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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陌拉拉萧荻,“来,坐下,没准你二皇兄还真不是煜儿对手呢。”不语大师看煜儿有心练功,还传了他一些简单的法门,说从小练起很好的。明光他们就是这个年岁开始练,身强体壮,力气也大。不过,要煜儿现在就赛过炜儿是不可能的,谢陌不过是激一激他们哥俩。
萧熠拉拉兄弟,“快点,要发令了。”今天凑数的小孩儿也是一大堆,他们哥三并不显得突兀。谢陌交代了胡勇等人好生照看便坐下和萧荻她们几个女孩儿说话。
煜儿今日当真争气,是自己爬上山的,只是下山由侍卫背下来而已。所以萧炜也好,萧熠也好,团团常沂谢暄等一帮树人院的小屁孩也好,都不好意思走到一半让侍卫背。最后拖拖拉拉的还是全都自己爬了上去。
谢陌听煜儿一脸自得的说是自己爬上山的,抽了手巾给他擦脸,忽然感到肚子里的小人儿动了一下。
煜儿正仰头等着,见她手举起来却半天没放下,不由疑惑道:“母后,怎么了?”
“没事儿,不知是你弟弟还是妹妹动了一下。”
“真的啊,让儿臣摸摸看。”煜儿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到谢陌肚子上,“没有呢。”
“别急,以后还有机会的。”说着替他把汗擦了。又伸手摸摸他的背心,背心也汗湿了。便让人带着他就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回来。
“刚才煜儿在摸什么?孩子动了?”萧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旁边坐下。
“嗯,是啊,方才动了一下。”
因是在外边,又有这么多人在下头看着,萧槙便只能心痒痒的看着。出了那件事以后,他还没真的近过谢陌的身呢。
待到赐了宴又赐了婚,煜儿跟着谢陌退席后,萧槙又待了一阵便走了。径自回了坤泰殿,推开寝殿的门,就见到谢陌穿着薄纱衣在午睡。他蹑手蹑脚的上去,把耳朵凑到谢陌肚子上,没敢放上去,悬在上头听了半日也没听到动静,又怕放手上去摸把谢陌弄醒,只好起身要离开。想了想又心不甘,便脱了鞋上塌并头躺着。过了一会儿又翻身把熟睡的谢陌看着,到后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了。
谢陌一觉醒来发现身边多了个人,坐起身子看了他两眼然后叹口气,准备从他脚下爬出去。
萧槙的眼忽然睁开,“你醒了,让我摸摸孩子吧。”一边伸手去摸她肚子,一边眼睛还看着她有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谢陌忽然笑了一下,“说起来,这么多年,除了刚进宫那阵子,倒是你瞧我脸色的时候多一些。”
萧槙扫她一眼,发现她真是在跟自己说笑,心头一阵窃喜,“你知道就好。”
“我打小被家人娇惯,父兄近乎百依百顺,嫂嫂也不好管得严了。姑姑和表哥也惯着我,甚至连纭纭这些朋友也惯着我,所以我一直很习惯别人对我好。你从前对我下了很大功夫,我却压根没感觉到就是这个缘故。那日皇妹说她羡慕嫉妒得牙根都在痒了,我却还在挥霍着你对我的好。回想一下还真是的。其实那个时候,我还觉得你待我挺坏的。”
“是啊,个个都对你百依百顺的。一碗凉面做的那么难吃,居然也人人夸着好吃往下咽。我说句实话还被人嫌。”
“我也不是一味不知好歹的人。你在发洪水的黄河里护着我,以为我染上了瘟疫还那样子对我,我怎么能不感动。还有这么多年,也是你纵容着我。因为我中了蛊,回来以后什么都不说替我隐瞒着,以你的身份,和你的性子,这些都很难得。”谢陌说到后来,眼圈就有些红了。
萧槙打量着谢陌,不明白她突然说这些是什么用意,还说得这么动情,弄得他也跟着心头酸酸涩涩的。
谢陌摸着肚子,“我们有煜儿,我肚子里这个再有四个月也要出来了。”
萧槙有点紧张的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以后,我们就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吧。”
萧槙眼里一亮,“当然好啊。”终于肯原谅他了么。
“太医正说你阴阳不调,所以,如果你要去找她们,就去吧。”
萧槙瞪大眼,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谢陌又说了一遍,“我说如果你要去找她们,就去吧。”离太医正说的时候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她留意了一下,他还是一直就睡在书房里。要不是之前他给煜儿狠狠的洗过脑,煜儿已经很欢快的要睡过来了。
“你在考验我?”
