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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皇后又告诉了魏王另一个让他更惊愕的消息,过去半年她根本不在宫中,所谓毁容云云都是皇帝胡编的。而过去半年出过几次风头的‘谢隋’便是皇后女扮男装易容后的产物。
谢陌当然是不想告诉魏王这些的,可是幕后主使想必会把她给人算命写的卦辞找出来比对笔迹。这就需要魏王代为掩饰一二了。
魏王已经对这对天家夫妻有些无语了,一样的不守规矩。他生平的责任便是维持那些规矩。可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规矩被破坏的时候。而且他有一个预感,这辈子遇上这么一对帝后,怕是将来被破坏的规矩更多。所以皇后说完以后,他识相的问:“娘娘需要臣做什么?”
谢陌挑挑眉,“这个,到时候见机行事吧。敌在暗我在明,你就按流程走就是了。这个娃娃回头你拿去当物证。”
“是,臣明白了。”
听她打发走了魏王,萧槙才睁开眼,不赞同的说:“你昨天答应我什么来着?”
“不伤着自己嘛,就算进了内惩院魏王也不敢亏待我啊。”谢陌笑嘻嘻的过去搂了他的肩说。
“哼!”萧槙把头转开不看她。
“我其实还真的有点想去看看,当年先皇……。”
“父皇!”
“当年父皇不让我进去陪你,我现在进去就当了个愿嘛。”
“你当那里是什么好地方么。”见她一副兴趣盎然,好像要去远足的样子,萧槙颇有点哭笑不得。也忍不住想要是当年父皇允了她进去相伴如今会是怎样的情景。说不定,他们在里头一个孩子接一个孩子的生,父皇母后也还在呢。
“总之吃得饱穿得暖,也没人敢对我用刑就对了。”
“这么陪着我这个病人,你是不是闷得慌?”所以才宁可去内惩院关几天都要出去放放风。
“哪能啊,我就是对内惩院一直有那么一点好奇,趁机进去看看而已。”谢陌在外头跑了六个月,散漫惯了。回来的确有些不习惯,但她可没工夫想那些有的没的。因为每日里需要吸收的东西太多了。她再聪明之前也没过问过朝政,真要让她以后垂帘,那是等不到以后才来慢慢学习的,没人会给她时间。
萧槙道:“我要沐浴,你也一起吧。进去以后生活怎么都没有这外面方便。”
“好。”
在郑达等人帮助下把萧槙弄到了温泉浴池里,屏退众人,谢陌脱了衣服也步入雾气蒸腾的浴池,帮萧槙搓洗。好在是恒温的,不然水要凉的话,谢陌可不敢慢腾腾的帮他。
萧槙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皮肤有一种不正常的白。手足无力,往常线条流畅的躯体有一些病态的松弛。好在日子还不算太久,郑达每日也用特殊手法给他按摩四肢,还不至于萎缩。
萧槙闭上眼,心头窝火,再这么躺下去他就要废掉了。
谢陌先忙活了一阵帮他洗好,然后才动手把自己洗干净。期间萧槙就仰靠在池边看着。
半日才洗好,谢陌先穿好亵裤和肚兜,然后扶萧槙在池中的白玉床上坐下,替他擦干身体着衣。
等到忙活完,让人进来把萧槙抬出去,谢陌才觉出亲自帮他洗个澡还挺累。平日里要是没有郑达小六子还有春末夏初等人,光靠她一个人,根本无法照顾萧槙。好在他们不是寻常人家,事事都要自己动手。
谢陌趴在榻上,玲珑帮她捏肩膀,一边报着她刚看完的花辞树的账目。谢陌笑道:“开一家店月盈利近万两,对一个大户人家都是足够了,可是对一个国家来说杯水车薪。即便开分店,能长期在花辞树消费得起的人数也有限。我想过了,顶多八家。还有,不要忘了这可是个无本生意,到目前为止物料还全是从大内库房拿的,本钱不过是雇人的开销。但日后想必还要加入物料、运费等等,赚头不会一直这么大。还是抄和尚庙得来的几百万两白银才真正解了燃眉之急。但那也是那些大庙数十年的积攒,可一而不可再。”
