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so,最快更新废后风华惊天下 !
魏嬷嬷盯在云裳脸上,见她一脸的惊讶懊恼不似作假,暗叹又被人抢先了一步。这后宫争斗,可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
“娘娘,只有先救火,然后再去和皇上说了。”
“转道过去。”
火是从谢陌的屋子里烧起来的,今晚玲珑不当值,披衣而起过来的时候,这一进的房子已经火势很大了。
“娘娘——”玲珑看着大火喊了一声,旁边有人拉住她,“玲珑姑姑,进不得,火太大了。”
所有的人都在提水扑火,不少太监和侍卫衣服都没有穿好,也在拼命的救火。
萧槙本来在看折子,听到外头在喧哗很是不悦,看到小六子惊慌失措的跑进来,更是直接把折子拍在了案上,“天塌下来了?”
小六子吞口口水,他现在就是觉得天塌下来了。
“回皇上,岫云宫走水了!”
小六子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屋子里已经没有了皇上的身影,连大公公都不见了。
萧槙赶到的时候,谢陌住的那一进屋子已经烧得没法救了。天干物燥,而且风助火势,如今只能设法断了火势,不让其蔓延开去。
“她人呢?”萧槙看到玲珑失魂落魄的站在还在燃烧的屋子前面。
玲珑嘴里面发涩,张了嘴半天才出了声音:“没、没出来。”
萧槙眼前一黑,差点脚下不稳,没出来是什么意思?他的眼一个个的去找那些因为救火被熏黑了面孔的人,没有、没有谢陌。
玲珑本就腿软,被他拉扯了一下又松手,便软软的跪坐了下去。
众人方才只是急急忙忙的救火,倒没顾上太多,现在火势控制了下来,郑达出面让人清点人头,发现少了十几个人,除了皇后,就是几个侍卫还有宫女跟太监,侍卫统领胡勇也在内。场面颇有几分乱糟糟的。皇帝此时也没有心情追究到底怎么回事,只是抢了一桶水浇在身上,唬得旁边的人都把他死命拉住,“皇上,火势太大,不能进了。”
“所以,你们一个二个就眼睁睁的看着火烧?”萧槙现在已经是满目赤红。好容易火势渐小,他不管不顾跌跌撞撞的就进去了,里头有好些具来不及跑出去的人的尸体,全都烧得焦炭一样。
卧房是最先烧起来的,自然是最惨不忍睹。
萧槙看到卧室地上有一具被烧焦跟黑炭一样的尸体,看着个头比外头那些来得小,脚下一软便跪了下去。郑达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猛地看见有一道带着火的房梁砸下来,正朝着皇帝的方向,而他还一无所觉,赶紧的过去撞开了他。那还在烧的房梁便落在了他肩上。
旁边的人赶紧去抬起房梁,扶了郑达起来,被撞开的萧槙这才有几分迟钝的看了过来。
那具尸体已经无法辨认了,萧槙问:“这屋里值夜的宫女呢?”眼里有着希冀的光。
一会儿,值夜的宫女被找了来,身上披了件侍卫的衣服,也是满身满脸的狼狈,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却说不出话来。
萧槙眼里的光亮一下子熄了下去,人也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幸好身后两个侍卫把他架住了。
郑达忍痛道:“这里不安全,皇上,先出去吧。”
萧槙还在看着那具尸体,不可能,谢陌不可能变成这个样子,要他怎么能相信。
一时众人见皇帝这样,也只得把他先架到旁边没怎么被波及的院子里,然后留人继续灭火,清理现场。
结果刚到院子里,天上就撒起雨点来了。这个时候下雨,岫云宫的人全都想骂娘了。早点下不就没有这场祸事了么。
萧槙被雨点砸了几下就被弄进旁边的屋子里,他的牙关格格作响,半日才镇定下来,手捏成拳,青筋毕露。
一时,后宫涌了不少人过来,萧槙只说了句,“除了岫云宫的人,叫他们都滚出去。”
云裳等人也没有听到个准信儿,不知道到底如何。岫云宫的人一贯就是嘴紧的,尤其是这件事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乱说,想进去却又被侍卫拦在了外头。一时众人众说纷纭。
