存丹心报君恩。海山不是吾归处,归去竹间寻广陵。
诗文上还盖了一只鹅蛋大小的印章,歪七扭八的小篆我也看不懂。
感情这诗应该就是程老头写的没错了,可是这里面也没有其他信息了呀!这老头不会因为这张破纸诓我跑这一趟吧!难道是藏头诗?
我仔细又读了一遍,别说什么藏头藏尾的意思,就是大概意思我也只是能懂五六分。这古人写东西总是七弯八绕,掉书袋子,这一点实在令人讨厌。
正思忖间,旁边的柜子“吱呀”一声打开了,我立马魂飞魄散,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一只手掌捏住我的嘴巴。我感觉腋下被托举着,一下就跃过了窗户,等我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一棵高树上了。
“出声就丢性命!”一个阴沉的声音冷冷的说着。话音刚落,院里突然冲进来十来个短衣劲装的黑衣人,个个都带着尖刃长刀,杀气腾腾。
“不要动,就在此地等我回来!”我正准备答他一句,“怎么的,你还想去买几个橘子怎么着”,半句话没出口,那人已经一跃而下,落到院墙上,“砰”的用力一蹬,直翻出墙去。乖乖,原来古人的轻功是真的!
院里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你们四个,跟我追!剩下的留下来搜东西,可不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说话间,五条黑影“咻咻咻”也都翻过墙去。
我大气不敢出,紧紧抱住树干,冷汗涔涔。妈呀,古代真这么多武林高手,这要弄死我,不就和捏死蚂蚁一样吗!
耳里听到房间里亮起来灯,那些人噼里啪啦一通翻箱倒柜,一个公鸭嗓嚷嚷着,“副使大人,八成是刚才那蟊贼得手了,这他奶奶的什么都没有啊!”另外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少聒噪,继续搜,等杨大人回来再做计较!”
爬在树上的我,终于理解什么是骑虎难下。下去吧,这帮家伙绝不是善茬,留在树上吧,待会儿架我上树的家伙难保怎么对付我。唉,我还是太年轻了,这一定是程老头设的套,我傻乎乎的还费劲扒拉的往里钻。我想起电影里的台词,“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捱到哪时算哪时了!
捱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终于听到下面有人说,“杨大人回来了!”
接着,沙哑声音问道:“可恶,让那蟊贼跑了。大伙儿可有什么发现吗?”
“回大人,两边都搜遍了,前面也翻了个底朝天,并无发现。”公鸭嗓说道,“只怕是已被贼人得手。”
“嗯,那蟊贼身手倒是不弱,能抵抗我十多招,不过他也中了我一刀。刘副使,你拿上这面牌子,去找此地县令,只说是黑水营缉捕羯戎奸细,让他交代衙役留心协助便是,小心言多必失,切不可走漏风声。”那姓杨的继续说,“我这边即刻启程去衮州宣威军大营,四殿下吩咐过,事若不遂需找赵将军商议。”
众人领命,纷纷离开。听他们都走远了,我双手抓住树丫,垂吊着身体,想着要从树上跳下来,可是我脚离地面感觉还很高的样子,古代的夜晚又格外的黑,只凭着云层里一弯月芽的光,也看不见地上黑鸦鸦的是什么情况,咬牙一松手,我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就摔了个屁墩儿。还好下面是草地。
等我摸黑翻过窗户时,脚一着地却踩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一个踉跄又摔了个四脚八叉,这回却是实打实的土砖地。“老天爷,我这是做错了什么,怎么这么倒霉啊。”我“哇”的哭了起来,“这个时候我本该是吃着宵夜追着剧,为什么让我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遇见这么多坏人,为什么……”我越想越伤心,最后索性躺在地上号啕大哭。
“堂堂青云府五小姐怎么哭成这样子?”
冷冷的声音硬生生让我还没哭出的那声“哇”瞬间变成了“啊”,我骨碌一下坐了起来。
“你…你是谁?”
“救你命的人!”
“你…你想干嘛?”
“继续救你命!”
“你干嘛救我,我又不……认识你!”这人古怪的脸上两道冰凉的目光,让我生生把后半句吞了回去一个key。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救人还是杀人,于我本无差别!”
“那你说……你是来救我的啰?”我小心的说,“别误会,我只是确认一下。”
那人也不说话,看样子他要是对我不利早动手了。
“我知道了,你这么酷,应该是刺客吧!是谁让你来救我的?能方便透露一下吗?”我放松了戒备心,好奇心却上来了。
这怪人给了一个眼神让我自己体会,“东西拿到了吗?”
“什么东西?哦,你是说程老头说要交给我的东西?”这句话说完我突然想到,万一他就是程老头的人,那可就糟了,余光一瞥,这人并没有反应。
“说好了今天让我来取,他人影都不见一个,一点诚信都不讲,差点害我把命搭进去。那三十两银子,还抵不了我的精神损失费呢!”惨了,我想我又多嘴了,“不过银子我已经花光了!”我下意识扶了扶背上的包,找补了一句。
“把你拿那张纸给我看看!”他向我伸出手来。
我从衣袖里取出那张信笺,递了过去。他接过去看了一眼,突然问道:“这图章是什么时候有的?”
