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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林矣有备而来,没想到闹事的倒没来。
一直用过午膳又在内间睡过一觉,贵客隆还是风平浪静的。
一定是歹人看到本小姐驾临,不敢再来了。
吉祥在旁提醒说:“小姐,你是花了大价钱请了坐店的。”
林矣松口气调侃说:“你这嘴跟史大人倒是越来越像了。”
又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林矣觉得今日该是无事了,就要带着吉祥回府。
刚出门就迎面碰上几个邋遢妇人,林矣顿时警觉,问身旁的吉祥:“不是我草木皆兵,这几人看起来不像是买货的吧?”
吉祥笃定地点点头:“丝毫不像。”
于是两人决定先不走,择了张椅子在侧坐了。
老尚在柜上也抬眼打量了那几位妇人几眼,遂说道:“几位娘子明日再来吧,小店今日盘点,暂不开张。”
几人中一个穿着黛青裱子的胖妇人阴阳怪调地说着:“若是对街的珍宝阁赶我们就算了,毕竟人家担得起一句店大欺客,你们这腌臜小店也要赶人?也不看看配不配?”
其余两名妇人跟在后边连声附和,说罢还将柜台上展示的首饰摸来摸去,老尚匆忙从柜里走出来,一脸愁容地跟林矣说:“小姐,这其中有二位一位是产婆、一位是媒婆,想必还跟之前一样,是来闹事的。”
说完就急匆匆又跑到院外,须臾回来。
林矣问他:“可见外头有没有他们带来的打手?”
老尚摇摇头:“倒是没有,但是这几个婆子该怎么应付?”
她仔细瞅了眼老尚,天可怜见的,几天不见白头发又多了,再这样下去哪个掌柜的能受得了呦。
于是自己出门喊了坐店,指着那几位妇人直接说道:“这几位撒泼妇人,将她们扔出去。”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坐店们一人拖一个就拖出了铺子,而且确确实实是“扔”在了街上。
虽说是来铺子里闹事的,但终究也没有打砸抢掠,而且又是妇人,总不能当街打人。
那几个婆子首战失利,自然不肯就此罢休,仗着自己是妇人身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坐在地上使劲儿拍那个大腿使劲嚎叫。
为首的肥硕些的婆子,在地上打个滚起来,踮着脚指着铺子就破口大骂:“你个爹生娘不养的小蹄子,下贱的贾人野种,指望着谁给你撑腰来赶老娘呢?”
旁边一个青面黄牙的婆子立马接上:“在室女白天抛头露面经营铺子,晚上宽衣解带经营汉子,一腿劈不出来的下贱坯子,比春芳院的窑姐儿还不如的货色,大家都来瞧过一眼,这样的人开的铺子谁再进也不怕闺名扫地,沾了这铺子里的腥骚气,一百年都洗不去。”
吉祥听着外边的叫骂声实在难堪,走上前来堵住林矣的耳朵:“小姐别听,这些污言秽语毁咱的耳朵。”
林矣一把将她的手扯下来,面不改色地说:“你也太小瞧我了,我若真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姐,这会儿你堵耳朵也迟了。”说罢指了指房梁:“我就搭根绳子吊死在这儿得了。”
吉祥可没有她这么想得开,一会儿急的要哭,一会儿又作势出去打人,都被林矣拽住了。
“随她们骂,反正门在里头栓着呢,她们也进不来。我自不出门,你也不许出门去。”
“可若是明天她们再来呢?”
“那我们不来就行了啊。”
话刚落地,只听外边有重重的脚步声,林矣心惊:难道还真带来了打手?
吉祥一把将林矣扯在身后:小姐,我保护你。
随后就传来了踹门声,“砰砰”踹的又重又急,林矣跑到内间寻到一根抬水的杠子,又给吉祥找了个趁手的匕首。
吉祥接过匕首,抽开一看:“小姐,没开刃啊。”
林矣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哗啦”一声,那扇木质小门终于不堪重负,彻底被踹塌了。
林矣站出来,今天索性跟他们拼了。
诶?
怎么进来的是耙子大人和指挥使大人?
祝南休进门劈头就问:“人在哪儿?”
林矣用掌在他面前挥舞几下:大人看不见我吗?
祝南休没好气地问:“我问你坏人在哪儿?”
林矣用手指了指祝南休,又指了指史良:“照这个情形看,应该就是你俩。”
史良早已在大厅和内间后院全部巡视一遍,跟祝南休说道:“大人,没有其他人。”
听见林矣的指控,又问道:“四小姐莫不是吓傻了,我跟大人是坏人吗?”