萧槙刚进去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谢陌会被烧死,怎么说有那么多侍卫宫人呢,起火了自然知道护着她出来。他只是想着这件事等一下涌了太多人来看,如果谢陌很狼狈的样子岂不是扫了她的面子,所以便让人把入口围了,谁都不放进去。怕她受了惊吓,还让人去传了太医正过来候着。可没想到,等着他的是一具烧成焦炭的尸体。萧槙现在整个人都有点迷迷瞪瞪的。郑达受了伤,安置在一边,有小太监帮他裹伤。
一时太医正来了,给皇帝把脉。太医正进来,听说小谢娘娘被烧死了,也是唬得药箱子都掉了。把脉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所有人的尸体都被抬到了一处空屋子,小初子对着极力辨认,之前没找到十来个人也没有办法对上号了,只能点人头。点来点去,人头是对的。那么,卧室里那具烧得焦黑的多半便是小谢娘娘了。不是那具,那也是那不好辨认的几具之一。得知这个消息,岫云宫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很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小初子战战兢兢的来报告了这个消息。
“叫胡勇和那个值夜宫女来回话。你过去,给郑达看看。”被太医正麻着胆子扎了几针,萧槙渐渐回复了镇定。强压着心底的恐惧,找人来问。希望有什么万一的可能。方才小初子也说了,火起之前他好像听到打斗的声音。
那个宫女还在哆嗦,而胡勇是重伤昏迷被抬来的。太医正看了一下,伤得很厉害。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萧槙看着那个宫女。
“娘娘、娘娘说有点饿了,让、让奴婢不用惊动旁人,去厨房、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现成的可以吃的。有的话就弄点来,奴婢找到了面粉,就准备给娘娘和面下来吃。然后,然后就发现娘娘的寝房内室方向起火了,就大声喊救火的。”那宫女哆哆嗦嗦的说。
萧槙眉目凛然,“你倒是命大!”
那宫女吓得一下子就萎顿在了地上再起不来。那个时候她只顾逃命,根本没有回去看娘娘到底怎么样。说不定,娘娘等着等着又睡着了。刚刚入夜不久,娘娘就睡下了,就她在跟前值夜。旁的太监、侍卫都在寝房外。娘娘跟前当时是没别人的。因为岫云宫小,所以只留下了八个近身宫女,八个做粗活的,另外就是太监和侍卫。平日都是这么轮班的,前半夜一个人值夜,后半夜再换另一个人值夜。万一娘娘是因为睡着了没有跑出来,就算别人不死,她也死定了。
“朕问你,火是如何燃起的?”萧槙自然是略一揣测就想到她的作为。但是,谢陌又不傻,还有那么些太监、侍卫,难道不知道让他们护着逃生么。怎么可能就在寝房被火烧死。还有打斗声又是怎么回事。
要再问,那宫女的牙关格格作响,却是说不出话来了。
“当时守在皇后屋外的侍卫呢?”
值夜的侍卫倒都进去救人救火了,先进去的人除了胡勇还有一口气,旁的都已经殉职了。胡勇捡回一条命,是因为他倒下的地方靠大门很近,被人拼死拖了出来。
旁的人都不当值,是火燃起之后才醒过来救火的。按他们的说法,他们起身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
就算天干物燥也不可能一下子火就起得很大,萧槙看向萎顿于地的宫女,春末夏初会意的上前把人扶到旁边的屋子,一旁的玲珑便也跟了过去。
那宫女经过这样的事,在御前定然很害怕。现在只能让春末夏初去把人安抚好了再问了。
太医正说胡勇伤势太重,能不能醒来还是个两说。
“无论如何要让他醒来说几句话。”
其实现在基本上所有人都认定小谢娘娘已经葬身火海了,只是,也同皇帝一样想着万一呢。
于是,胡勇这边有人灌着参汤,值夜宫女小娟那边,春末夏初软语安慰,虽然玲珑急得不行,却也不敢再上前去。方才这个小娟分明是被皇帝吓得不行。她现在上去问什么也是无法冷静的。