“没有,我说的是真心话。其实,她们也挺不容易的。而且,她们都是你名正言顺的妃嫔。”
萧槙冷下脸来,“你想了这么久,最后的决定还是把我推出去?”
谢陌摇头,“没有,我没要把你推出去。”
“你不是说这辈子就我跟你么?”
“这根本就不可能,尤其这是在皇宫,以前是我不切实际了。世上的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后宫雨露均沾才是合乎天理人和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当我是什么?”
“你是华禹的皇帝,是煜儿他们几兄妹的父皇,是后宫所有女人的夫婿。”
“哼!”萧槙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拂袖而去。
谢陌看了眼他的背影,慢慢吞吞的下床。
外头伺候的小樱赶紧进来替她穿鞋,一边担忧的道:“娘娘,您就不怕皇上真的……”
“你以为本宫只是故作大方?”
小樱轻声道:“如果皇上真的到别宫去了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啊,不要啰嗦。”谢陌的口气有些不好。小樱低头不敢多说,小桃已打了水过来让谢陌净面。
小樱以为谢陌是以退为进,故作大方。萧槙可不敢这么想。他怒气冲冲的出去,郑达还有一行天子卫一愣之下都赶紧跟上。
萧槙直接去了御马轩,打马往马场去了。郑达跺跺脚,赶紧打发人回去给皇后报讯,然后自己也骑马跟了上去。
这又是怎么了,之前不是看着关系都缓和了么。这怎么又闹拧了?而且看皇上这个样子,闹得还不是一般二般的拧。可方才也没听到屋里有什么动静啊。转而自失的一笑,要有什么动静,难道还能打起来?
萧槙在马上回头,“别跟着!”
马场很大,是平素练习骑射的地方。萧槙跑了二十几圈,浑身都出汗了,这才从马背上上跃下,回到乾元殿沐浴。然后趴在浴池里的白玉床上,任郑达给自己松着筋骨。
郑达听他愤愤的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哼!”他手上不敢停,力道适中的按压着。
“她自己也说我对她很好啊,那为什么就是咬着这个事不肯放?”
“这个,皇上,男女情爱的事奴才不懂。”事关皇后,郑达谨慎着呢,一个字不会多说。
萧槙转头看他一眼,泄气的趴了回去。
“她想跟朕相敬如宾,也得看朕肯不肯。”
谢旭的文定礼行过,谢陌在九月初十召见了旭旭和他的未婚妻子顾璇波,妞妞是陪客。顾璇波今年十二岁,还没有怎么长开,略带点婴儿肥,梳着两个包子头,看着很是可爱,应对也很得体。
谢陌对她很是亲切,她开始有点拘谨,想着来前谢旭同她说的,姑姑对自家孩子好的很,不要怕。而且旭旭和大姐姐也在,她慢慢的也就放开了。
妞妞坐在旁边拈着酸梅子吃,也是笑吟吟的。这个小弟媳她看了也挺顺眼。只是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喝到旭旭的喜酒。
正说话间,谢暄和煜儿一起进来。
顾璇波等人离座,向煜儿行礼,煜儿摆手道:“免礼!”
