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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尴尬的庶子田宏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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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宏武知道他在田府是个尴尬而又特殊的存在。

    六岁以前,说他田宏武是府里最受宠,最宝贝的孩子,是一点也没夸大。

    自出生他就在祖父祖母身边养着,虽是庶长孙,可天天在眼前看着,祖父祖母对他自然更亲厚,更有感情。可以说是祖父祖母一手把他宠大的,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要地上跑的不给天上飞的。那时,田老爷和夫人每天都来给父母公婆请安,也就每天都能见到这个儿子。田老爷看着他是喜欢的,而夫人看到他是心塞,烦恼的。但她不得不脸笑眼冷扮慈母样。老太太,老太爷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心里越发怜悯这个孙子,为他的将来发愁。他们不是嫡庶不分的糊涂老人,但嫡孙一直由儿媳亲自抚养,看的像眼珠子一样,谁都不放心,事事亲力亲为。一个月给他们抱来看不上三次。自然没有眼前的孙子亲近。他们也想将庶长孙交给她一并抚养,无奈一是儿媳妇不情愿,二是他们也怕她不上心,把这个孩子折损了。于是就慢慢形成了嫡庶不分明,甚至因为他们是长辈,老祖宗,他们养的孙子比嫡孙子还要尊贵受宠些。儿媳妇心里再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

    第一次矛盾激化是在三岁给孩子起名字时。因为怕孩子不好养活,所以两个千祈万盼来的孩子,大的叫牛儿,小的叫狗儿一直用这样的贱名养着。

    三岁了,爷爷觉得该起个正式的大名了,思虑良久,起了田宏文,田宏武两个名字。按老太太的想法,大孙子叫文,二孙子叫武,因为文武一词,文在前为大,武在后为二。这次郑氏再也不愿忍了。坚持嫡为尊,应该在前,庶子应该在后。闹到最后,郑氏赢了,她的儿子叫宏文。老太太虽然让了步,心里却老大不痛快。反而越发宠爱庶孙,不待见嫡孙了。田夫人不敢怨恨老太太,却把田宏武恨的牙痒痒。两个大人斗法,可怜田宏武在完全不懂事的时候,已经被人恨上了,树下了大敌。

    他六岁时,一场大病,老太爷,老太太相继去世,老太太临死前,将儿子儿媳叫到跟前,把自己的体己银子和嫁妆分成三份,一份给远在沿海做官的小儿子,一份给庶长孙田宏武,最大的一份给大儿子夫妻俩。对他们说“无论如何将大孙子好好抚养长大,将来成家立业不必分家产给他,我给的这份财产让他以后生活就行。但一定要看在我们两个老人家的面上善待他,不可苛刻折损了他,不然我死不瞑目。”当时还逼着夫妻俩发下毒誓。

    老太太死后,田宏武被田夫人领到自己院子抚养。在那里,他才发现,他不是尊贵的大少爷,不是被弟弟尊重的大哥,他只是一个被嫡母冷落,被下人冷眼慢待,事事排在弟弟后面,处处要让着弟弟的可怜虫。这和之前的生活落差实在是太大了。他跟父亲哭诉,父亲说他是哥哥理当让着弟弟,他发脾气不吃比弟弟差的食物,嫡母就让人把饭菜收走,让他饿着。他慢慢才明白自己是姨娘生的,是庶子,出生就比弟弟这个嫡子地位低。而且自己的生母赵姨娘还不被父亲所喜,以前有疼爱他保护他的祖父、祖母做靠山,现在自己在这个府里没有任何依靠。若想好好活下去,就得夹着尾巴做人。若想处境好一些,就得讨好父亲嫡母。

    六岁,他就学着察言观色,学着说讨父亲嫡母喜欢的话,弟弟欺负他,打他他不敢还手,更不敢告状。一直跟着他的刘妈妈每次看他受欺负,都偷偷的抹眼泪。可是这一切退让讨好一点用都没有。嫡母依然不喜欢他,对他始终是冷冰冰的。父亲根本无暇管他。弟弟觉得欺负他很好玩,一直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即便在嫡母面前踢他,骂他。母亲也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下人们对他也怠慢无理,没人拿他当少爷对待。

    那时候他无助的每晚都偷偷的哭,他想去找他的生母赵姨娘,可是刘妈妈不让,刘妈妈说“如果你跟赵姨娘走的近了,嫡母会更不高兴,你的处境会更糟,因为赵姨娘自身都难保根本保护不了你。只能连累你。”所以,每次远远的看见赵姨娘等在路上叫他,他都不敢答应,也不敢理她,她送东西给他,他都不要。慢慢的,她就不来了。他对她以前就没什么印象,没什么感情。后来就更可有可无了。

    一切的改变都发生在半年后。六岁半,父亲将他和弟弟送到书院去读书了。在那里,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和方向。夫子说学好课业以后可以考秀才,举子,进士做大官。光宗耀祖!人人敬仰,人人羡慕!

    他当时就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一定要做官让父亲嫡母看看!而且在学堂,一切看成绩,这里不管嫡子,庶子。只要学得好,夫子就对你好,夸奖你。学的不好,背不会书,管你是什么嫡子,照样打手板。他一下就喜欢上学堂了,每天去学堂上学成了他一天里最喜欢和幸福的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不管是在启蒙班还是在大班,都是夫子最喜欢的学生,每次测试功课他都是第一名。慢慢的,他发现父亲对他和善了许多,开始重视他,对嫡母故意刁难他,也不再视而不见,开始帮他说话,甚至训斥嫡母。

    他明白了自强自立的重要,明白了学习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在心里鄙视以前懦弱,窝囊的自己。随着年龄增长,他知道他不仅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可以改变这个家族的命运。父亲就是看到这一点才对他和善慈祥的,嫡母也是看到这一点才对他妒恨交加,又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得罪他了。他心里并没有多高兴,反而很空虚落寞。没有人真正在意他这个人,只是在意他可能带来的荣耀。他也收起了自己的真心,戴上重重的盔甲和面具。

    想不到自己的伪装竟被小妹妹撕下了一角。

    在书来菜往的过程中,她搭起了自己和生母之间的联系,他知道这个妹妹活的不易,不仅曾经被说成是傻子,还掉荷塘差点淹死,生母也是被父亲厌弃,在府里既没地位也没存在感。就是这样两个可怜人,有一点好吃的还巴巴的送来给他吃,妹妹遇到难事还不见外的叫丫鬟向他求助。他觉得她们是真的把他当亲人当儿子,当哥哥来对待的。其实,他跟她们还很生疏,但他愿意试着跟她们来往。他太孤独了。这就是哪怕她们给他送的仅仅是一竹筒白水,他也很高兴收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