更何况,这一次对庙宇相当于抄家一般的做法,在朝中在民间都引来了不少的争议。佛教在华禹还是很有势力的。
谢陌算了算,八家店一个月按四万两盈利算,倒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不无小补吧。她沐浴更衣之后又用了午膳,稍事休息再睡午觉。她这会儿还真有一种怪异的兴奋。
等她午睡起来,魏王诚惶诚恐的来禀报事情的进一步发展,那个娃娃拿出去,又审问了肖充容及她的宫女太监等,有人指认了那针脚仿佛是在哪里见过,最后便有人想起来了,那是皇后的针脚。有人见过皇后给大公主做的娃娃,把数年前的娃娃找出来比对之后果然是一样的。
这个消息传开,再次引起前朝后宫一片哗然。然后魏王诚惶诚恐的进来请旨。
皇后作为幕后主使被下到了内惩院。同时谢家人又再次进了大理寺,谢府也被查抄,这一次连妇孺也被下在了大理寺。只有远嫁的谢晖没有受到牵连。可如今她还在路上没到魏国公府,大礼还未行过,那边得了消息会怎么对待她就不好说了。
这一回才是石破天惊呢,眼见是皇帝病体难愈,皇后即将执掌大权,却又发生变故。有人说如果不是魇镇皇上又怎么会突然病成这样,又怎么可能轮得到皇后掌权。听说这魇镇之物是埋在肖充容所住宫殿的树下,被皇上养的一只通灵性的小老鹰刨了出来,然后被二皇子当娃娃抱出去玩给发现的。所以皇后的计谋才会功亏一篑。
如今事发,谢陌便脱去凤袍,摘下后冠被关进了内惩院。可怜萧炜先是母妃被抓,后来虽然谢陌让玲珑抱他避开,还是从旁人口中得知母后也被抓起来了。这让他此后一生都颇为畏惧足以翻云覆雨的皇权,敬而远之。
谢陌进去以后,魏王匆匆过来,“委屈娘娘了,不过娘娘放心,这内惩院里防守森严,还有皇上派来的人就分布在这屋子的四面八方。”谢陌点头,这里的防卫不低于乾元殿,否则她也不敢贸然进来。不然,在这里给人害了多冤。
昨日,她跟萧槙都没能想得起来那针脚是什么时候见过,便只有让身边的人看看了。春末夏初玲珑都拿着娃娃看,春末夏初还好,玲珑见到谢陌的左手字吃了一惊。
“不用管字,是别人仿的本宫的字,仿得很像呢。要不是确认没写过,本宫都会以为是自己写的。你们就看针脚就是了。”
最后玲珑语出惊人:“娘娘,这是坤泰殿绣娘的针脚。”绣娘当即被找来问了,也是赌咒发誓说不是自己做的。
谢陌却经由此知道了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她曾经给旭旭还有萧蓉做过娃娃,当然,只是号称是自己做的,实际只有上头的一点点小装饰才是她动的手。其他的,便是眼前这位绣娘的功劳了。
所以,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到现在便呼之欲出了。聪明一世的淑妃,应该想不到是在这里露馅才是。
这针脚是仿的号称是谢陌亲手做的娃娃的针脚!这才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呢。谢陌亲手做的东西,萧槙都没有戴出去过,而是珍而重之的收着。所以被人误会那才是谢陌的针脚不足为奇。
左手字的笔迹,可以耍赖赖掉,但加上针脚就不好赖了。只可惜淑妃不知道她当初做娃娃才刚动手就犯懒了,因为一早把话说出去了是亲手给大公主做的,末了便把绣娘的针法冒认是自己做的送了出去。
“肖充容说什么了没有?”谢陌问。
“从关进来一直喊冤,喊皇上,又喊二皇子的名字。臣故意把话题往娘娘身上引,她也是一副失了心魂的模样不接话。现在臣还没让她知道娘娘也进来了的消息。”
“那你现在就让她知道。”
“是。”
谢陌在这间屋子里到处看了看,应她的要求,住的正是当年萧槙住过的那一间。高床暖被,就连火盆里用的都是上好的银丝碳。一应物件比她在外头用的差不了什么。
谢陌指着炭盆问:“都是这样的么?”