谢暄也赶紧给谢陌行礼,然后依礼在谢旭下首坐了。招呼了兄姐后朝顾璇波喊了声‘顾姐姐’,顾璇波笑眯眯的叫他‘暄暄’。
“顾?”煜儿挠挠头,他方才还在纳闷这个姐姐从来没见过呢。听了这个姓,再看谢暄那熟络的样子,拍拍手道:“孤知道了,你是棋谱。”
顾璇波脸上红了一下,小声道:“四皇子,臣女不是棋谱,是臣女家里有棋谱。”
“知道,棋谱给你陪嫁嘛。”煜儿笑得眉眼弯弯的,然后又对谢旭道:“大表哥,看来你果然赚了。”
谢旭近来已被家人打趣过数回,脸皮早就磨厚了,笑道:“臣是没亏,四皇子您以后更赚。”
煜儿惊讶道:“呀,大表哥你的声音不像鸭子叫了。”
妞妞扑哧一声笑出来,旭旭一脸菜色却又发作不得。
谢陌摸摸煜儿的头,“那会儿你大表哥在变声,他本来的声音也不是那样的。等煜儿长大了也会那样,变了声就该娶媳妇儿了。”心头却感慨,旭旭都定亲了,总觉得他还是煜儿这般大小的样子。再有几年,煜儿也要……
谢陌留了他们四人午膳,顾璇波的用餐礼仪也很不错,动作缓慢优雅,而且吃得还不算少。谢陌微微笑着,这小姑娘正是能吃的时候呢。没在她面前藏着掖着是好事。
用过午膳四人告退,顾璇波扶着妞妞慢慢的往外走,谢陌还看到她偷偷丢了个白眼给旭旭。
煜儿小声说:“刚才大表哥管顾姐姐叫小胖妞。”
谢陌笑着摇头,哥哥和嫂嫂也算美满了吧。可哥哥还是有姜姨娘,还有两个通房丫头,其中一个还是嫂嫂的陪嫁。而爹,也是一样的。就是当年的云贵妃,也阻止不了先皇另外纳宠呢。
也许从前,真的是自己苛求了吧。她昨日和萧槙说的是心里话。她所想要的,或许世间根本就不可能有。
煜儿又提起要请明光他们来玩的事。
“那就十四的时候吧。”炜儿荻儿他们学里都是逢五休,那十四下了学就可以好好的玩一玩。十五庙里香火正旺,叫人进宫陪煜儿玩耍有些不妥。
“好!”
重阳下午一番对话后,谢陌连着三天没见到萧槙。她不去打听他的去向,也不许小樱小桃去打听。就是煜儿在问怎么几天没看到父皇了。
“父皇忙于政事,不得闲。你又不是没有一连几日见不到他过。”
煜儿嘟囔,“父皇哪天不忙啊,可我们在大相国寺,他还隔个一两天就来看儿臣呢。母后,父皇不来看我们,我们去看他嘛。”
“母后身子重,不想动。”
煜儿失望的‘哦’了一声,自己跑出去了,“儿臣自己去。”小初子忙忙的跟了上去。
小初子跟在谢陌身边八年了,开始是萧槙安插的人手,后来被谢陌收服,一直忠心耿耿。坤泰殿里的玲珑、聂萦、药娘等人都被放了出去,他却是出不了宫的。谢陌便把他安排去照看煜儿,也算是许了他一份前程。小初子对此感念在心,照顾煜儿非常的尽心。
出去以后,小初子几步追上煜儿,然后抱着他一起坐轿子过去。
萧槙在召见大臣,便让他到后殿去等着。待把人打发了走到后殿,站在廊下负手唤了一声“煜儿”
煜儿咚咚咚的跑过来,“父皇,儿臣来看你。”
萧槙眼里一亮,“你母后让你来的?”
煜儿摇头,“没有,是儿臣几日没见到父皇了有些想念。”
“哦,算你小子有点良心。父皇之前教你的拳法,练熟了没有?”
