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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让很担心林婉,因为从那晚开始她就表现得过分冷静,也没有过多的表示出悲恸,这几日几乎未见她进过食。
除了过于的沉默寡言,脸上几乎没有出现其他表情。
下葬的那天,天下着小雨,云层中有滚滚闷雷。虽看不到雨水,但寒意料峭。
陆月灵由于伤心过度,下葬结束后已由陆云带着先行离开。
林婉系着黑色的围巾,静静的看着墓碑上的黑白遗照,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仿佛昨天还出现在眼前的英雄,此刻却化为灰迹,埋葬在这冰冷的泥土之下,身上还背负着贪官的骂名。
悲伤?不甘?怨恨?
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全部混在了一起变成了空白,更多更多的是无力,和茫然。
拒绝了周让让她先行离开的提议,林婉一个人在墓碑前站了很久,直至天渐黑。
黑色的大伞撑过她的头顶,眼前倏然暗了一片。
“表哥,你先回去好吗,我想一个人再呆会儿。”
林婉素来柔软的嗓音此时轻的像是唯独剩下了颤。
她微微垂眼,眼睑耷拉着,满是低落和悲恸。
身边的人没有说话。
不远处不知道是谁突然打开车灯,耀眼的光亮射过来,眼睛一时不适应。
林婉眯着眼寻着光亮的方向,偏过头,恰巧撞入一双清澈的眼底,是那天在大巴上遇见的人,她记得,他说他叫徐扬。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映衬着男人深邃英挺的五官,显得冰冷又让人无法靠近。
然而不远处的车灯洒落在他的身上,柔和了冰冷的气息,还在他的周身朦胧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让这个男人好看的像是落入尘间的天神,泛着一抹金光。
见她看着他,徐扬对她微微颔首。
林婉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也没做任何解释。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徐扬正对向墓碑,看着墓碑上林烨的黑白照片,他在心中郑重其事地默念:“林叔,我回来了。”
“以后我会好好照顾林婉。”
他修长的手指握紧伞柄,朝林烨鞠了一躬。
感觉衣角被人拉扯,随之一道轻软的声音落入耳里,“今天还可以免费当我的人形靠枕吗?”
徐扬微怔,片刻过后,从身后一把将她抱入怀里。
这些日子她佯装坚强,不想让悲痛欲绝的母亲雪上加霜,陆云叫她回去休息,周让拍拍她的肩无声安慰……
直到此刻,她才惊觉,自己是如此渴望一个拥抱,哪怕只是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让她在这跌宕不安的浮沉中抓住悬木,把她拉回岸边。
林婉在这个陌生的怀抱里,心口窒息般的钝痛一下崩裂。
压抑了多天的情绪终于释放出来,尖厉而嘶哑的哭声夹杂着苦涩,眼泪扑簌扑簌地滑落。
抑制不住的呜咽终究化为撕心裂肺的啼嘘,回荡在夜色笼罩的墓园里,织出一幅暗黑的悲怆。
许是哭得久了加上淋了雨,到最后人已经开始意识模糊,站都站不稳。
徐扬扶着她,手掌不经意触摸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滚烫如火燎。
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上她的额头,“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林婉乖巧的靠在他怀里,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纸,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徐扬把大衣脱了裹在她身上,半拥着她离开。
……
这时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下来,一阵惊雷过后,大雨滂沱。
不远处的车上。
雨刷器时不时拨开玻璃上模糊的水迹。
车灯的光线从程昱的面容扫过,显得那双眉眼越发乌黑沉静。
江辰看到程昱平静的从衣服口袋掏出一盒药瓶,只是那双颤抖地手出卖了他。
江辰连忙将水递过去,程昱没有接,而是硬生生的将药片吞咽下去。
半饷,程昱盯着前方贴近的两个背影,直到彻底的消失在视线中,俊美的一张脸徒然冷沉阴鸷,仿佛随时能滴出水凝成冰渣。
明明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江辰的手心被这男人阴冷的眼神渗出了层层的冷汗,“那个,你没事吧。要追上去吗?”
程昱没有接话,而是反问他:“查清楚了?”
“额?”江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程昱问的是什么,几秒过后才想起程昱前几天交代他查的事。
瞥了眼前方消失在路口的身影,关掉车灯,“查出来了。是跟林烨住一起的一个盗窃犯……那人是里头罪行最轻的,本来蹲个几个月就能出去了。刚刚得消息他被查有肝癌晚期……”
癌症晚期?
程昱嗤笑,好一个替罪羔羊。
“致命伤在心脏,凶器是一把磨了很尖的牙刷柄。”
程昱眼睛一眯,唇畔是讽刺意味极深的冷笑,“果然像是沈家的作风,绝不留后患。”
江辰有些发懵,他还没有从刚刚林婉跟徐家那个相拥的惊悚画面中回过神来,怎么林烨的死会跟沈家扯上关系,难道不是意外吗?
“头不久才听说林烨的秘书要反供,林烨手里有沈建雄贪污的证据,才没几天人就没了。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程昱视线落到手腕上,那是林婉送他的手表,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可是指节分明的手指关节却因用力而泛白。
沈清的大伯沈建雄是林烨的直属领导,可最近有风声林烨有可能提拔跟他平级。
曾经林烨在他手下的时候就不买他的账,甚至暗中收集了他贪污受贿的证据,如果他再升一级岂不是更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个老狐狸又怎会坐以待毙?
这阵子的一连串风波无疑都是沈家和徐家谋划好的,一箭双雕的把戏。
既能扳倒程家,又能将林烨这个碍眼的绊脚石铲除。
“可是他们似乎打错了算盘。”程昱眼神冷漠的掠过,声音里更是寒意凛冽,“林烨的秘书现在在哪?”
……
迷迷糊糊中,林婉忽然觉得这个怀抱竟有一些熟悉,淡淡的冷杉味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半阖着的眼将眼前的人折成扁平的形状,紧绷的下颚线让她产生了幻觉……
似乎在几个月前,她沉入冰冷的水里,也是有这样一个人,在一旁守着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半睡半醒间,耳畔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嗓音低到极致,像是从喉咙最深的地方发出的呢喃:?“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