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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爱与良辰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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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君白走上台,他说,他跟南妩,从遇见到再遇见,当中有三年空缺。

    但好在,只有三年。

    所以,他很感恩。秦淮河说的对,好事都给我占了,不像话。

    全场一番哄笑,秦淮河咳了咳,酒呛在喉尖,也笑。

    等场面渐渐安静,梁君白声音又响起——有人说,我办这场订婚宴,是纯显摆。

    “本来就是。”苏炳靠墙站,朱颜听他轻声说唱,“你有本事臭显摆,你有本事承认呀……”

    朱颜被他震慑了,眼神肃然起敬,“天哪,阿炳,你跟我风格越来越像了!”

    这时,梁君白一顿,接着说,没错,我需要一个机缘,将我的伴侣,介绍给所有人。

    这幅画,是我求婚当天,托朋友画下的。

    我对浪漫,没什么概念,跟我过日子的女人,势必会有些闷。

    但一生只有一次的求婚,我希望,能用一件东西作见证,一件能够保存,比我们生命更长久的东西,作见证。

    这才有了,这幅画。

    南妩在台下,头有些晕,她望见梁君白眼里完整的自己,甚至会微微挫败。相处这么久,她依然会闻声而醉,对望而颊飞红晕,尤其他说那些好听话的时候,心便不受控制地剧烈脉动。

    人活着,百年身死,比生命更长久的东西,会让她觉得,即便一捧黄土埋下,仍有一丝魂儿没散,留在这清欢人世。

    梁君白话不多,又说了几句,就下台了。

    她听见掌声,经久不散。

    订婚宴采用自助餐形式,大家随处走,随意聊天,很热闹。

    南妩被几个长辈围困住,问长问短,脱不开身。

    “不去救她?”苏炳端着酒踱到阳台。

    梁君白视线溺人,然不为所动,“她招长辈喜欢。”

    苏炳了解他们相恋史,有些话老早想说,“你掠夺惯了,从来不知道退字怎么写。你能为她退三回,我算开眼了。”

    “这三年,我偶尔才会想起她,次数不多,样子也不太清晰。”说完,酒杯只剩一口酒,他没再喝,只是拖在手上,眼里华光如瀑。

    其实,他对南妩称不上一见钟情,只是经年流转,极偶尔的,他会想起面目模糊的她。

    “你记得我报社的前台姑娘吗?”苏炳问。

    梁君白低眼,“怎么了?我该记得么?”

    “报社成立十五年,你来过三十二次,她为你添过十二杯茶,倒过三次咖啡,加过一回糖。”苏炳戳他心脏位置,“人家小姑娘心里都数着,但你全忘了。”

    梁君白哦了声,手指轻轻转高脚杯,没多余反应。

    “你梁君白不在意的,一刻一分一秒都不会放进脑子里。莫说只见过两面,你能偶尔想起,已经很难得了,难得到不会再有第二人。”

    梁君白灌入最后一口酒,浊酒入肠,烧得他声音略哑,“她值得。”

    南妩艰难地杀出一条血路,见梁先生酌酒姿势十分撩人,美色当前,她不能自持淡定,换了杯酒给他,“今晚不开车?”

    “嗯,找代驾。”

    “聊什么呢?”

    聊什么呢,梁先生面色既柔软,又春风得意。

    苏炳说,“聊他这个钉子户,终于被你拆了。”

    梁先生绕到她耳畔,低声说,“聊我对你花了三年时间,从好感到深爱。”

    他说得很自然,好像这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绕是他再轻声,苏炳离得近,也是听见了,被腻出一身鸡皮疙瘩,“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讲话了。来,夸我句听听。”

    他说,“你今天,领结很帅,你很衬它。”

    “……”