“有啊,这几日父皇不过来,儿臣都是自己在侍卫指导下练习。母后说三天不练手生。”
“嗯,你母后最是知书识礼不过的了。”可不是么,之前满朝的人都说皇后足以母仪天下,唯有一点不足就是太过霸道让后宫都形同虚设了。那些老冬烘若是知道她说出的那番话,想必很高兴吧。如此冥顽不灵的人都开窍了。
煜儿觉得有点怪怪的,挠挠头,总觉得父皇方才看到自己的时候脸上还有一丝喜色,现在眼里却是冷冷的。
察觉到小儿子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萧槙牵着他往外走,“你这几日都做了什么?”
“同往日一样,不过天儿终于凉快了,白日里也可以出来玩耍。父皇,后日儿臣在大相国寺认识的朋友都会来宫里玩。”
萧槙看他一眼,“煜儿是不是寂寞了?二皇兄三皇兄都入学了,你一个人不好玩吧。”
煜儿点点头,“嗯,就是。每个人都有事做,就儿臣一个人,无聊。”
“那里要不要提早入学啊?”
煜儿的小手被牵着,萧槙放缓了脚步将就他。闻言便想了想二皇兄和三皇兄都羡慕自己不用入学,便摇了摇头,“不要。”
萧槙看他一眼,这小子通常都不吃哄的,小小年纪还甚有主见。
“跟父皇去骑马吧。”
“好啊好啊,父皇,儿臣可不可以有自己的马?”煜儿对此很感兴趣。
萧槙一下子想起长子来,“再等等吧,你二皇兄都没有自己的马呢。”
换了骑装,萧槙带着煜儿到跑马场去,抱他在身前,父子俩共乘。
“父皇,让马跑快点。”煜儿伸小手去拍马背,可是马不听他的话,只得求助于父亲。
萧槙夹了一下马腹,胯下的骏马速度加快了一些,煜儿很兴奋,“驾——驾——”
谢陌听说煜儿骑马去了,忙问道:“谁带他去的?”
“是皇上,奴才没说清楚,皇上带着四皇子骑一匹马呢。”
那还差不多。谢陌松下心神,这宫里的人对幼儿骑马都有一种恐惧。不过自己方才也是关心则乱,煜儿那么小,除了萧槙谁敢带他上马背啊。
到了晚膳的时候,煜儿还是没有回来。谢陌使人去打听,人留在乾元殿了。这会儿正和萧槙一起泡澡,回头就在那里用晚膳。
萧槙看儿子在拍打水花,轻不可闻的哼了一声。他三天没冒头,也没人来过问,就知道她儿子。
谢陌其实是强忍着没有去打听,也没有召女史来要查看彤史。
当晚,煜儿就在乾元殿玩耍。萧槙让郑达找了几个口齿伶俐人也机灵的小太监陪着他玩,其中一个的皮影戏玩得很好,他便乐悠悠的坐在那里看。今天活动量很大,没一会儿就看得打瞌睡了,秋悉便轻手轻脚抱他上床,脱了鞋袜和外衣,又拿热毛巾给他擦过手脸和脚。
谢陌听到人回报说已经睡下了,便有些心神不宁起来。煜儿自出生到现在,还没有离过自己身边呢,也不知道他习不习惯。
结果半夜的时候,郑达把人送回来了,说是醒过来发现不是睡惯的房间便开始吵闹不休。
萧槙当时睡隔壁都被吵醒了,披衣过去看,煜儿正躺在床上嚷嚷。他沉下脸,“半夜三更的,你吵什么?成何体统?”
“要回去。”煜儿嘟囔。
“在哪不是睡?庙里你不是也住了那么久么?”