魏王心道,哪能啊。进了内惩院门口太祖亲手画的那道黄线,再是龙子凤孙那也不值钱了。
“这银丝碳是臣的分例拿过来的,这被褥什么的隆冬的时候也是有的。除非是上头特意交代过,不然不会刻意为难。”但也不会这么舒服就是了。
“那你出去忙你的吧。”既然魏王敢拿给她用,想必有自信不会走漏消息,谢陌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了。
“是。外头有什么臣会及时禀告皇后的。”
“嗯。”
昨天抄肖家朱雀大街上的权贵感受还不深,毕竟肖家还没能搬到朱雀大街的繁华地段。可今天又抄了谢家,从皇帝病倒就开始有些不安稳的局势更加扑朔迷离了。
之前看着像是皇后把持二皇子要掌权,现在肖家跟谢家相继被抄,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被抄出来。谢家之前背上通敌罪名都不曾被抄只是封府而已,这一次却是直接抄家,阖府男女老幼都被关押了起来。看来谢家是真的要倒了。接下来又是什么人要上位?又是哪一家能最大得利?
云太师自然是想求见皇帝,为女儿开脱。但无奈云裳是罪证确凿,皇帝连见他都不肯,只打发郑达出来见他,让他不要上蹿下跳。
云太师气结,这么多年出力,到最后的关头竟是要撇开他们不成。他这个外甥越大越不是个东西。他转身去了清宁殿侧殿找云太妃。
萧枫自从上次进宫就再没回过长公主府,那府里有她爱儿的墓,她不想回去面对。呆在宫里,只当这几年的时光不曾经历过,心就不会那么痛。
“你说谢家被抄了?他们不是才嫁了个嫡女往魏地去。”
云太师看一眼妹子,“千真万确,府里一片凌乱,能拿走的都被抄家的军士拿走了。女人孩子都一并捉到了大理寺。他到最后这个份上,看来是谁都信不过了。这种时候云家如果被排斥在外,不管是什么人上位云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皇后进了内惩院,裳儿被贬了位分,接下来便是王家那个病秧子了。这可不行!大哥有什么打算?”
“这后宫我进出不便,皇上又不肯撤销之前那个女人对裳儿的处置。这件事就只有太妃能办了。”
云太妃倾身道:“你是说……慧芷宫刚出生那个娃儿?”
“正是,皇上就两个儿子,肖家出事了,二皇子就没指望了。现在要紧的是把三皇子把持在手里。到时候即便是……”云太师声音低下去,“即便是矫诏也要复裳儿的位,不,更上一层楼。”
云太妃道:“嗯,是这个道理。我怎么说也是太妃,后宫无主我不能坐视。魏嬷嬷就在慧芷宫,真要有什么事,她总不能向着外人。这件事你就交给我。只是,皇上他真的……”这次连云太妃都没能进去乾元殿,只有皇后、几个有孩子的嫔妃、还有几个朝廷重臣见过重病的皇帝。
云太师叹口气,想到那日去西轩室见皇帝他那副虚弱的模样,还有昨天在里头说那声‘拖下去’,他是习武之人,听都听得出来皇帝如今是亏损到了什么地步。比当日回宫的时候又差了许多。而且看他如今的布置,是在安排后事了,要让皇后扶着二皇子即位呢。如今皇后和二皇子都卷进魇镇案,这就是他们云家翻身的机会了。
想起那个聪颖非常,一直承载着云家希望的外甥,云太师也不由得叹口气。实在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短命啊。说不心痛是假的,虽然他一直对自己女儿算不上多好,但也不曾薄待。虽然他一直在收自己的权,但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外甥。
云太师此时想起萧槙初生的时候,自己在家里等消息,听说妹妹生了个大胖小子也是欣喜若狂。外甥肖舅,槙儿从小跟自己其实很亲。自己一进慧芷宫,他就会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叫‘舅舅’。
“皇上一直在收我的权,所以京中我能调得动的兵马不多。现在只能去找那些故旧,我在军中这么多年,也提拔过不少人。”
“好,分头行事。”
谢陌听到魏王告诉她云家兄妹碰头的事,忍不住叹气。人家就怕你们不动。她都可以想象萧槙气得捶床铺的样子了。
她之前还真是看走了眼,把淑妃当掀不起大浪的病秧子看了。她既然能够隐忍这么多年才把丁柔置诸死地,到了这快图穷匕见的关头,要是没有后招等着云家才怪了。要说云太师和云太妃如今的应对也没有大差错,但是他们太不了解对手了。
谢陌如今置诸死地,也是为了让淑妃尽早露出狐狸尾巴。不然,皇帝病情危急,后宫几股势力相争,这大后方就快稳不住了。前线却还在烽火连天,可经不起大的变故。梁骁不会给他们时间休整的。
