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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从后门偷偷溜回府后,丹心便要招呼着奴婢打水替小姐梳洗。
“赶紧把这一身给换下来,这哪里像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啊?”丹心一边给苏玉脱衣服,一边皱眉道。
苏玉轻笑一下,从镜子中望向丹心:“你可惯会操心那些有的没的,小小年纪便这般啰嗦,等再长大些起步就成了顶级唠叨人物?”
丹心佯怒,给苏玉把发髻打散梳顺后等了她一眼,就去给苏玉整理床铺去了。
苏玉一个人静静地趴在桌上,心里却泛起无数涟漪。
那个老头的家乡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战争?那里的人民又承受了什么样的摧残?家离子散?家破人亡?
苏玉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战争、苦难这些东西还离自己太遥远,眼下的自己即使有普度众生的心,却远远没有那个能力。
“我想普度众生,倒还不如去观音庙里拜菩萨来的更快些。”苏玉自嘲着摇摇头,从夹层里抽出一本话本,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苏溟对苏玉不太上心,苏玉的母亲明微对苏玉管得很严,无论是从小的礼仪规矩还是后来学习的舞艺,只要让她开始做了,就必定要做到最好。因而话本子这样的东西,明微是绝对不会让她看的。
可谁又想得到呢,自从有次听家中小厮讲起话本中的桥段,苏玉便对话本着了迷,一有机会就让丹心替自己从外头带几本回来。
而为了将话本藏起来不被明微找到,苏玉还自己找材料将梳妆盒打空一点,做了个夹层,专门用来放自己心爱的话本。
但这样一来放首饰的地方就不太多了,所以苏玉常戴的首饰总是被丹心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梳妆台不起眼的一角,等晨起梳妆时再顺戴上,可谓方便快捷。
今晚心中装了太多的疑问,苏玉注定不能安枕。
次日大早,苏玉便被丹心的夺命连环晃给摇醒了。
昨夜没睡好的苏玉非常不开心,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味道,挂着两个老大的黑眼圈问丹心,“何事?”那模样,仿佛如果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就要将丹心生吞活剥了。
这招对其他人也许有用,但对丹心来说却是小儿科了。她站起来小声说道,“小姐啊,是夫人来了,闻说小姐未起,怪不高兴的样子。”
听到母亲来了,苏玉的睡意立刻散了大半,忙不迭地从床上爬起来,招呼丹心给自己梳洗。
苏玉发誓这绝对是自己起床最快的一次,擦脸的时候脸被扯得生疼也不多说话,免得浪费时间,丹心也明显有些慌乱,头上的簪子戴了三次都找不好位置,还是在路上别好的。
最后出现在明微眼前的苏玉就是这样一幅睡眼朦胧的样子:一双惺忪的眼睛努力瞪得老大,脸上还有用力摩擦过后的红印,好像头上那根簪子也戴得不深,在头上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似的。
旁边的小丫鬟被厅内紧张的气氛吓着了,颤颤地将刚沏好水温正好的茶递过去,明微接过茶水望着苏玉半天不说话。
好半晌喝完一杯茶,明微才开口说道,“起先怎么不知道你还如此嗜睡?小儿年纪不趁着大好光阴求奋进,反而到了日上三竿都不起。怎么样,这觉现下可醒了?”
苏玉克制住自己想反驳现在明明还早的冲动,朝母亲甜甜一笑道,“素日里孩儿起的也是不迟的,有丹心在这,孩儿想晚起也不成啊。”
明微看了眼丹心,轻轻唔啦一声,不置可否,“你现在还学会给自己找借口开脱啦?”
苏玉一怔,便不再继续玩笑啦,正色道,“不知母亲今早来可有什么特殊吩咐,孩儿早早为母亲备下才是。”
明微朝苏玉挥挥手,“玉儿,你最近习舞时,舞娘可有说你哪支舞跳的很好啊?”
苏玉向前走了几步,思考了会说道,“舞娘确实是说了,说玉儿的兰陵破阵曲若多加练习,定十分好看。”
明微眯眯眼,又继续问道,“若给你半年时间,你能将此舞练到何种地步?”
苏玉不解,只好回答,“孩儿近几日勤加练习,不出三月定能将此舞练好。”顿了顿又说,“母亲要来看吗?”
明微听到苏玉说三月便能练成,喜不自胜,又问,“玉儿能否在舞的过程中加上别的物件,让你的舞与旁人的破阵曲大大不同?”
苏玉更加迷惑了,这是个什么意思呢?寻常来讲,跳兰陵破阵曲时,舞者手上可以拿披帛,拿锦缎,哪怕是团扇也能舞出不同的风味来,母亲到底要什么不一样的破阵曲呢?
心里虽然没有答案,苏玉却得回话,“玉儿心中暂时没有具体想法,想要练好的话估计不是一时之功。”
听到不确定的答案,明微露出不悦的表情,“玉儿啊,你十岁生辰宴就在半年后,母亲是希望大半的,让我的玉儿见见世面,以后去了大场面万万不能怯场。”
明微看着低头含笑的女儿,道,“母亲还希望你能够在宴会上舞一曲兰陵破阵,让世人都记住你,记住我明微的绝色女儿。”
苏玉眼睛瞪得老大,连忙拒绝,“母亲!在宴会上歌舞助兴的都是家中的歌姬舞姬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母亲,难道要将女儿与她们相提并论?”
见明微只是淡淡地喊过婢女让其添水,苏玉眼中尽是不可思议,“母亲?”
“母亲,若如你所愿,女儿的名声传出去,对您又有什么好呢?谁家愿意娶一个街巷尽知的媳妇回去呢?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女儿记得小时候您给我讲过啊?”
明微摇摇头,只觉眼眶有些湿润,轻轻垂下头盯着手中的茶杯,一下一下地敲着杯壁。
“玉儿,冷氏怀孕了,三个月的男胎啊,母亲就要被你父遗忘了...这个时候你必须要出头,你不出头,往后这苏府的后宅,还不知道要姓什么了。”
苏玉强忍着眼泪,带着哭腔道,“母亲总是这样说,从小到大,凡是遇到不顺心的事儿,总拿玉儿不是男孩说事。”
擦了把没憋住的眼泪,苏玉不想让眼泪划到嘴里,太涩,“玉儿不觉得自己是个女孩碍着母亲什么事儿了,但求母亲不要总让玉儿为难,如此艳名远播的事,即使是四书中,都是避之不及的。”
明微惊讶地张了张嘴,竟然没有说动她?
也只怔了一瞬,明微就拍案而起,怒道,“怎的,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命都是我给的,如今竟连说都说不得?我今儿就告诉你,只要你还认我做母亲,这十岁生辰宴上的破阵曲,你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
说罢,便甩袖出门。
苏玉跌坐在厅中,垂头无声地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