“这里没有母后。”
“你回去也不是同你母后睡啊。躺下,盖上被子,闭眼。”谢陌有五个月的身孕,也不敢带着他睡。这小子自从开始习武,有时候睡熟了要打人的,拳打脚踢一起上。
煜儿开始依言而行,可是闭上眼又立即睁开了,“不嘛,就要回去,回去离母后近点。”
总之煜儿就是不睡,嘴里不住的嚷嚷着。萧槙便让郑达给送了回来。
谢陌听宫女说了,也起身披衣出来,煜儿已被小初子抱到他的屋里,在床上躺上嘟囔了一句:“还是这里睡着舒服。”然后就闭上眼睡了。
谢陌替他掖了掖被子,按说这孩子也不认床啊,头一晚住在大相国寺就睡得香甜得紧。不过那是她把他哄睡着了才离开。
谢陌见郑达还在屋外站着,便知道萧槙让他带话。
“什么话?”
郑达向谢陌左右看看谢陌会意,屏退了人。
“不是好话?”
郑达陪着笑脸,“娘娘,皇上说,让您注意四皇子的礼仪,不要让他这么没规没矩的。”
谢陌的眼里立时喷出火来,这是说她儿子没有教养。煜儿待人一向有礼,就是爹爹都说他小虽小,可是很知礼。她也从来不敢放纵,因为知道他身份不同。为的就是不能让人这么说她儿子。
谢陌正要发火,可是转念一想半夜兴师动众的让送回来,估计也是闹腾了一阵的。于是问道:“闹得很厉害?”
“嗯,醒来发现不是熟悉的地方,闹得很厉害。”于是郑达便描述了一番。
“煜儿在本宫身边,从来不会这样胡乱吵闹。孩子半夜醒来不在熟悉的地方,害怕是难免的。这个时候该哄一哄,而不是训斥。”
郑达心头发苦,干嘛又要他传话。
“辛苦你了。”
“奴才不敢。”
郑达回去把原话对萧槙说了。萧槙面色也不好看,半晌道:“原来她还有脾气啊?”都快端庄得跟假人一样了,还是不能让人说她儿子半句不好。
“皇上,这是好事啊。不如,让人进宫劝劝皇后吧,奴才瞅着皇后如今是在钻牛角尖呢。”
“说说看。”
“以皇后的性子,轻易怕是过不去那坎。可是如今她也不是昔年任性的那位谢小姐了,她已为人妻母,不得不接受事实。所以,心头梗着,很是难受。”
“有点道理。不过,她现在听得进人劝么?”
郑达想了想,“跟皇后娘娘走得比较近的也就是谢夫人,魏国公夫人,沐阳大长公主,云阳侯夫人,宁二将军夫人,固城长公主,还有常夫人。这其中,沐阳大长公主是长辈,又是皇上的亲姑姑,是个合适人选。还有谢夫人,当年皇后娘娘的母亲过世,是谢夫人长嫂为母抚养皇后长大,她的话也有些分量。剩下的魏国公夫人虽然地位尊崇,但她毕竟是侄女。而另外几位都是平辈论交,她们的话比大长公主和谢夫人就欠一点分量了。”
萧槙忽然说了一句,“你说要是母后还在,如今是个什么情景?”
郑达心道,那就是多一个能吃得住皇上您的人。太后和皇后都不是省油的灯,闹起婆媳矛盾来您就惨了。
萧槙从郑达眼底看出这层意思,瞪他一眼。不过想想还真是有可能。母后跟谢陌斗法,那恐怕是前所未有的精彩。只是苦了夹在中间的他,永无宁日。
“那就先让姑姑去试试。”
沐阳便被找了进宫来,知道还是那件事的余波,便蹙了眉头。这都两个多月了,皇后怎么还在赌气。可是听完了郑达说的,皇后让皇帝雨露均沾的话,她疑惑道:“这是好事啊,皇后之前不就是有这么一点不足么。如今她尽改了,还让本公主去劝什么啊?”
“朕不要贤后。”萧槙从外头走进来。
沐阳叹口气,“那皇上的意思,就是要皇后还像从前那样霸道,管着不让你临幸后宫才好?”