要说谢皇后被抓进内惩院,谢家被抄触动最深的还不是朱雀大街上那些权贵之家,而是这后宫诸女。这次皇后复出,简直是辖风雷之势,不但直接进入乾元殿看顾病重的天子,而且一句话就贬了在后宫横行半年的贵妃。可是一转眼,皇后自己也垮台了,连家人都没有幸免。
一件魇镇案,把皇后和肖充容都送进内惩院,如今后宫位分最高的便是代掌宫务的淑妃和贤妃了。
所以淑妃的宫门破天荒的热闹起来,来了不少不速之客。可惜淑妃一个都不见,只说处理事务后精力不济。来人便都留下补品、礼物以及问候纷纷离去。
然则,里头还是有一个客人的,便是贤妃。在代掌宫务的殿宇一同处理了宫中日常事务,淑妃便邀了贤妃来坐坐。
说实话,这半个月的剧变也让贤妃有些摸不清头脑。从前,有皇帝在,她的方向是很明确的,大树底下好乘凉。有从小的情谊,加上她一心逢迎皇后,日子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好过的。之前皇后贬了贵妃位分,她还在庆幸自己没有站错边。可如今,皇帝的病越来越重,所有轮值的太医一个都不许出宫,而皇后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
到了今天,如果贤妃还不知道淑妃不如表面这么简单,那她十多年的宫廷生活就白过了。跟在太后身边,那可一直是波诡云谲的日子。面前是一本薄薄的簿子,据淑妃方才说是可以让云裳翻不了身的东西,让她设法往皇上面前递。
“云顺容的性子,你我姐妹与她在后宫三年相处,哪能不清楚。真要被她独大,旁人哪里还有好果子吃。而且,皇上到底是个什么状况,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么?”
“当然想。”贤妃也知道云裳不是好相与的,被她上了位,其他的女子都不会好过。之前大家动不了她,因为她是贵妃,在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后不出声,旁人又怎么敢擅动。
如今,她是正二品顺容,与肖充容同一等级,却是在她们两人之下。
“虽然你我位分如今在她之上,是可以对她做出惩处,但是,云家毕竟是太后的娘家,皇上的外家。我又是慧芷宫出来的,实在没有这个道理。”贤妃如今是不敢得罪淑妃的,毕竟淑妃有强有力的娘家,她没有。说实话,她要是有这个一个大家族支持,如今也会想放手一搏的。可是皇上不喜欢宫妃和朝臣太多牵扯,高位的妃子都没有生皇子的机会,她从前也一直谨守规矩没有和朝臣有联系,这临到头了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也不敢妄信谁人。
可是,让她直接得罪云家,和淑妃站在一起,她又有些不甘。淑妃的心太深了,她不敢在她手下讨生活。皇后虽然说心也深,但她玩的不是阴谋而是阳谋,所以跟着她心头还算踏实。只要自己不冒犯她,是不会被收拾的。
可是淑妃,现在回头想想这么几年,在关键的时候她或明或暗的与德妃站在一起,出头的往往是德妃,而病弱的淑妃就被人忽视了。更何况前头还有个贵妃背黑锅。
再想一想已然母子相继而亡的丁柔,齐妙音心尖上就颤了一下。伸手拿起了那本薄薄的簿子,翻了一下便暗道淑妃果然一直是黄雀。这里头记载的无外是云裳掌宫时一些不法之处,收受贿赂中饱私囊,罔顾宫规私见外男等等的事都记载清楚,而且证人也都有证词还有手印或是签名。数罪并罚,是可以让贵妃一贬再贬翻不了身。到时候云家就是再强势,少了个后宫可以名正言顺主事的人,也无法操纵幼主。总不能让云太妃出面吧,她又不是太后,而且和梁骁还是儿女亲家。
这上头的事有一些是齐妙音知道的,有一些是她不知道的。淑妃还真是有心了啊,捉了云裳这么多大大小小的把柄在手,直到今天才拿出来。
“好,我去!可如果皇上不见,我也没办法。”
“皇上不见我等,却不会不见妹妹的,你可是伺候过太后的人。”
贤妃摇头道:“说起亲近来,怎么比得过云氏一门。我就去试试吧,姐姐稍等。”说完把小簿子往袖袋里一放,匆匆告辞。
事到如今,是得去看看皇上的境况再做下一步的打算了。她不想在新旧交替的时候枉死。谁都有人可以倚靠,她就只能依靠皇上。
到了乾元殿门口,直接被挡住了,郑达没好气的说:“现在是什么时候,贤妃娘娘不清楚么。凭你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打扰皇上静养,请回吧!”
