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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林矣,可真的是大不一样。
林素摆完菜,再依次给他摆好了一副碗碟调羹,因笑道:“本来是给大人和妹妹准备的晚膳,所以便多做了些,妹妹既已用过,大人就请自便吧。”
祝南休看着空空如也的食盒,若有所思地点头,也并未动箸,反倒是拿起了白天的誊抄簿子看了起来。
林素笑问:“大人可是觉得饭菜不合口味吗?”
祝南休从账中抬起头来:“哪里,有劳三小姐。”
“那,那大人慢用,民女先告退了。”
望了一会儿这桌热气氤氲的饭菜,祝南休走到院内,轻轻喊了一声:史良。
只见头顶闪过“嗖”一道身影,史良从墙上翻下,一脸警惕地问道:“大人,有什么情况?”
“没有,现在时辰还早,你先进来吃点东西。”
“啊?可是刚才四小姐给属下带了一包江记酱肉,足足有一斤,属下都快吃饱了。”
“哦,是这样。”
“怎么?大人你没有吃到吗?”
祝南休折回饭厅,走出两步又说了句:“看来真是吃饱了,难怪翻个墙都不如以前利落。”
史良跟在身后摸不着头脑,心想这是骂我呢,还是骂我呢?
“进来。”祝南休又在屋里叫他。
史良一进门就发现一桌子色香俱佳的美食,气急败坏地说:“嘿,这个四小姐,我还当她体恤我当值辛苦,特意给我买的酱肉,却原来还准备了一桌酒席给大人,啧啧,真真看人下菜碟。”
祝南休正色道:“这是三小姐准备的,要吃便吃。”
史良一脸感动,很快又化感动为食欲,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祝南休嫌弃他的吃相:“快吃,吃完去请四小姐过来。”
林矣一进门就看到灯下正在奋笔疾书的祝南休,他摘了官翎,竖着发冠,低眉顺眼的样子比白天又是另一种好看。
“坐,四小姐稍等。”祝南休没有抬头,仍在纸上写着什么。
史良看向林矣:“方才还没来得及谢过四小姐的吃食,就是不知道这江记铺子在哪里?下次我也去买点来。”
林矣还未答话,祝南休抽空回了一句:“是这话,你记得也替本官买些。”
林矣听得心里直打鼓:这怎么听起来还埋怨上我没给耙子大人买肉吃呢?
我那是买来给自己解馋的,谁知道林素要亲自下厨给你做吃食啊?那你们都可以不管史良,我敢不管吗?
是林素做的饭菜不合口味惹你这么多牢骚?
定睛一看,这满桌吃食剩了一大半,她打着圆场说道:“三小姐轻易不下厨呢,这菜色我看也不输客来鲜的菜品。”
史良不好意思地笑说:“这些都是我吃的,实在是四小姐的肉垫饥,也吃不下许多了。”
他这么一说,林矣才注意到桌上只有一副筷子和调羹。
“这里只有一个人的餐具,祝大人这是还没用吗?”
“没。”
“呃……”史良在一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都怪属下粗心,把大人的饭给用了。”
祝南休回说:可不是。
林矣左右无事可做,开始着手收拾桌上的杯盘,祝南休也让史良继续去巡逻了。
打开食盒,发现里边还有一盘樱桃山药,林矣小声嘀咕:“这盘樱桃山药肉好像没人吃过呢。”
“嗯,无人动过,四小姐可拿去做宵夜。”祝南休抬眼说道。
林矣看着这盘莹白殷红的甜品,笑着摇摇头说:“可惜我吃不得山药,一吃就要浑身发疹,刚好便宜吉祥了。”
祝南休没有再说什么。
半晌,祝南休终于搁下了笔,拿起手里刚写完的一摞纸,递到林矣手中:“这是今日全部捐银的名册和明细,本官刚又重新誊抄了一份,就给四小姐留着。然后四小姐着人将明细跟实物再核对一次,若无异议就请签押,今晚就要送到户部。”
林矣翻着这一页又一页的记簿,耙子大人这么好看的字都把她看眼晕了,这么多岂不是要核对到天亮?
可是外边实在天黑的透,事关这些贵重之物,林矣格外当心,跟祝南休商量了下,将所有东西都搬到客厅再行查验。
管家赵文加上林矣,再加上祝南休户部带来的人,七八人忙到将近子时才一一核验完毕。林矣擦擦汗,向祝南休问道:“祝大人,捐输是两日对么?”