“对。”
沐阳端起茶盏,拨弄茶沫。不患寡而患不均,圣人的话用在后宫也的确是很贴切啊。
“皇上,恕姑姑直言,皇后这是对你失望了,当初的期望越高如今的失望也就越大。她如今这样,也是不想再为此神伤。”
“朕知道。”萧槙苦恼的说。
“之前姑姑看你们俩倒不像是帝后反倒像是平民夫妻一般,就有些像当年姑姑与你们姑丈。而且姑姑是女子,所以虽然嘴上不好赞同皇后的做法,但心头其实是赞同的,还有些钦佩她。她不是公主而是皇后,咱们皇家是最自私的,驸马不能纳宠,可皇后必须坐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姑姑也盼着你们能过得好。可你许了人家的事做不到,人家难免就要失望了。这么说吧,事情要是发生在皇后身上,你会怎么样?”
光是这么设想,萧槙的脸就扭曲了。
“皇后和姑姑的纭儿自小交好,她从会走路的时候起就时常到姑姑的公主府玩。姑姑心底也是拿她当亲闺女看待的。这么说吧,你要不是皇帝,答应了人家的事又做不到,做姑姑的就该收拾你了。”沐阳其实也不是一味站在谢陌立场上,只是看皇帝侄儿对她的确是情深一片,她说的时候自然要帮着皇后一些,平日里更是要和皇后处好关系。但到了皇后跟前,她自然又会偏帮自己亲侄儿了。
萧槙面有愧色,“姑姑……”
“不必说了,姑姑是知道事情始末的。你是被蓉儿算计了。可是啊,你知不知道你姑丈也曾经被人算计饮下过有催情药的酒,可他却没有中招,他拔刀擦了自己的腿一刀强迫自己清醒。后来他走路微微有些跛就是因为这个。”
萧槙面上愧色更深,为自己的自制力汗颜。
“不过,你姑丈是中了敌人的招,跟你又有些不同。好吧,姑姑去劝,可是要让皇后还那么飞蛾扑火般的在皇宫追寻被绝大部分人反对的爱情,恐怕真的很难再有那个勇气。一朝被蛇咬还十年怕井绳呢。那可得你下水磨工夫了。不是外人甚至你自己动动嘴皮子就能办到的。”
谢陌闻说沐阳来了,知道是说客上门,“请吧。”她正在看明日的斋菜菜单,明日是煜儿头一回正儿八经的要招待朋友,她做母亲的自然要操一下心。
沐阳看到斋菜单子,不由问道:“这是要做什么,要宴请不语大师么?”
“是煜儿要招待大师的几个小徒孙。”
“哦。”
小樱断了茶上来,“大长公主请用茶。”
“姑姑先喝茶吧,也好润润嗓子。”
沐阳白谢陌一眼,“姑姑可不是来长篇大论的。姑姑知道你是明白人,皇上说希望你还能像从前那样管着他,你好好思量思量。如果你们一直这么下去,那不是遂了那些不希望你们好的人的意了么?”
“我有些累了,而且这辈子还长,这么一次两次三次三次的,我禁不起。”
“那么,你是真的想把皇上推给别的女人么?目前后宫的人你都能拿捏得住。可如果真的再出一个像云太后那么厉害的女人怎么办?到时候让煜儿和他的兄弟再争么?”
“这……”
沐阳继续下猛药,“还是你有自信即便你一直这么冷淡,皇上仍然离不了你?皇后,你同耘儿关系好,又对宁家有恩。所以姑姑不想看到你后悔莫及的那一天到来。再说皇上也是因为对蓉儿没有那么重的心防,又不是故意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施施然的站起来,她说了不长篇大论讲大道理就绝不讲,劝人也得劝到点子上。
沐阳回去交差,萧槙蹙眉,“朕让你去劝,你怎么倒威胁起她来了?”