林矣给他二人让了座,支支吾吾地说:“两位大人好端端的把我的门都踹烂了。”
“嗨,我们大人以为贼人进了你铺子又把门插上的,第一脚是大人踢的……后边……我才……”史良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祝南休正在用眼刀一下下剐他。
吉祥斟完茶,给二人福了福身:“幸亏今日又得二位大人路过,不然小姐家都不敢回了。”
史良说:“不是四小姐派人去祝府送信说有人来铺子闹事么?”
林矣跟吉祥对视一眼摇摇头:没有呀。
老尚闻言解释说:是老身派人前去的,因为祝大人上回临走时交代过老身,若再有人闹事,定要派人去送信。
林矣心想:难怪之前看到老尚出门,还以为是看看门外有没有打手埋伏,原来是找人去祝府了。
可是耙子大人啥时候嘱咐过这事的,她真的一无所知啊。
老尚捋了捋稀稀拉拉的胡子絮絮说道;“不瞒大人说,如此这般今天已经是第四日了,每日情形各有不同,老身也不敢贸然去打扰祝大人,今日东家小姐在此,实在是怕跟上次一样……老身独自应承,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可是四小姐不能再被歹人欺负了。”
祝南休看着老尚温声说道:“尚掌柜不必多虑,下次无论四小姐在不在,都可派人去本官府上,若本官和史大人都不在,跟守门的说清楚是贵客隆有事,他们自会派人来照应。”
老尚频频点头,一脸感激地应下了。
旁边的林矣也默默感动。
祝南休神色复杂了看了林矣一眼,又轻轻走到门口,门外那几个婆子还在叫骂。
“我说什么来着,孤男寡女大白天关门闭户,要是行得出好事我跟个老鸨子姓。”
吉祥听着这骂声觉得颇为尴尬,故意大了嗓门跟老尚说话:“尚掌柜,你说这里边一个是媒婆,一个是稳婆,那她们家住哪里,境况如何你都了解么?”
老尚点点头,将吉祥喊去一边说话。
祝南休瞧了几眼门外的泼妇,转回头看向林矣。
“知道是谁干的吗?”
林矣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我猜,应该就是那天那位相府的小姐吧。”
祝南休似是压着一股气,点头说道:“很好。”
林矣别有深意地看着祝南休:“说来也怪,我自从认识了大人,这种事可是不新鲜了,怎么就这么巧,先是京兆尹家的小姐,又是宰相的千金,照这个规格下去,下次恐怕我就能见到太子殿下了,大人你说是么?”
祝南休赶紧把脸别到一边去,装作没有听见。
林矣托腮看着他:“祝大人?”
祝南休无处可躲,只能草草地说了句:是有点巧。
巧个屁嘞!
京兆尹家小姐被你安排来给我下套,宰相千金因为在你面前丢脸迁怒于我,太子殿下被你拐到我府上蹭吃蹭喝多半天……
您给我这儿塞这么多王孙贵胄,关键是也没给我带来半毛钱的好处,害处么,目前倒是挺明显的。
林矣望望窗外:已经跟耙子大人说了这会子话,那几个婆娘竟然还有力气骂呢。
史良早就不耐烦:“干脆我将她们打跑得了。”
林矣忙说:“不可,她们这些人厮混在此多年,什么地痞盲流帮嫖贴食的都认识,今日真将人打了,她们怀恨在心以后怕会时常来找麻烦。”
史良一听更加烦躁:“那四小姐说怎么办?”
林矣端了盏茶水给他:“史大人你歇会消消气,让她们骂去呗,反正累的又不是我,满地浑爬洋相出尽的也不是我,最好她们明日还来,我就地搭个棚子摆几张桌子,再到邱记炒货买上十斤瓜子,谁若想听想看的,每人收十钱可看一天,贵客隆的主顾们免费。”
史良睁大眼睛:还能这样?
祝南休却一脸复杂的表情,内容让人琢磨不透。
吉祥跟尚掌柜说完了话,走过来摸了杯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壮士断腕般说道:“这几个疯妇也闹个差不多了,我出去会会她们。”
说完就斗志昂扬的迈开步子。
林矣在身后急急喊了一声:“吉祥。”
吉祥转身说道:“小姐你可别劝我,凭让她们浑骂了半天,这会儿也该让咱们出出气了。”
林矣递上去那根抬水棍:“老规矩,拿着这根杠子。”
祝南休问道:拿棍子干嘛?
林矣勾勾嘴角:握在手里提气用。
林矣起身说:不如两位大人今日先随我一道来看看?
然后自己就走到门口,果真让人搬了把椅子在门口坐了。
史良看着同样不解的祝南休:“大人,要不咱也过去瞧瞧?”
祝南休生来就怕人看,本不愿抛头露面。他转头过去,看见林矣正坐在椅子上冲他喜笑颜开地招手,终于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