“郑公公,本宫的确是有要事。你素日所见,本宫是那么不懂事的人么?”
郑达其实也是故作声势,皇帝有交代,贤妃要是来了略拦一拦就放她进来。
“何事?娘娘请说出来,咱家酌情禀奏。”
齐妙音看了一眼强硬的郑达,按说如果皇帝真的快不行了,郑达该考虑下他自己,为自己找好下一个主人才是。她齐妙音虽然排在淑妃之后,但好歹是如今唯二的妃子之一。淑妃如今都极力拉拢,他怎么就这么有恃无恐?再说了,大家也是老熟人,一同在慧芷宫当了那么多年的差的。
贤妃小声把事说了,“淑妃让本宫来给皇上递一样东西。”贤妃留了个心眼,直接把淑妃卖了。
“什么东西?”
“云顺容大大小小的罪状。”
郑达心道,幕后主使还真是这位主啊,悄声道:“那您请进吧,方才拦阻几番是皇上的吩咐,他已经在里头等着贤妃娘娘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咱们主子哪能让别人骑到头上去了。”
“皇上他——”贤妃生出一个希望,皇帝也许不是真的病得这么重。那她就不用发愁了。
“贤妃娘娘进去再说吧。”
贤妃怀着希望进去,毕竟从前也面临不少风浪,皇帝都顺顺当当的过了。在她心底,还是不太相信,如此年纪的皇帝会病入膏肓的。
可是进去看到两颊凹陷满脸青白的萧槙,贤妃还是大吃一惊,连行礼都忘了。皇帝回宫之后,这还是她头回看到本人。
“皇上——”声音里不由带上了哽咽,没有男女之情,却有自小的情谊,贤妃一下子忍不住就哭了出来。
萧槙也知道自己此际的病容有些吓人,可是看贤妃一见之下如此,也有些黯然。
好在贤妃也知好歹,立即便抹了眼泪,近前在脚踏上跪下,“皇上,皇后娘娘她、她不会魇镇您的。”
“朕知道。”
贤妃眼底一亮,明白过来,皇后无事,如今种种不过是做给人看的。
如果不是她方才真情流露,萧槙其实还想诈她一诈的。想想算了,身在后宫,哪能不为自己打算。如他所说,对一个人好就是不把选择的权利交给无从选择的人。
“起吧,郑达说你有东西给朕看。朕不耐看,你说说吧。”
于是,找到主心骨的贤妃,三言两语把事情大概说了。
“朕想睡觉,她就递枕头来了。行吧,此事就依了她。也好让云家不要陷得太深。”
于是,郑达传旨再将云裳连贬三级,从正二品顺容再贬为正五品才人,直接跌出高位妃嫔的行列,连独居一宫都不能了。而且,皇帝还让她去住淑妃的侧殿,确保她跟云家无法暗中联系。对云裳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不得不再次搬家。
淑妃倒是客客气气的把她迎了进去,妥善安置。
“云才人,本宫也是职责所在,除了之前的禁足,本宫什么都不会拘着你,但是,请别让本宫难做。”淑妃说完便离去了。其实她本可以不露面,就让心腹宫女来办此事,那对云裳的刺激更大。但是,她实在很想看看这个不可一世的太后侄女皇帝表妹低头。
云裳之前腰着实弯不下去,还是石嬷嬷来之前说了又说,连太后当年三起三落的经历都拿出来说了,云裳此刻才能拜得下去。她此时还不知道正是眼前亲切可人的淑妃阴了她一把才把她害到如今的五品位分。
那东西递上去,皇上便又将云裳贬了三级,甚至还把她送到自己的侧殿来了。这样,即便云太妃把三皇子把在手中又如何。到时候还不是只有乖乖的交出来。
云太妃当年都没能进到妃位,如今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太妃来主事的。当年替太后接媳妇茶都被谢陌气得够呛了,那金銮大殿岂是她上的去的。
王家在军中也有人,云太师联络军中将领的事,王家人也设法捅到了兵部尚书面前。云太师便也被限制了出入,甚至都被排除在了议政的人之外。
议完政以后,萧楹从宫里回王府去。此刻,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皇兄,你回来了。”大厅里和淮王妃坐着说话的少年站起身来,是洛王萧柏。
萧楹一愣,“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在大相国寺呆着是最稳妥的了,怎么还往京城跑。
“有人到大相国寺去拿谢隋,我才知道谢家出事了。方才过去看,门上贴着封条,满目萧条,哪里还有妞妞出阁时的热闹景象。打听了一下,竟是连谢暄都没放过,一并抓到了大理寺。皇兄,到底怎么了?皇嫂她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这个萧楹自然知道,谢家被抄的内情他也知道,还是他派人乘夜偷入谢府告诫他们的。可是,却不能告诉三弟。
“是不语大师让你来问皇兄的?”