“当然要有人威胁有人劝啦,劝人的事就交给皇后娘家嫂子吧。”
谢陌独自坐了很久,是啊,万一真的弄到那样的局面,那就糟糕了。她敢给萧槙冷脸,敢把他往外推,不都是因为他爱她么。如果一旦有一日,他不爱她了,那会是怎么一个场景?是不是就真的后悔莫及了?如果因为她,再弄出十多年前那样争储的事来,她罪过就大了。而且让她真的把萧槙拱手让人,也的确是有些舍不得。
萧槙那边也想了想,其实他也知道沐阳这个法子很有效,只是狠不下心肠。罢了,既然已经如此了,那就让她好好想想。过几日再让她嫂子进宫来劝效果更好。
在谢陌的左右为难,左右都不甘中,煜儿请的客到了。以明光为首的五个大战孤儿,年岁从五岁到八岁不等,清一色的小光头。那个时候被安排来陪着煜儿玩耍,后来去跟着面壁扫地擦木牌牌的。
“贫僧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四皇子!”
谢陌微笑着说:“都免礼吧,今儿你们都是四皇子请的客人,不要过于拘礼。煜儿,领着小师傅们在坤泰殿转转,要去别处的话得告诉母后一声。”
“好,明光,明瑞,明思,明安,明亮,你们跟孤来,孤带你们去玩。”
几个小孩子眨眼就没影了,谢陌让人跟着,并且暗地里留意明光等人见到坤泰殿奢华气象的反应。按说大相国寺是天下第一大寺庙,又隶属皇家。这几个小和尚也算是见惯了富贵的,不过大相国寺毕竟是庙宇,跟这九重宫阙还是有差距的。而且小孩子难免贪玩,今天不拘着他们,让他们敞开玩,才可能见出本性。
而这几个被挑来陪煜儿玩耍的小和尚,都是聪明机警之辈。不语大师说过,像他们这样几个月、一两岁就当了和尚的,将来会给他们一次机会,选择是还俗还是继续当和尚。如果可能,谢陌也想从中挑一两个做煜儿的臂助,甚至留下当和尚的也可以看看以后有没有坐上监寺甚至方丈职位的可能性。毕竟煜儿需要的不只是像谢旭、谢暄、团团、常沂这样的助力。
看几个小孩子消失了,谢陌又继续她昨日的纠结,放下还是不放下?
一只小手伸到谢陌跟前,“母后回魂咯!”
谢陌回过神来,瞪着在她跟前挥舞爪子的萧炜,知道他是刚下学过来,便沉声道:“成为体统?”
萧炜自小就在谢陌身边厮混,对她的性子了解得很,私下里从不拿规矩束缚人的。于是古灵精怪的往身后看看,然后一本正经的说:“母后,没有外人。”
谢陌绷不住笑了起来,指指那边,“都跟着你四弟到池子那边看鲤鱼去了,去吧。”
“儿臣等一等三弟好了,他内急去了。”
“嗯,怪不得没见到他。”
这哥三跟那五个小和尚就在坤泰殿里钓鱼。谢陌被侍卫请过去的时候见到一个个正在钓她的名贵锦鲤,忙忙的把他们叫停,让他们换到另一处池塘去钓。
煜儿道:“母后,我们就是喜欢钓,钓不钓得到没关系。”
萧炜抚掌笑道:“四弟此话大有魏晋遗风。”
明光点头,“正是,不过二皇子你把鱼吓跑了。”
煜儿还不懂什么是魏晋遗风,他看了他们一眼又接着说:“我们也不会吃母后你的锦鲤,钓到了就放生。反正都是中看不中吃的,明光他们也不吃鱼。”
这下,连憨憨的萧熠都笑了起来。
谢陌的眉毛抖了抖,“你什么时候吃过?”
煜儿挠挠头,“就是有一回啦,儿臣让人捉了两条,叫小厨房做来吃的,一点都不好吃。”
谢陌气道:“你个逆子!居然也没人告诉本宫一声。”
这一下,几个小孩儿拿着鱼竿都笑得东倒西歪的,就连平素被寺规约束甚紧的明光等人都低头闷声发笑。
“那边有个池塘,里头的鱼很好吃,你们过去钓来吃吧。钓到了可以烤来吃,母后以前同朋友就钓鱼烤来吃。”
煜儿问:“真的好吃么?”