    苏炳被堵了一口气,向梁君白竖了一竖大拇指,撤身阳台。

    南妩拿酒杯挡住大半张笑脸,梁君白总归是梁君白,任何场合,任何时候,都隐隐有股稳重的坏味。

    将秋的夏夜还是有潮热之气,她露在礼服外的皮肤微微酡红,从脖颈一路蜿蜒到额头。

    淡淡暑气里,南妩张开臂膀。

    “抱抱。”

    “好。”

    千言万语,不及一个敞开心扉的拥抱。

    她想着,君白,果然,只要张开手,就能拥抱良辰与爱。

    订婚宴结束,南妩成了梁家准儿媳,梁母时常拉她看戏听剧,梁君白如果有空,也会来坐上一坐。

    一段关系从生疏到和洽,总需要什么为引,南妩便当了这对母子改良情感的药引。

    有一回午后,梁君白要求送梁母回家,女人还不适应久违的血缘亲情,手足局促,“我打车回去,不耽误你们,你们去玩。”

    “导航都设好了,上车吧。”他隔着半扇摇下的车窗,看着女人。

    南妩同在后座,女孩的声线叮铃咚隆的,很好听,梁母想,如果她是男人,也会欢喜这样听声如夜莺,心如兰芷的女孩。

    “阿姨,你家旁边有个大卖场是么?”

    “对呀,人来人往,挺有逛头的。”

    “那阿姨你从舞蹈房回去要小心一点,我昨天看报,可能是临近过年了,卖场附近小偷很多,上星期还砍伤一个夜跑的女人。”

    南妩随身带着那份报纸,她拿给梁母看,“中午可能不怎么危险,但君白心细,应该还会有些担心。”

    梁母的注意力怔在那一版面。

    南妩一语道出梁君白执意送她回家的原因。

    梁君白眉心突地跳了跳,南妩若是坐在副驾驶位置,他必然要捏一捏她的腮帮,小丫头,揭他老底,愈发放肆了。

    梁母最后将报纸一并拿走了,下车的时候,她是笑着的。

    这样的日子过去三个月,南妩收到她姑父的判决书。

    法院最后裁定,有期徒刑七年。

    南妩探望他的时候,他说,这七年,他不后悔。

    “何晓是榨干我女儿血汗的蝗虫,我用七年,换他一条命,是我赚了。”

    厚玻璃的背后,他华发丛生,比半年前更苍老。

    南妩告诉他,她快要结婚了。

    姑父挺高兴的,问她什么时候办酒席。

    南妩说,还没定。

    梁君白插嘴道,今年太赶,明年,不能再拖了。

    他的口气,像在面对一件很严峻的事。

    最后,姑父拜托南妩,替他照看宋怡和飞飞。

    七年牢狱灾对一个心有牵挂的人,不会太难熬,黑暗里也有盼头。

    判决书下达不久,大姑找到一处出租房,交通便利,小是小了些,但不贵。她们一家在周末搬了出去。

    后来,梁君白帮宋怡另找了份工作,在何家飞的食品厂里当保洁,那比医院环境要好,有梁君白这层关系,更是没人为难她。

    年前的时候,南妩又一次动了离职念头。

    起因是她部门一个小姑娘向公司请了长病假,主任辣手摧花是出了名的,摒着不招人,为公司能省一笔钱是一笔。

    但逢到要过年,业务员都在冲数据,成交单量成倍往上涨,部门人手很紧缺,主任也忙得腰肌劳损犯了,她痛定思痛,三番催促病假里的女孩。

    ——公司是想年后给你加薪的,但你总不来上班,要知道,这很影响你的前途。

    女孩进手术室前五分钟收到这条短信,手术结束,她直接递交辞职信,写着:世界这么大,老娘不干了!

    公司不近人情,伤了大批基层员工的心,南妩作为一名小基层,感到了淡淡的忧伤。

    她跟梁君白提了一提离职想法,梁先生极度赞同,再给她添了一把不小的火,从公司发展说到企业文化,苦口婆心,只为阐述一个观点:这是个从核心内部开始腐化的霸权制集团!