她心底其实也隐隐希望过,烧死的那个是小娟。不是她心狠,远近亲疏便是这样。遇到灾祸,自然是希望自己亲近的人能够避开的。满院子的人心底其实也巴不得如此。那样,小娟得一个殉主的名声,家里有人照顾。而大家也能脱了死罪。
“能灌进去,还能吞咽呢。”给胡勇灌参汤的小太监惊喜的说。
太医正搓搓手,“那就好,多灌点。”按说现在应该让胡统领好好休息,但是皇帝急等着问话。所以,等一下灌了参汤,还是扎上几针,让他能说了话出来才行。
春末夏初好容易哄好了小娟,听她的描述,火起得很不寻常,瞧那架势内室里像是几处同时起火,所以才不好扑灭,这分明是有人放火。
安顿好了小娟,三人又回到这边。胡勇也刚好醒来,太医正让他不要多说无关的话,他便虚弱的开口:“臣巡夜,听到有人喊走水了又看到火起便大声叫人都起来,然后进去救火。当时,值夜的侍卫还有太监都已经进去了。”
“可有打斗?”萧槙眯眼问。只有这样才解释得过去,为什么救火的也全都葬身火海。这火太不寻常了,又不是鬼火,扑不灭至少能逃了人出来吧。
胡勇摇头,“臣当时刚好绕到远一点的地方,只是听到有人好像就是小娟喊走水了,又看到火起才进去的。先进去了的都是娘娘屋外的几个侍卫还有值夜太监,火势大了后来的人就进不去了。”
这么说,小初子听错了?可是没有打斗,进去了好些个侍卫难道不会护着谢陌往外逃生么。何至于还死在卧室里。所以,还是有过打斗。而进去的早的值夜侍卫一个都没能出来。谢陌多半也是无幸了。小娟说的有人放火看来也不是脱罪之词。
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闯宫杀人?又是什么人指使的?这些,萧槙此刻都顾不上去想。他只知道,听了这两个人的话,卧室里烧焦的那具娇小的骨骸多半就是谢陌了。而另几具则是护驾的侍卫的。
他站起身,缓步往停放尸体的地方去。雨还没有停,看着大雨倾盆,萧槙心头火冒三丈。这雨早来一时半刻,屋子就不会全烧了,里头的尸体也不会成那个样子。他也能确知,那到底是不是谢陌。转念一想,还是不要确知的好,心头总还存了一丝希望。只是,这希望多么渺茫。
见皇帝过去,余人也纷纷跟上,太医正从箱子里拿了瓶药给小六子,示意他拿去给郑达服用,也快步跟上。
萧槙走过去看到停在那里的焦炭一样的尸骸,眼前一黑一头就栽了下去。众人赶紧抬到了一边床榻上,让太医正医治。
期间不语大师进来,见萧槙两眼发直,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叹口气,“烧成那样子,哪里知道是不是。贫僧之前见到火起也想过来,半道见有人施展绝顶轻功出宫便追了上去。”
萧槙涣散的眼睛慢慢聚焦,“追上了么?”
“没有,早知道应当带着身边武僧进宫来。不过那人身上,似乎还负了一人。”不语身边的武僧功夫很高,可他自己却先是清贵皇子,后是得道高僧,用在武学上的时间确实不如身边的人多。那些武僧,倒多是他从前身边忠心耿耿的侍卫,索性就都随了他出家,不爱佛学便把毕生精力都投放到武学一道上了。
不过,说不语功夫不高,也是和今晚的绝世高手,还有身边功夫最好的武僧相比,跟这宫中侍卫大内高手比,他还是要强一些的。只是毕竟年纪大了,体力不济。在那人负了一人的情况下还没追到人。话说回来,能近乎无声无息的杀掉岫云宫的几个侍卫,来人的确也不容小觑就是。就不知他背走的是谢陌还是受伤的同党了。
不语说完这句话,也不再多劝。他年纪老迈,气力衰朽,但内力却是与日俱增,当下也没有换衣,只是用内力蒸干了衣服,然后便过去给那几个亡人念《往生咒》去了。
不语的话让萧槙又燃起一丝希望,坐起身子吩咐,“传令禁军统领,封九城找人,就说有奸细闯宫。还有,对外就说皇后被侍卫救出,只是在火中伤了面容。”
“是。”
萧槙勉强支撑着站起,走到不语身旁,看他坐在地上捻动念珠念《往生咒》。耐着性子等他念完一遍才开口,“大师,您再回想一下,那个被负在背上的人……”
“太黑了,又只是个背影,没看清。”不语声音里有着沉痛。
“就是陌儿吧,她其实一直就不喜欢皇宫的。所以趁机逃了出去是不是?她让大师不要给朕说确切了,对吧?”
