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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藤原千花睁开了眼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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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次小千花陪着母亲参加一个聚会,在大厅里等待宴会开始的功夫,千花对正在独奏的一个弹钢琴的人产生了兴趣,左顾右盼。那个人也热情地教了她一首基础的曲子,谁知道她才练习了几下就全都记住了,演奏者非常惊讶,强烈地建议藤原妈妈趁早让她开始学习钢琴。演奏者的一番鼓励,终于打动了藤原妈妈,望着眼前这个开心地弹着钢琴的小千花,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久之后,千花的家庭音乐教师来到了家中,她的生活就此翻开了新的篇章。教师作为名门出身的音乐高材生,深谙音乐学习道路上的艰难,以及人才培养的不易,为了赶上秀知院初中部的选拔时间,为小千花制定了高强度快节奏的学习计划,家中的娱乐工具全都被锁了起来,周末的外出游玩计划悉数取消。此后,在藤原的世界里,除了学校学习外,就是家中的音乐课程,夜以继日,日复一日的练习,教师站在一旁督促,妈妈坐在房间最后面督促,成为房间里固定的风景。

    因为常常会出错,她就要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练习,一个人的深夜,不准入睡,眼泪滴落在键盘上,她曾无数次地想举起凳子把钢琴砸得粉碎,但是琴声不能听,否则正在隔壁卧室里的教师就会进来呵斥她。渐渐地,藤原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开始有些沉默寡言。

    某天课间教室里,藤原正在为快要上交的数学作业而苦思冥想。

    欸,大胸藤原一个人闷在这干嘛呐

    就是啊,最近也不来找我们玩了,是被我们打怕了嘛

    还是说。。。胸太大了,重得根本爬不起来了啊

    哈哈哈哈,这都被你发现了

    藤原没有理会他们,一本书飞过去,捶在男生的脸上,两人知趣地离开了。因为身体发育得较早,藤原的胸部常常会遭到班级里其他男生的调侃,对此藤原非常反感,每当遇到这种挑衅,她总会和他们干上一架,只是现在一想到学校之后还要回家练琴,这就让她感到毫无斗志。

    嘿,藤原,你有什么不会的嘛

    原来是邻座的女同学,这学期换过座位后,性格孤僻的藤原还没有和周围人说过话。她在班上的地位和藤原完全不同,热情开朗,乐于助人,不仅受到男生的欢迎和欣赏,也能和女生们打成一片,是班级名副其实的中心人物。对于她主动发出的对话邀请,藤原并不觉得意外,班级里其他几个不善交际的同学,也都曾接受到她的邀请。不过,父亲之前的告诫,让她不再轻易接受他人的帮助和善意,人与人之间最为纯粹的关系,就是相互利用,至于其他不知缘由的,如果不是出于恶意,那便是伪善。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欢迎随便来找我啊

    其实我原来和你很像的,也是不太喜欢说话

    藤原(心理):不要以为你对我那么了解好吧,假惺惺的样子,真是恶心啊

    不过我的妈妈和我说,如果你觉得孤单,没有什么朋友,可以尝试去主动帮助别人,被别人需要的感觉是非常神奇的。

    当时我也非常害怕的,因为自己比较闷,没什么人来找我搭话,想要别人来主动亲近我应该是不现实的,所以我只能去创造机会,让我被别人认可和接受,也就有了现在的样子。

    不过实际上,我其实没有大家看到的那样热情善良,只是害怕一个人太久了,不想再回到原来那个状态,为了被别人认可,我每天都在努力地帮助周围人,难听的说,这就是一场交易吧,为了让我不再孤单的一场交易,名为善良。

    藤原转身向她望了过去。

    嗯嗯

    诶呀,你可终于说话了

    一直这么做,不累吗

    累啊,但和一个人的感觉相比,总要好太多了

    所以主动和我搭话,也是你的一笔交易了

    哈哈哈,差不多吧,因为我想让你成为我的朋友。

    真是无聊啊

    彼此彼此

    参加完某次钢琴比赛的小藤原,坐在等候大厅墙角的一条长椅上,两手握着鸡蛋三明治和绿茶,因为比赛的关系,还没有吃午饭。一旁的儿童休息室内吵嚷嚷的,几个趴在地上的小孩团簇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藤原放下食物,好奇地凑过去瞧瞧。

    该我了,三点

    哈哈哈哈,你快破产了

    拿钱来,一共是四百

    到我了,诶呀,要不要拍卖呢

    。。。

    小藤原眼里冒起了星星。自从开始学钢琴后,她很少再对什么东西产生过兴趣。藤原的家教十分严格,不允许小千花邀请朋友来家中玩,主要是防止其朋友的家庭利用这层关系,来向藤原父亲拉拢关系。另外,小千花所在的班级,其他同学的家庭背景都不如藤原家来得显赫,因而在藤原父亲

    看来,并没有交往的必要。所以,小千花平时都是一个人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年长的姐姐常年在海外留学,年幼的妹妹还上幼儿园,周围没有同龄人的陪伴,唯一的寄托,大概就是床头摆放着的许多玩偶了。因此,小千花对于那种可以和很多朋友聚在一起分享的游戏非常向往,向别人打听,才知道那叫大富翁。她拜托管家偷偷地帮自己买一盒,别让父母和家庭教师发现,每次练琴结束后,就将卧室的门反锁起来,拉上床帘,打开台灯,从橱柜底层面拿出一个小盒子,就像下单人象棋那样,一个人分饰多角,自己和自己玩了起来。这也是那段阴郁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一点光亮。

    某次家中钢琴练习,弹到一半,突然停止了。

    怎么了

    老师,这个地方我觉得有点问题啊,是不是这样弹会更好啊,你看

    你就按照我教你的来就行了,其他的不用你考虑

    可是——

    你觉得这么弹可以嘛?你确定这样做会更好嘛?

