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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几人在厕所门口就聊了起来,待我出来,已经介绍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是陈锋的爷爷,陈远山,古玩圈叱咤风云几十年的陈家掌门人,最近来儿子家小住,想看看未来孙媳妇的照片,正好在陈锋手机上翻到了采薇与我的那张合照。
说来也巧,陈锋自报家门后,郝厚忠教授恍然大悟,他虽然知道陈锋的父亲是知名建筑学家陈玉恒,却没想到陈玉恒竟是陈远山之子。而那陈远山,当真算得上郝教授的前辈。
陈爷爷看了我的照片,郝教授见了我本人,都觉得似曾相识。
我们四个,便跟着郝教授,去了博物馆的一间办公室。
在采薇的启发下,陈锋和爷爷视频连线,陈爷爷和郝教授又是一顿寒暄。
两人聊起疑惑之处,即什么时候在哪儿见过我。
我们几个小辈,则围坐在一边,听宁蒙讲外出科考的见闻。
陈锋平时爱好健身,喜欢户外项目,还参加了探险俱乐部,去过神农架和黑竹沟,讲起野外经历来,也头头是道。
博物馆讲解员人手不够,宁蒙聊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宁蒙一走,我这灯泡的瓦数蹭蹭上升,我们仨聊天的声音也压低了很多。
郝教授猛然一拍桌子,灵光乍现似的,高声道:“陈老师!我想起来了!是格格墓!”
视频另一边,陈爷爷也提高调门:“对对对!就是那张照片!”
他俩一来一回几句,无异于冲我扔了一个炸雷。
我意识到他们说的格格墓,是宁蒙向我透露过的那座衣冠冢,而所谓的见过,大抵是那张不腐的照片了。
陈爷爷说,他这就去联系有关部门,调取那张照片看看。
郝教授连连点头称是,毕竟时间太久,不排除他俩都记错的可能性。
这两个前辈,都堪称业界权威,那么他俩同时记错,这可能性有多大呢?
我的心揪了起来。
采薇和陈锋在戴着耳机打游戏,没听清郝教授说了什么。
郝教授走过来意味深长地说,他好像想起来在哪儿见过我了,只是时间太久了,需要回去查查资料。
我们离开办公室,在宁蒙带领下继续参观。
宁蒙那天解说了什么,我每个字都听到了,却什么都没听进去。
我到底长得像谁呢?
怎么最近总有人说见过我?
走马观花地逛完一轮,博物馆即将闭馆的广播刚好响起。
陈锋提议出去聚聚,说难得见到传说中的青烛,还有E大考古系的大才子,不去喝点那就是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好吧,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啦。
陈锋的车技行云流水,甩何大小姐三十倍有余,我禁不住夸奖了一番,坐在副驾驶的采薇气得回头朝我猛翻了好几个白眼。
我们来到了一家新开的西餐厅。
进了包间,典雅幽静,还挺清新的。
看出宁蒙有点不自然,我坐在他旁边,毕竟是为了陪我,他才来的这个饭局。
其实无论采薇还是陈锋,都是热情好客的性格,说话聊天也不弯弯绕绕,属于偏耿直的那一挂。当然,陈家与何家,在T市也算排得上号的“名门望族”了,在他们面前拘束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要不是采薇真心拿我当回事儿,恐怕面对他俩,我也是放不开的。
吃了一会儿,采薇看了眼手机,突然眉头紧锁起来。
俩男生聊神农架聊得正嗨,我悄悄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怎么了。
她犹豫片刻,给我传来一张手机复拍的镶在老相簿里的照片。
采薇:我妈今天整理东西,找到了这张相片。
照片上的大姐姐衣着普通,搂着一个小姑娘,俩人笑得都很灿烂。
那人颈间戴着与我一般无二的项链。
我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不敢相信。
我故作淡定回她:这是本姑娘和哪家的小姑娘呀?
她叹了口气,快速打字。
对话框里出现了一行字:那个小姑娘,是我。
我明白她的意思,那个大姐姐就是沈冰清。
而那沈冰清,肉眼可见地长得和我,一般无二。
其实我之前回去翻过以前的照片,几年前初见采薇的发型、衣着、装扮的确和那沈冰清是有区别的,虽然容貌很像,但没有明显的重叠感。
自打我头痛频频发作,披下头发,又有意识地不戴粗框眼镜之后,和照片里的那个人,差别越来越微弱。也难怪那次接机,连铁杆闺蜜都会把我认错。
我收了手机,机械地吃完饭,后面每一口都没尝出什么滋味。
餐厅离我家很近,我和宁蒙打算散步回去。
采薇和陈锋后面还有第二趴,席间听见有个被陈锋唤作“南宫”的人打电话找他,说是从外地刚回来,正好约他俩出去玩。
陈锋通话的音量很大,虽然不是免提,但那“南宫”的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耳熟。
只是彼时,我的心思都在那张照片上,并没细想那声音在哪儿听过,可能是谁。
谢过他俩,我们便在西餐厅门口分道扬镳了。
那天晚上降温,夜风很冷,宁蒙脱下外套递过来,我想推脱,他索性直接给我披上了。
默不作声地和他走了一段路。
走着走着,宁蒙突然停下,转向我。
“青烛,这次回来……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莫非他察觉了什么?是指空难失忆吗?还是我逃避他的态度?
“宁蒙,想必你也听说了,前阵子我父母意外离世了。”
“嗯,采薇之前告诉我了,还说你也受了伤。你……没事吧?”
“坦白说,我不知道。出院之后,很多事情都变了,我很混乱,也需要时间。”
“没关系,我能理解,都理解……我其实是怕咱俩疏远了,你把我忘了。”宁蒙说这话的时候,很没底气,声音越压越低。
“怎么会?你想多啦!”我故作轻松道:“你是我最优秀的邻居,博士哥哥呀!”
“那就好。”他点点头,路灯下,我看得出他眼里的失落。
我明白他想听什么,可扪心自问,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除了邻居哥哥这样的定位,当真什么也给不了他。
或许他已经有所怀疑,真相也的确如他所言——
我确实,把他忘了。
到楼门口,我把外套还给他,谢过之后,便径自回了家。
他欲言又止,愣在原地,几分钟后才听到他家的关门声。
哎,走一步算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