“贫僧技不如人,没追到就是没追到。皇上不用往贫僧脸上贴金。”顿了一下又说,“如果这么想,皇上能够振作,那就这么想吧。”
“到底是不是嘛?”
“太黑了,不能确认。”
萧槙朝不语脸上看去,看来看去没看出个名堂。但是心头还是偏向了那就是谢陌。大师一向很疼陌儿,如果是她被烧成这样,一定会无比悲痛的,一定比现在更难过的。而且,方才他还说谁知道是不是的话。
太医正在旁边,看一向沉稳的皇帝居然像小孩儿一样蹲在旁边一眨不眨的看着不语大师的面容,实在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还有那具停在那边的尸骸,到底是不是小谢娘娘?可是不管是不是都不能就这么放着。
不语闭上眼,眼角慢慢湿了,最后流下两行清泪。萧槙的心便又开始慌了,到底是不是啊?
太医正上前一步,“皇上,这几具尸骸不能久留。是烧还是埋,都需立即做决定。”
萧槙眼底射出冷厉的光。还是不语开口,“已经烧成这样了,索性就烧了吧,把骨灰装起来就是。”
最后,几个侍卫、太监的尽力辨认身体特征然后烧了送给家人,各自得了嘉奖。疑似谢陌的那具,骨灰单装在了青花瓷瓶里。
后宫得到的消息便是谢陌烧毁了脸,暗地里不少人称快。
“真是娇气,不过是被熏了下就这么一直睡。”说话的人站在一张雕花木床前,盯着床上睡着的谢陌。最后按捺不住,伸手猛力把她推醒。
谢陌睁开眼,静静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看起来三十多四十的样子,挺漂亮的。不过从面相上看,这个人有点凶巴巴的。
“有吃的么?”谢陌问。昨晚她就饿了,让小娟去找吃的。后来又是起火,又是进来刺客的,最后烟把她熏晕了。不过,这个人倒不是刺客,而是把她救出来的人。不知是救还是掳吧,可是没让她葬身火海是真的。
她昏迷前倒是看清楚了,那个刺客,应该是已经葬身火海了。那几个侍卫拼着同归于尽把刺客捅死了,叫她快跑。当时火势很大,听得到外头很多脚步声,应该是在救火,可是她已经跑不出去了。
然后眼前这个人就来了,问了声‘你是谢陌?’她点了下头,然后不支晕倒,醒来就在这里了。
“吃的?没有。亏你现在还吃得下去。”那人瞥她一眼。
谢陌想起昨天那几个拼死护她的侍卫,叹口气也没了食欲。
“你是谁啊,这里又是哪里?”
眼前的女人不耐的抿嘴,“我问你,见过段远没有?”
找段大哥的。
“你说什么时候,一两个月前他来看过我一次。”
“到底一个月前还是两个月前?”
“记不太清了反正很久了。”谢陌在岫云宫过得有点不知天日。
“后来呢?”
“没见过了。”望着眼前的中年美女,谢陌福至心灵,跑到皇宫里来找段远,该不会就是他当年躲进宫里要避开的人吧,也就是水清幽的师傅。
“段大嫂”
眼前的女子看她一眼,对这个称呼有点愣怔却没有否认的意思。谢陌便笃定了,这就是追得段远满天跑的人。她一向坚持辈分这种事不能随意吃亏。所以,自然是从段远这边算,不会跟着水清幽算。至于这声大嫂段远认不认以后再说了。
“你知道我?”
“知道。头一次见面段大哥就提过你。”
“肯定没有好话。他真的没藏在宫里?”
“没有,他现在完全没有功夫,哪里能在宫里藏得住。”
段大嫂瞪大眼,十分不敢相信的样子,“真的没有功夫了?”这一节,陶大掌柜的没敢跟她细说。
于是谢陌便把段远中蛊的详情说了一遍。段大嫂听到最后简直是脸色苍白。估计哪个女人都接受不了,心上人从能飞天遁地变成这样。
‘咕咕、咕咕’谢陌的肚子叫了起来,她低下头去揉揉。看天色,离天亮还早。
“段大嫂,这什么地方啊?”