    考虑到随梁先生去新西兰要一段时间,南妩狠狠心,辞掉工作,年后,她穿着厚重羽绒服,带足中成药的量,登上飞往新西兰的航班。

    十钟头旅程,下飞机的时候,新西兰当地是夏末入秋的天气,南妩热得够呛,想换身衣服。

    “一冷一热,小心着凉。”

    梁君白不建议她陡然换成单薄的衣衫。

    南妩裹着灰色羽绒服,毕竟是冬衣,能翻出什么花头来。

    她意识到机场行人穿得清凉又靓丽,摇头如捣蒜,“我不要穿成土包子见你父亲!”

    “今天应该见不到他,太晚了。”飞机晚点两个小时,现在是十二点整,梁君白推着行李,“老爷子作息规律,九点睡,六点起。”

    可女人对样貌的计较是天性,南妩坐在行李箱上,“我坚持!你可以不同意我换衣服,但你要誓死捍卫我换衣服的权利!”

    梁四先生拗不过她,扶着额,随她到洗手间换了身连衣裙。

    路过便利店,梁君白问她,“喝什么?”

    “不喝!”南妩双手比个大叉姿势,严肃拒绝,“晚上喝水,第二天早上会浮肿,见家长的时候就不美了!”

    梁君白想笑,忍住了,“别紧张,老爷子不吃人。”

    话虽如此,南妩年幼时候,豪门虐恋看的有些多,最近一股脑全部想了起来,她越想越忧虑,战战兢兢到了梁家,又战战兢兢进了门。

    老爷子竟然没睡,戴着老花眼镜,在书房看报纸。

    他由一个中年男人扶着从楼梯走下来,气色很精神,只是眼底有倦意,“吃过晚饭了?”

    梁君白略怔,但也只滞了一秒,“飞机上有提供晚餐,但南妩睡着了,估计现在该饿了,厨房有什么东西吃?”

    “不用麻烦,我不饿。”南妩拽住梁四先生,初次见面,她不敢太造次,微微鞠躬,“叔叔你好,打扰了。”

    老人伸手给她一个红包,“老五说,你们订婚了,我是长辈,红包不能少。”

    南妩正犹豫着,梁君白推推她,“收下吧。”

    “谢伯父。”刚进门就塞红包,简直家风和谐!

    或许到了八十岁的年纪,心性变得慈祥平和,怎么看,梁父都只是一个身板硬朗,对儿孙尚有期许的普通老人。

    他会给儿媳妇备红包,他会淡淡地笑,嘴角皱纹一圈圈如涟漪。

    南妩心缓缓定下来,梁君白给她介绍对面的中年男人,“我大哥,梁君成。”

    “大哥好。”

    男人鼻梁上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厚得反光,比起梁四和老五,他要老实许多。

    他笑了一笑,“房间准备好了,你们看看还缺什么,跟我说。”

    老爷子发话,“帮他们把行李拿上去。”

    到楼下,南妩发现梁君成所谓的房间备好了,只有一间房。

    她窘迫,“一间?”

    梁君成奇怪,“你们订婚了,住一间没问题吧。”

    梁四先生嘴角上翘,笑了下。

    “空房有是有,但都放杂物了。”老爷子气定神闲,琢磨出点意思来,便道,“你如果需要,君成,你把东西搬到地下室,去叫醒保姆,让她打扫一下房间……”

    现在是凌晨一点多,如此兴师动众,南妩当场便蔫了,强打精神,“没事,这间房挺好,挺好。”

    “都去睡吧。”梁君白对着老爷子,“有什么事,明天说。”

    难为老爷子一把年纪,还熬在这等着,他清淡颔首,回屋休息。

    行李搬进房间,面对一张床,一条被子,以及梁四先生有意无意从身后环抱而来,鼻息点点洒在发梢。

    他说,“去洗个澡,我铺床。”

    南妩不争气地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