    小千花摇了摇头。

    刚才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啊,既然你自己放弃了,那就别怪我了。

    什么?

    表达自己想法的机会,要永远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是别人,或者是在你之外的什么东西。如果刚才你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你就该坚持下来,不管我说什么。但是,你还是放弃了,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千花啊,你要记住,当你以后越来越厉害了,实力能被更多的人接受认可,你还是要给与别人质疑你的机会,如果现在你认为我说的都是正确的,那么以后你也可能会片面地否定那些不如你的人的看法,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最终被别人所抛弃,你知道嘛。

    嗯嗯

    但是呢,这种机会也不要给太多,毕竟你可是我的学生,实力自然是没话说的,要是这样还被别人挑三拣四的,老师我的脸也没地放了。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绝不会给别人一点机会。

    总之呢,这次作为惩罚,你就乖乖地把橱柜里的东西交出来吧,我不会告诉你妈妈的。

    说完,老师从身后拿出一张差不多的琴谱,换上了原来的那张,藤原瞄了几眼

    老师,你居然算计我

    在你家呆这么久了,我也得有点长进啊,入乡随俗了呗。不过,刚才和你讲的那些道理却是真的,你呀,和我就别客气了哈

    在老师的悉心辅导下,小千花的琴艺日益长进,斩获了诸多国内外重要奖项,成为了大家口中的音乐天才。凭借着这些荣誉,在六年级升学时,她成功考入了学霸和天才云集的著名学府——秀知院的初中部,开始了接下来六年崭新的生活。成功升入秀知院以后,藤原不再需要每日封闭式的钢琴练习,也开始有大把的课余时间和班级同学们相处。她的性格也日渐开朗起来,加入了学校里的桌游部,结识了同班好友四宫辉夜,在父母的应允下,藤原生日时还邀请辉夜来到家中一起庆祝,度过了无与伦比的一夜。

    升入秀知院以后,藤原妈妈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管束过她,千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过起了自己的人生。作为音乐特长生,校内很多涉及歌唱和音乐的活动中,她都有主动参与的义务,比如领唱,指挥,伴奏,演奏等等,偶尔还会帮助同学好友编曲,她只需要在活动前夕多练习几遍,至于平时,只要自己玩得开心就好,无论钢琴上积了多少灰,那都和她无关。

    虽然现状有了很大改善,但是来自童年的那种恐惧与支配感,却从未远离。每次家中练琴,母亲总会坐在后面望着她,没有表情和交流,空洞的眼神像是在打量着笼中的猎物,压抑和沮丧吞噬了空气,游荡在屋子里。

    什么爱好啊,你们知道什么,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藤原吼了出来,双手抱着膝盖蹲在沙发上,头只是低着。虽然藤原之前也生气过,只是像今天这般失控,还是第一次。

    藤原同学,我不清楚你是怎么看待钢琴和音乐的,或许那是爱好,或许不是。但是对我来说,我非常清楚,拥有一件自己擅长的事情,究竟是意味着什么。当年为了考入秀知院,我发了疯一样的,不顾一切地去学习,别人课间聊天时,我在学习,放学后别人约好去打游戏,我也在学习,放假期间,同学到各地旅游度假,我还是在学习,现在想想,也还是留下了太多的遗憾啊。但是啊,如果不是为了考入秀知院,谁愿意牺牲那么多时间,去做一件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事情啊。我从没有告诉自己要去喜欢这件事,我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但是我也没有理由拒绝,因为我今天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我曾经所付出的代价换来的,也没有资格再去抱怨什么。即使这样,我还是要继续努力地学习,一直学下去,因为如果我不这么做,我终将一无所有。

    还有四宫,石上,伊井野同学,为了站在今天的这个位置,成为别人眼里的佼佼者,应该都付出了很多吧,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默默地发着光。所以啊,藤原同学,我觉得,无论你现在怎么看待它的,如果你对当下的生活状态感到满足,那就没有逃避的理由了,痛苦也好,阴影也罢,为了美好的当下,勇敢地去享受这一切吧。

    平静的午后,藤原正在学校琴房里练习下周声乐部合唱的伴奏曲。

    藤原同学,结束了嘛,一起去桌游部吧,听说部长又想出了新花样哦

    哇呜,好啊好啊,这就来

    你不是要准备下周的伴奏嘛,这么快就好了

    当然啊,毕竟我是天才嘛,嘿嘿嘿

    琴房里又恢复了安静,琴架上放着准备好的琴谱——拉赫玛尼诺夫改编的《爱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