“空房子。”
听到这个回答,谢陌顿时囧了一下。你不会逮着哪里的房子空着就住下了吧,好歹住个客栈嘛。看这房里的摆设,倒是户大户人家的院子。
她看看自己睡的床,盖的被子,也不知这家人上哪去了。家里怎么也该有下人守门才是,这屋里就这么明晃晃的亮着烛火也没人来过问。想到这里,谢陌肚子又响了两声。
段大嫂微微一笑,“你等着,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谢陌微笑,估计是那声‘段大嫂’才得了这个好处。
一会儿,段大嫂给她整了吃的来。是一碗面条,味道嘛,实在不咋地,可是谢陌是真饿极了,于是也很快吃了半碗。
“段大嫂,你怎么会到宫里找人?段大哥不见了么?”
“我有些事耽搁了,才到京城,陶大掌柜告诉我他早就走了。我不太信,便进宫去想找找。结果顺手把你救了回来。”
“你在宫里都没迷路么?”谢陌直呼好险。
“我奔着起火的地方去的,看到门口挂了个岫云宫的牌子,所以才进去把你救出来的。清幽还托我如果进宫就去看看你的。”
谢陌笑笑,看来岫云宫跟着她出名了。这回这条命真是机缘凑巧捡回来的。
“要送你回去了么?”
回去?谢陌忽然心生犹豫。真的要回去么?在岫云宫乖乖等着,等萧槙风风光光的来接她出去。等着听后宫谁谁谁又怀孕了,等着那些女人或者是其他别有居心的人来害她。她被关了几个月,萧槙不是也什么都没耽误么。政事没耽误,生孩子也没耽误。她在不在都是一样的。
即便日后她被接出来,复立后位又怎样。等到哪个后宫女子怀了孕,还不是要替他照顾。再等到以后色衰而爱弛,她的生死,谢家的生死统统在他一念之间。
她其实,一直是不想过这种日子的。更何况,如今,她也不欠萧槙什么了。他就去成他的万世基业,让她过点自己的日子吧。她想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拿自己这一辈子去给人锦上添花。既然出了宫,她就不想再回去了。如今爹爹跟哥哥都在大理寺,其他人也都被圈禁着。他该相信她是真的死了吧。那个假死药的事,她觉得萧槙多半已经知道了,有时候话里话外的都提到一些。她‘死’了也就没有人一心要针对谢家了。三五年之内,萧槙看她份上,也不会为难。有这些时间缓冲、筹谋,谢家要全身而退也不是难事。
谢陌见段大嫂忽然侧耳细听。
“怎么了?”
“外头像是官兵在沿街搜查。”
谢陌眨眨眼,“你出来的时候顺利么?”
“嗯,有个老和尚追我。”
“追上了么?”
段大嫂笑笑,“没有,他也没怎么追就回去了。”
是不语大师吧。那难道现在是在找她?萧槙知道她还活着?
不语大师应当是知道了,就不知道他会不会告诉萧槙了。可是她真的不想回宫去过那种日子。本来是没有选择,纵使不情愿也只有老死宫里。可是现在既然眼前出现了别的路,她要是再回去,那不是太憋屈了么。找一找,找不到,想必也就算了吧。后宫女人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段大嫂,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梁营找那个大祭司算账。”
恐怕不容易啊,那边一是在打仗,二嘛,那个大祭司能把段大哥算计了,想来不好对付。
“你还是先去找段大哥吧,他现在没了功夫。”
“他没了功夫,也有其他防身的法子,我倒是要去会会那苗人。”段大嫂眼底有熊熊怒火。
“你不回去?”
“不想回去。”
段大嫂忽然笑笑,“本来也是,那么多女人,是我早把他休了。所谓的皇后,所谓的贵妇人,一个赛一个的窝囊。”
窝囊,谢陌胸口一堵,然后想起自己被萧槙欺负得不行,还得忍着;看他去转宫,明明很不高兴也得装作若无其事;照顾别的女人生孩子,其实心头恨得牙痒痒,还不能表露。比起段大嫂把段大哥追得满天飞,那是窝囊透顶了。
“段大嫂,你说不会武功也有自保的法子?”如果都成段远那样的病夫了还可以自保,那她应该学一学也可以吧。宫外虽然没有侍卫保护,但她也不会是活靶子了啊。普通人不是都这样过日子么。
“对啊,怎么,你想跟我学啊?”