“不是。”
“那你就赶紧回去,皇兄会尽力帮皇后的。而你能做的,就是帮着把大相国寺后院的人看好。那可是皇上病愈,华禹稳定的关键。也是真的能帮到皇后的事。”
萧柏纳闷,“那对苗家母子那么重要?”
“不重要能藏在大相国寺?快回去,你在京城帮不到忙。只要那两个人不丢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吧,我去看一眼皇姐就回去。”萧柏还是想去宫里看一看。
“别去了,你皇姐如今一点都不想见到跟濬儿有关的人事物。你是当初和她一起送濬儿走的人,还是别去刺激她了。等过了这段风雨飘摇的日子才能有功夫去管她。”
“那,我去看看母妃。”
“也别去,宫里现在风起云涌的,最好不要卷进去。你有别人没有的好去处躲事,千万不要卷进去,你母妃皇兄会帮着照看。来人,送洛王回大相国寺。”
萧柏急了,“那合着我跑出来这一趟,什么都办不了还得回去倒立。”
萧楹想到他被罚倒立的情景,忍不住失笑,“你听皇兄的,帮着看着那对母子,千万不要让他们被人掳走了。”
“嗯,放心吧,大师把武僧派去将那个小院团团围住。还有宫里的侍卫。唉,我回去挨罚了。”
“对了,谢隋的事,对外是怎么说的?”
“大师同人说他已经离京了。除了皇上本人谁敢搜大相国寺。把那些人哄走,大师说他因为皇嫂都不知打了多少诳语了。”萧柏说完,虽然如今情势不好,两兄弟也忍不住相视而笑。
谢陌入内惩院两日后,大祭司终于到了京畿,却在进城门之后失踪,让一路护送的士兵捶胸顿足。一百步路走了九十九步,功亏一篑。
“宁将军,大将军说此人十分重要,如今人没了,您如何交差?”
