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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殁了!”
“公主殁了!”
“……”
这是她耳边重复环绕的最后一句话。
结果……我连死去都没人知道吗?
原来我是如此卑微……
渐渐闭上的双眸,一滴眼泪缓慢滑落在脸边冰冷的雪上,消失了。
全城都在为公主的逝去哀悼。阴冷昏沉的天空,只有兀自飘飞的雪花,寒气逼人,雪白的一点点,铺遍了大地上无数的生灵,一切仿佛都陷入了冬眠。
不同的是,它们不过是在等待更美好的明天,她却没有了。
“主上,要安顿好她的家人吗?”一个家仆跟在主人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家人?她有吗?不必了,能让她享受公主的尊贵葬礼算是便宜她了!”苍老的声音听不出带着忧伤地说,看来是个不好惹的主子。
“是。”
最后,她“有幸”光荣了一回,便是成为替身,代人赎罪,死的那一年,她十八岁。
后不知谁传出的流言,说是去世的公主是假的,真的公主还在逍遥快活。这倒直接引起了民愤。
公主的命是命,替死鬼就该死吗?
况且听说是公主失洁,被骗了身,大婚前一日耍泼赖,不肯与残疾的王爷成亲,原以为公主好歹性子刚烈,原来还是个怕死鬼,找个丫鬟替死了!
奈何王公贵族势力大,稍一打压,拿钱买通,流言也就渐渐消失了。
至始至终,无人知丫鬟的悲惨遭遇,一切成了大千世界的飘渺尘埃。
她名叫阿荻,是辽国公主的贴身丫鬟,从十岁开始便入宫当值,只因突如其来的灭门之祸。原本身为商贾之女,地位虽低下,生活却也过得去,从小更未做过劳身之事,会的更是琴棋书画。
奈何往事随风,幸得公主青睐,得以成为贴身侍女,苟活于世。若不是亲人对她的嘱咐,她又有何意愿再活于没有牵挂的世上。
只是,没有想到,她还能再来一次,只是这一次她有了别人生命的掌控权,是该相信众生平等,还是权力至上?
再醒来,她躺在纱床上,身旁围满了一群哭泱泱的人。看着装,因是奴婢和家仆,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有人发现她醒了。
看着床顶的白色床纱,雕刻着凤凰的锦缎床帘耷拉在床尾,似乎被拉拽过,身上盖的蚕丝被子,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只是视角不同罢了。
她慢慢地举起自己的手,伸到眼前,修长白皙透着粉嫩的手。
突然感到头上一阵疼痛,眉毛一紧,痛苦地叫了一声。
“公……公主!您醒了?”终于有一个奴婢注意到她的举动。
“公主?你…在说谁?”她看了看满脸慌乱又惊喜的奴婢,不解地问道。
“公主,您别吓喜儿啊!”这奴婢估计怀疑公主傻了,一直不停地唤道,带动旁边的家仆也都鬼哭狼嚎起来。
被他们的哭喊声弄得头疼,她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扶我起来一下……”
依旧哭得梨花带雨的喜儿连忙扶起她,走到梳妆台面前,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的,镜子里的不是她阿荻的脸,是辽国国主最心疼的公主的脸庞!
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眼眸淡黑中有一丝幽蓝,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约莫十七八岁,肤白胜雪,眉目如画,竟是一个垂月美人。
她……真的重生了?
脑海里突然涌入一连串记忆。
原来不是重生,而是她做的交易。
与公主互换命格,以公主的名义活下去,然而,代价就是以自己的寿命与菩提灯交换,菩提灯灯火不灭,她就可以活在这世上,一旦灯火一灭,她将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擅自更改命格,乃逆天之为,代价自然是无法衡量的。
若不是临死前听说自己家人的遭遇是有人故意为之,她也不至于为了复仇回到这让她厌恶的人世间。
菩提灯是从一名老者那里乞得,老者曾再三说明,菩提灯乃神器,纯净之物,以自我的神识滋养,以他人情感为肥料,二者缺一不可,否则神魂俱灭之前还得承受蚀骨之痛。
额头眉间突然一晃而过一朵灯火状的白花,阿荻更加确定那不是梦,是真的!
突然看到自己额头上的伤,她木讷地拉过丫鬟喜儿的手,问道:“今天…有什么事发生吗?”
喜儿未料到公主突然这么问,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
“直说!”
“今……今天是阿阿荻代代……”喜儿还是说不顺溜,看来是被下过命令,不允许提起。
她看了眼其他的人,也纷纷低下了头。
不用他们说,她也猜到了,现在是“阿荻”,原来的她戴上公主的假皮面具在公主的新婚夫君面前自刎的时候!
来不及换衣服,她提起自己的婚裙,不顾劝阻,头上的珠钗随着她的身体起伏摇晃不止,她一路狂奔,神魂还不适应这具身体,跑起来很耗神,她却丝毫不敢停下。
她想看,看那张脸,是他吗?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雪,从小白点到白幕,她的乌黑长发已落满了雪花。皇宫台阶上,灿漫雪雾中一抹艳红的身影不停地奔逐着,随着婚礼奏乐声不断接近。
看到了!
迎亲队伍!
吐着寒气的她慢慢地停下了步伐,胸腔随着自己的心跳高低起伏,怀着忐忑的心情,她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的迎亲队伍。
迎亲队伍很庞大,许是雪大的原因,陪嫁的丫鬟撑起了伞,全是清一色的鲜红颜色,花轿是镂空雕木设计,顶上是红色的薄纱,轻垂于轿沿。在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高贵。
蒙蒙雪雾中,她看不清双方的模样,只见一个新娘从轿上下来,她知道那确实是真的公主了,只是她不会有意识,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改变,如她所料,公主抽出随身带的匕首,手起刀落之时,皑皑的雪上溅了一层鲜红的纱被。
看着曾经的自己在现在的自己面前缓缓倒下,自己心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绞痛感。
雪渐渐变小了,她的睫毛上落满了雪,重得她有些抬不起眼皮,却不愿离开,只想一睹迎亲之人的面容。
那个曾给过她希望的人。
风微动,吹起她的发丝,她定定地看着他,突然之间,他抬起了脸,朝着她的方向,她心下一惊,是他!
周围的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两人相视对望,由于阳光的背光方向,对方并没看见什么,只是阳光刺眼,又别回了头。
只有她,全身都在颤抖,以至于往后退了几步,放在围墙上的手耷拉下来,她呆呆地转回过身,眼泪不知觉已从眼角滑落,睫毛似乎已无法承重,終是合上了眼,嘴角却禁不住抽搐起来。
原来…果真一点牵绊都没有了。
十五岁美好的年纪遇见他,竟也是为了公主?
这世上,果真非名利不珍贵吗?
喜儿终是带着披风赶到,却发现她的手脚冰冷非常,赶紧把披风披在了公主身上,她斜倒在喜儿身上,眼角的泪水已干,只有满头的白雪与惨白的脸,木木地不知看着何方。
雪停了,迎亲队伍也散了,公主去世消息开始满城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