祝南休点点头。
“那明日这样便罢,有人再来捐银,登记过后将数目也写下来装进他的箱子内,两厢确认后再封箱。”
祝南休带来的主簿大人捋捋胡子说道:“其实目簿登记时也是跟本人核认过的。”
林矣摆摆手解释说:“如果塞张条子进去,我们核验时一起开箱,只需一人负责念条子上的明细,一人负责核对上目簿里登记的明细就可以了。”
主簿大人略一思索:“或者将所有条目上的明细相加,再核对目簿上的总数,这样确实可以少费许多光景,祝大人,此法可用。”
史良提出想法:“可如果不小心条目上登记错了呢?”
林矣回道:“这个可能是有的,即便不设条簿,那如果目簿上登记错了呢?结果都是一样,那就像今晚这样,每一两每一锭都重新数过。不过今日百万之数无一错漏,可见大人们白日里的记录都是严谨细致的。”
祝南休点点头:“亦有道理,明日就这么办吧。”
史良对着门口叫了声:“来人。”
立时门就被推开了,一名亲军闪了出来:“大人。”
“车马都备齐了?”
“只等大人示下。”
“装车,进宫。”
像来时一样,那人一个闪身又消失了。
林矣送祝南休至门口,眼看祝南休就要上车,林矣突然想到林素的终生大事,当着一众家丁也不好明言,情急之间好死不死憋出一句:“大人以后可要常来啊!”
你要不来林素可怎么办啊!
祝南休在车里听到这句,终是没忍住喷笑出声。
史良的感觉可就不一样了:“这话听着好像大人在逛窑子似的。”
林矣收拾完已经接近丑时,吉祥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句话都没有说。
林矣将樱桃山药给她递过去吃,抓了她的手,仔细端看过,又说道:“看你这样子,跟丢了魂似的。”
吉祥头点的鸡啄米一样:“小姐,我真的被吓到了。”
“不就是摔了个茶壶?你哪年不摔几个盆砸几个碗的?”
吉祥神神秘秘地说道:“小姐,您听我跟你捋一下这件事你就知道多可怕了,最开始,您问祝大人为何识得三小姐,祝大人把我支走了,是这样吧?”
林矣不以为然:“就不能是耙子大人渴了要喝茶吗?”
“第一壶茶都冲没色儿了,哪里还会渴。”
顿了一顿,吉祥又接着说道:“然后祝大人又故意当着我的面夸小姐您聪善柔方,是不是?”
林矣朝她翻了个白眼:“那是夸三小姐的。”
“夸三小姐自然要说三小姐聪善柔方,他说的是‘小姐聪善柔方’,我听得真真的。”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觉得……这祝大人没安什么好下水,一边跟您语焉不详,一边跟三小姐琵琶别抱,小姐你一定要多多提防,明天最好就不要再跟他见面了,还有……小姐?小姐?”
林矣已经睡着了,今天她可太累了。
第二天早晨林矣被檐下叽叽喳喳的鸟雀声给吵醒了,喊了声“吉祥”也没人答应,她便自己梳头穿衣整理好出了房门。
今天来捐银的果然比昨天少些,而且看起来更加有秩序,只等今天顺利收工后,她这个“过路财神”的差事就算可以交上去了。
她远远看到了祝南休冲她点点头算作招呼。
临近傍晚时却发生了一件新鲜事,有人将数十箱银锭子抬到林府门外,问及主人,只说没有见过本尊,是客栈老板给了工钱让把这些银子送到林府。
祝南休命人将银锭子都抬进院子,林矣听到消息也赶来看究竟。
大体概数了数,约二十万数之多。
管家赵文吃惊地说道:“这该不会是打劫了一个钱庄,然后把钱直接送到这儿来了吧?”
昨日捐银足有百万数,今日预算最多五十万封顶,谁能想到在这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又有人来给耙子大人冲了一笔功绩呢?
祝南休命人打开箱子,里边有一封红红的名帖,上写“杏花公子。”
林矣看着这几个字笑说:“风骚如斯。”
“你可认识这位‘杏花公子’么?”
林矣摇摇头:“不认识,就冲这名字,还有这讳莫如深故弄玄虚的做派,就不怎么像个正经人。”
哪个正经人能想出“杏花公子”这种油腻腻的绰号来?
祝南休将那张名帖又掷回箱内,不冷不淡地说了句:“这位便是江南叶氏了。”
林矣啧一声:富可敌国呐。
将今天的银钱收拾完毕,一行人就要离开林府。林矣将五百两银票递给祝南休:“这是民女全家一点心意,希望前线将士衣食饱足,早日平安归来。”
史良接过,又感动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