“嗯,还请段大嫂不吝指教。”
“不行,我急着去梁营呢。何况你这么娇生惯养的,又什么都不会做,带在身边就是个累赘。;”
谢陌这辈子从来没有把这么直白的嫌弃过,不管什么事只要她一开口,总是有人把东西捧到她面前来。
段大嫂蹙眉,“是我把你带出来的,你又不想回去,出了什么事不都得找我啊。早知道我就在宫里寻一僻静的宫室问你了。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结果老和尚追我,我一跑就不小心出宫了。现在你可真成了个大麻烦。”
她这么一说,谢陌更郁闷了,你好歹藏着掖着点嘛。谁乐意听你这么说话啊。还有不语大师,多半是知道她还活着了。也是不想接手她这个麻烦所以才半道就回去了。他怕是知道她不愿意呆在宫里,不想管她和萧槙的闲事。他就不怕这个人是来掳她的啊。
“段大嫂,段大哥以前告诉过我,这世上能自由出入皇宫的一只手就够数了。其他就算有,也是不出世的那些老家伙了。”
“对。”
“这里头,女的是不是就你一个啊?”
段大嫂脸上露出笑涡,“是啊,你怎么知道?”
谢陌心头一叹,不语大师怕是知道你是谁,所以安安心心的就回去了。老和尚真是狡猾,省得夹在她和萧槙中间左右为难。她不想回宫去,他是一定会逼她回宫去的。
不管了,她现在只有死乞白赖的把段大嫂赖上了,累赘就累赘吧。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耍小姐脾气的。
“段大嫂,听说出门要路引吧?不然不好进城门跟住店的。”
“你还真想跟我上路啊?”
“不然你把我一个人丢下,我怎么办嘛。难道你要把我丢回去继续窝囊?你要对付大祭司,我觉得应该找到段大哥,找人帮他解了蛊,然后双剑合璧啊。”
“那也得能找到他人才行啊。”
“我陪你去找,咱们多找找总是能找到的。你想哦,他再豁达,肯定也接受不了成一个病夫的。所以,现在肯定是要想尽办法解蛊。虽然太医正没有旁的办法,但是说不定有什么高人就喜欢钻研这个的呢,咱们去请来替段大哥解蛊吧。到时候说不定他还需要你帮助呢,你们不就可以顺势和好了么。”
谢陌一边说一边看段大嫂的神情变化,看她有点意动的样子,便再接再厉,“说实在的啊,虽然贵妇人过的日子是窝囊了点,但是女人也不能太强硬了,有时候金刚怒目还是不如观音低眉的。到时候妹子给你们好好说和说和。”
段大嫂想了会儿,瞪谢陌一眼,“你总之就是赖上我了。倒是有这么一位神医。”既然段远和清幽都说这个谢陌不错,说不定段远还真能听得进她的劝。
说动了,不错!
“不过,你这个样子出去,就是个麻烦,光是给你打登徒子都忙不过来了。”
谢陌摸摸额头,她这张脸的确是祸害。这样出去,不到一刻钟就会被恭送回宫了。
“水姐姐的易容术很厉害,段大嫂想必更不用说了。你先教教我这个吧。”
段大嫂独来独往惯了,她虽然觉得不方便,但是想想也没有丢下不管的理。她的确也看不惯那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的皇帝。再说谢陌还大嫂前大嫂后的叫着,说要替她和段远说和。
“好吧。”
又多说了几句,谢陌终于搞清楚这是一户官宦人家的宅子,因为得罪了人辞官回乡去了。而看守这宅子的几个家人之所以不过问,是因为段大嫂是这家的表姑奶奶,她算是借住的。不过段大嫂不太通人情世故,也没给他们任何好处,所以也没人凑到跟前来巴结。每天还需她自己自行铺床叠被的。不过段大嫂显然没觉得这是故意的怠慢。
谢陌问她怎么要住在这里,她说清净,客栈里闹嚷嚷的。药铺更是在繁华地段,人来人往。
谢陌以前就跟着水清幽学过易容,只是当时没有师命,一些关键的地方没有告诉她。段大嫂亲自教就不一样了,她只说了一遍,谢陌就着那些材料就做了一张面具出来,马马虎虎过得去。以后再多练练就好了。
段大嫂当即眼眸一动,伸手来摸她的骨头,半晌摇头,“看你这么聪慧一点就透,可惜了根骨不适合练武。”
“我早过了学武的年纪了。”
“那个也不是不可逾越的。只可惜你的确不行。”
谢陌已经习惯了她说话这么直接了,于是问:“你身上有没有银子?”没银子寸步难行啊。她可是从床上跳下来逃命的,一个子儿都没有。
“有一些盘缠。”
谢陌想了想,估计也不多。如果以后要过日子,肯定不能依靠别人。
“段大嫂,不如你收拾收拾,我们这就走吧。我先回家取些银子衣物,然后我们就去找你说的神医。”
“也好。”
于是在段大嫂的帮助下,谢陌摸回了谢家旧居。她开了自己平素放私房银子的盒子,发现里头少了不少。也不知是妞妞还是旭旭,反正除了他们两个不能有别人了。这俩小屁孩,下回再来拿她的银子发现少了会不会说出去?