“我哪知道,一拿出来就有了,写诗画画你们不都喜欢盖个章吗?有什么奇怪?”我突然发现不对,又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文人写诗文图章应该往边上盖,应该不会拿着鹅蛋大的章往正文上盖,他又不是乾隆爷。
想到这里,我站起来往几桌上瞧去,却发现原来那个弥勒像不见了。
“糟糕,佛像不见了,东西被那帮坏人拿走啦!”我失声叫道。
那怪人挪过一张凳子,缓缓坐下来,向地上指了指,说:“很好,再高声些,好叫他们闻讯再返回来!”
我忙捂上嘴,顺着他的指向看,佛像却就在我脚边,原来刚才害我摔跤的东西就是它。我把佛像翻过来,果然底座上嵌着个黑不溜湫椭圆的东西,上面纹路和信笺上的印章应该是一模一样。可是东西嵌的很紧,用手完全抠不出来。
“哐当”,那人丢过来一把短刃匕首。我拿起匕首,用刃尖使劲一撬,“砰”一下,那东西应该是生铁铸的,还挺沉,地砖都被砸了个豁口。
我再把佛像底座向下,一摇晃,噗噗两声,竟然还有两颗金蛋子。我拾起这两样东西,把那生铁的玩意儿递过去,喜滋滋说,“给,东西我转交给你了,这两个是程老板说好给我的,咱们两清啦!”
“你要转交的另有其人,我只是引路人。”
“在哪里?那你……你现在带我去呗!”
“千里之外!”
“玩儿呢,兄弟!真当你是费玉清啊!”
我一下急了,“要不然这样,这东西你直接交过去,我给你一颗金子!做人嘛,最重要是开心啊!”我举着一颗金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开不开心啊!”
……
“好吧,我把两颗都给你,姑奶奶不去了总成了吧!”我看他冷冷的眼神,只好泄气的说。
“我能决定的并非黄金,而是你的性命!”
……
“好吧,你牛,你厉害!”我无可奈何,反正也没地方去,走一步算一步,“那下一步我们怎么做?这位大虾!总不成在这里等那帮家伙杀回来吧!”
他也不答话,竞直向门外走。
没办法,我只好跟在他后面,黑夜中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走到一间破庙前面,他蹲下来,右手捏住几粒石子,往里面一掷,只听见石子打到泥墙上噗噗作响,除此之外,并没有动静。
他这才领着我进到庙子里,顺手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一拧再用嘴吹一吹,竟然漂出火星,腾一下燃了起来。
“呀!火折子!”我兴奋得像个没见识的乡巴佬!
他回头白了我一眼,冷冷的说,“就在此地等我”。我看着他转身到庙子旁边的茅草棚上揭了一大把草,又到附近的小树林拖了一捆树枝。接着,他真还就他喵的从身上摸出几个橘子,递给我说,“暂时抵抵渴,充充饥,明早再做计较。”要不是他会武功,我觉得自己当时真能鼓起勇气给他砸回去。
他也不理会我的眼神,转身就去摆弄柴火,不大一会儿,一堆篝火就燃烧了起来。
“哇,你可真是太棒啦,我像是来参加`跟着贝尔去冒险'一样了耶!”我一边剥着橘子一边打趣他。
他也不理我,依旧冷冷的说,“睡吧!”转身就和衣躺下了。
……
说实话,野外过夜真睡不踏实,中间我醒来好几次,发现他一直在往篝火里添柴禾,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好的精神,一边睡觉还能一边注意控制火势。
到了破晓时分,我实在睡不下去了,铁板一样的硬土硌得浑身都疼,泥尘堵住鼻孔和全身毛孔,感觉自己是在墓穴里睡了一夜。说实话,自打从自己的世界来到这个世界,我已经习惯了各种艰苦,但是这种两手空空,第一次在荒郊野外睡一晚上的经历我还真吃不消。
我转着脖子揉着肩,环顾四周,原来这是个废弃的三清庙。我们睡的正是三位天尊的香火供台,三尊塑像年久失修,早已经釉色斑驳了,正中央的一尊写着“玉清圣境大罗元始天尊”,右边是“上清真境大圣灵宝天尊”,而左边就是太上老君了,“太清仙境”四个字已经同手臂一起没有了,只剩下“大圣道德天尊”六个字。
我擤了擤鼻子里的泥,苦笑着说,“你们三个糟老头子,坏的很,一夜就这样看着本姑娘睡觉,本姑娘芳尊莅临,你们也不显显灵,给顿早饭吃。特别是你,一老头装什么维纳斯!”
我一边捂住咕咕叫的肚子,一边起身从供台上下来,却隐隐听得一个女人的哭声。那哭声一会儿哀怨伤感,一会儿又隐忍克制,仿佛是从地底传来的一样,气若游丝……
这声音如果是夜里,一定会吓得我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