“是,好吃得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当年那个给母后和姑姑做烤鱼的师傅,现在还在御厨房。现在让人去给你们叫来,你们自己钓来才有得吃。”谢陌说着说着就想起当年在雍王府流芳坞钓鱼的场景,当时有萧枫,有云裳,还有几个同龄的贵女。那个厨师做得一手云阳风味,雍王成为皇帝后,雍王府旧人大半也跟着进了皇宫。
“好耶。”于是一群人欣然转移了阵地,到逸庐里的水池去钓鱼。这池水是流动的,和御苑池相连。
萧炜到处看,“这个地方好漂亮,从前怎么儿臣没进来过呢?”
谢陌也很久没有进过逸庐了,闻言道:“这是母后以前招待一个朋友住的地方,她不在了,所以这里就关了起来。”
小孩们也没细问是什么朋友,一字儿排开又开始钓鱼。可过了一刻钟也没人钓上来。
于是萧炜小声嘀咕:“这儿的鱼不好钓。”
明光笑道:“二皇子,那边的锦鲤是观赏用的。平日里肯定日日有人去喂鱼食,所以它们才一见鱼食就涌上来。在这里才是真的钓鱼呢。”
萧熠闻言道:“啊,那岂不是没得吃,方才母后说要自己钓到的才可以让御厨烤呢。”
那边,御厨已经着人把烤炉搬了来,火也点上了,就等这边的鱼了。
所以哥三愈发的心痒,让母后都说好吃得差点把舌头吞下去的鱼,那得是天下美味吧。就是明光几人不能开荤,却也想尝尝烤出来的素菜。
钓鱼是煜儿提出来的,是他喜欢的。明光等人开始见他的意思只是钓,不是要吃,也就没有提什么出家人不能杀生开荤的话来扫兴。方才皇后说让他们在这里钓来烤鱼吃,明瑞张了张嘴想说这话来着,被明光扯住了,小声在他耳边说:“师兄,师弟方才看几位皇子,他们其实并不会钓鱼来着,只是那些锦鲤傻才一个个争相吞饵。真要钓他们是钓不着的。”
谢陌其实也是借这个事来看几个小和尚的性子的,这会儿还让御厨在旁边把烤炉升起来,也看看煜儿几兄弟的定性。
火上自然不能空烤,火烧旺又过了一阵,御厨就按皇后的指示在烤蘑菇、木耳、香干等素菜,一时池塘旁边香气四溢。
明光等人是无心杀生,而煜儿三兄弟根本不怎么会钓鱼,谢陌过了半个时辰来看是一条都没钓上来。
“怎么,都不会啊?要不要找钓鱼高手来教教你们?不过这个很考耐性的。”
炜儿道:“不用了,母后。儿臣等是体恤小师傅们不忍杀生之心。而且要的就是钓,钓不钓得到没关系的。”
谢陌又看了一眼那边空空如也的盘子,御厨烤出来的素菜这会儿都进了几个小孩儿的肚子。暗笑一声,“那今儿还钓么?”
几个人都看着煜儿,他们方才其实已经找侍卫教过了,可是还是没有鱼上钩。煜儿看哥哥和朋友的样子都是希望他说不钓了,便从善如流的说:“不钓了。”
谢陌点头,“让人收拾了几条小船,一船可以坐四个人,要不,你们划船去?”
“好啊,好啊,母后安排的真周到。儿臣今天要学会自己划船。”炜儿第一个奉承道。他才不要傻兮兮的在这里继续空垂钓呢。
于是八个人,正好坐两个船,一船再两个侍卫摇船。煜儿明光明瑞明思一船,萧炜萧熠明安明亮一船就从池塘里划着出去了。再几条小船就坐着侍卫和太监宫女随行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