宁耘摸摸鼻子,“照实说就是,我本就没指望过能顺顺当当的把人交上去。这人要是这么听话,那还是敌人么。只要他来了京城就好办。而且我估摸他还有同党,顺藤摸瓜吧。我去兵部禀报一声,尔等抽出十人在宫门处等候,回头随我回侯府,其余人等都去驿馆歇着。”
“是。”见顶头上司这么沉稳,众人放下心头大石。
宁耘进宫去,很快就被召见,而且是直接见到了监国淮王。
“末将宁耘参见淮王千岁。”宁耘一见到身着王袍的儒雅男子,立即跪了下去。
“起来吧。”萧楹打量一眼这个表弟,比之他离开军营时,宁耘身上又多了一些刚硬之气,连脸上的轮廓都硬朗了许多。看来这一年多的大战还是很锻炼人的。
“末将失职,大祭司跑了。”
“意料之中的事,不过他既然来了自然是要露面的。你且先回去,明日再来报到,本王有事安排你做。”
“是。”宁耘想到进城的时候听到的关于谢家和皇后的传言,想问问淮王。转念想起他此刻监国的身份,于是躬身道:“末将告退。大祭司逃脱,还请淮王出入多加小心。”
“会的,多谢你提醒。”
宁耘回到家中,意外的沐阳高兴万分,起先可没人知会她这事。忙一叠声的让侍女准备吃的喝的,又让准备香汤好让宁耘沐浴。引温泉池子这事太过奢靡,只有帝后宫中才有。其他人家都是到温泉附近买地建别业。所以宁耘回家,这香汤还需准备。
母亲的手在脸上身上摸来摸去,宁耘觉得痒痒,嘻嘻笑道:“娘,痒啊。”
“你这孩子,居然一声不吭从军去了,你都不知道娘有多担心。”
宁耘可是听说了自家公主母亲进宫指着皇帝鼻子大骂的英勇壮举。转念便想到了皇帝的病,上次皇帝病了被母亲痛骂一顿之后振作起来。可是这次,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娘,宫里……”
沐阳的面色沉重起来,声音也低沉下来,“乱象已现,人心惶惶。本来皇后站出来大家心头稳当了一点,结果皇后被指是魇镇案的幕后主使投进了内惩院。”
“陌陌……”
“住口,皇后闺名岂是你能唤的。”沐阳瞪着小儿子。
宁耘看了一眼母亲,这个态度,不像是对罪人。于是迟疑的问:“皇后她没事吧?”这次回来,因着皇帝病重的事,前线军士人心也有些不稳。谭大将军说好在皇后留了后手把大祭司弄出了梁营,让那八九万苗兵更加觉得没有归属感。这样一来,两家各自有不安稳,才算是扳回一城。
此地没有旁人,沐阳便也没有避讳,“之前皇上召母亲和你魏王舅舅进宫,叮嘱我二人不管出现何种情况,需得帮衬皇后。”
宁耘放下心来,有皇上这句话,只要还有一丝可能,陌陌都一定会抓住机会翻身的。
“谢家真的被抄了?”
“是啊,几百年的名门望族,一下子就……不然怎么说乱象渐现呢。还有云家,贵妃竟是被贬了四级,如今只是个五品的才人。云太师先前执掌军机,如今也被限制了出入。眼见着云家也是要垮台的架势。想当初一后一妃同日入宫,何等风光。如今,唉!至于肖家更不用提了。唯一的指望也就是二皇子,可那不过是个没满两岁的娃娃,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除非是没有三皇子。”
“哥哥呢?”现在早该下衙了才是。
“二弟,你哥哥去找人去了。”说话的是牵着儿子走进来的陈俏,她说完福身给沐阳行礼,小团团则挣脱母亲的手跑过去抱着沐阳大喊:“祖母!”
“来、来,这是你二叔。”沐阳高兴的介绍,然后把孙子抱到腿上。
小团团便叫了,得了宁耘一把小匕首做见面礼。沐阳让陈俏给他收起来。然后转头问:“耕儿找谁去了?”
“谢隋公子。”
宁耘心头一惊,想来老哥是因为在魏地受了皇后的恩惠,所以谢家出事之余想出一份力。嫂嫂这是有些担心此事会引来祸事,所以特地来禀报母亲的。
“按说夫君在魏地多亏了谢隋公子周旋,知恩图报也是该当的。但谢隋公子既然能够闻风先遁想来心中自有主张,夫君这般暗地找人有些不妥。”
“嗯,我知道了,我会说他的。今日你二弟回来,让人赶紧去找他回来,也好一家吃个团圆饭。”
“好的,媳妇儿这就去办。”
宁耘见嫂子走了,凑到母亲耳边耳语了几句,把谢隋的真实身份说了。非是他信不过嫂子,但她毕竟是陈相千金。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就是母亲,也是因为她说了皇上让相助皇后的话,不然谢陌的事他也不会说出去。
“天啊!居然是皇后假扮的。怪不得皇上就认定了皇后,要把国事托给她呢。不但是谢家子弟,连谢家女儿也是不一般呐。当初她姑姑其实也是一等一的样貌与能力,只可惜不为皇兄所喜,心性越来越偏激。”
“嗯,母亲可别把这事告诉了哥哥,他对嫂子是没有秘密的。陈相那等老成谋国之人,未必乐见皇后这般。”
“知道了,我心头记她的情也就是了。”
宁耘嘟囔,“可惜内惩院不让探监的。”这么多年也就太后临死前闯过一回进去,他可没那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