这个盒子里放的是一些过年收的红包之类,谢陌进宫的时候索性就搁在了屋里,原意也就是给侄儿侄女买糖吃买花戴的。那两个小家伙跟她一样,手散,从小就跟她讨零花钱。反正这些银子,是她当初‘遗言’就留给他们姐弟的了。不过现在要先拿来用了。她没取外头的银子,而是拿了夹层里的面额不等的银票。
这会儿,黄氏等人都在前厅看着皇宫方向着急呢,她们探不到消息,不知道到底是哪处走水了。去问外头守着的禁军,也没得到准信。只能安慰自己,皇宫那么大,陌儿又有人护着,想来不是她那里出事了。
“好了,走吧。”拿了银票,谢陌再换了身轻便衣裳,又另拿了一身连着身上之前穿的包起来带走。脱下来的那一套准备找个地方毁尸灭迹,那是宫中之物。少了两身衣服,应该也暂时不会被发现。等闲谁会来翻她的衣柜,何况她的衣服一向多得很,少两套并不打眼。
穿好觉得胸口有些窄了,其他地方倒还算合身。也只好以后再去买了,反正有银子什么都买得到。
不舍的看了一眼,谢陌再跟着段大嫂出来。看着被抛在身后的谢府,谢陌忍不住说:“如果我有这份身手就好了。”她从前晕轻功,那是因为哥哥也好,萧槙也好,他们的轻功都不是顶级的。段大哥段大嫂带着她就没有晕。
只不过到了城门处,却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段大嫂隐身树上,看一眼三十来丈高的城墙,这可比宫墙高多了。以她的轻功,用登云步上去不成问题,带上谢陌也不成问题,但是却很可能被人发现。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退回你亲戚那里再说。”
回去以后,谢陌便躲着那几个看门的婆子还有厨娘过日子。跟着段大嫂学她的杂学,唯一的麻烦是厨房只送一份饭菜来。段大嫂也没急着要走,想了想便按谢陌说的往赌场、酒馆之类的地方再去找了找。藏皇宫是上一次的事,这一次也许是大隐隐于市。
谢陌吃着送来的饭菜,十分之难咽,可是想起逃婚之时段远说她那些习惯太暴露身份了,也就忍了。连放一小锭银子让送饭菜的人得了好处给送些好饭菜来的想法都没有付诸实施。这不像是段大嫂会做的事。
还是段大嫂第三日回来看到她梗着脖子在吃饭,一脸的痛苦,这才说:“我倒没想到你吃不惯,早知道在酒楼给你带一份饭菜回来。”
谢陌抬头,“你不吃他们家的饭的么?”她还想着,以段大嫂的食量怕是要吃得干干净净的。所以每顿努力吃掉一大半,剩下的拿去填老鼠洞然后把托盘放到外头去。这是这家下人知道段大嫂不耐被人打扰,所以只敢把饭菜送到门口,从不进来。所以她才能安心躲着。
“有时候吃,有时候不吃,看心情。”
早说嘛!
“太难吃了,你明儿给我带好吃的回来吧。”
段大嫂蹙眉,她没觉得多难吃啊。不过想想,跟御膳肯定没得比。
“我把那些地方都找遍了,没找到人,看来他已经不在京城了。今天街上查人查得不是那么严了。再等两天,估计城门那里也不会那么多人了,我们就出城去。”
“嗯,听你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