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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病初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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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确实想过空难不简单,却没想过如此不简单。

    那感觉如同跌入深渊——深不见底,万籁俱寂,无能为力。

    幸存者这个称谓,既神秘又无力,它意味着你虽然活着,与你同行的人却都死了。

    为什么是你?

    凭什么是你?

    幸运这件事,看似偶然,却很诡异。

    大难不死的人和一夜暴富的人类似,即便他们经历不同,却都是被馅饼砸中了。

    可老话不是常讲,哪有天上掉馅饼,掉了也是陷阱的嘛。

    我那会儿也曾天真地想,也许又是受伤、又是失忆已经偿了捡回一命的债了,也许我的警惕、顾虑、多疑都是多余的。

    然而,事实证明,我不仅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身体一天天恢复起来,虽说医生将我确诊为头部受到撞击导致的失忆,但我的头伤得并不严重,除了几处擦伤,也没什么明显的伤口。

    头痛倒是时常困扰着我,除此之外,已无大碍。

    柳如烟陪我住了一段时间,这个大二在读的妹妹,既活泼温暖,又细心体贴。

    她听大夫说,幸存者特别容易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比如抑郁症,从而终归还是难逃一死。

    于是,她暗地里做了很多功课,想方设法地逗我开心。

    哪怕那些段子、轶事都已经冷得不能再冷、旧得不能再旧了,在我心里,她依然是我的开心果。

    有时,我默默注视着在厨房刷碗的她——将已经洗干净的碗碟整整齐齐地码进水槽中,再放满水,重新浸泡一遍,然后才边哼歌边一个个捞出来擦干。

    我道她傻,不解为何她非要再泡一遍。

    她解嘲说:“生活要有仪式感。”

    我冲她翻了个白眼,说,“明明是你多年的习惯。”

    如烟很惊讶,以为我想起什么了,我不好驳她面子,顺茬说隐约有点印象。

    她高兴得够呛,跑过来抱着我又蹦又跳。

    可我自己知道,不过是翻素材文档时,碰巧发现了这一段罢了。

    后来,她见我恢复得不错,又想分散我的注意力,就安利了一款当时最火的手游阴阳师给我。

    至于理由嘛,其中有一条,还真的戳中我了。

    如烟说:“姐,这款游戏,取材于日本妖怪文化,你也知道,青行灯专门给人讲怪谈的嘛。在我眼里,你和她有点像,不都在给别人讲故事嘛。而且,当初你不也说了,彼有青灯夜话,此有青烛夜谈。”

    我笑笑,点进应用商店,下载……

    注册,登陆,帮那只狗找凶手……

    又过了几天,她见我已经开始笨拙地打游戏了,便放心地回S市继续读书了。

    尽管这次空难,我们姐妹也算一夜暴富了,可我依然舍不下已经做出规模的事业。

    我对过去的稿子并不陌生,通过详细查阅聊天记录也理清了工作关系。

    比较固定的合作伙伴有两位,一位是从杂志阶段就一路提携我、指点我的责编——筱飞,另一位是给我稿件配图最多的画师——子真。我们仨算是“青烛夜谈”的铁三角吧。

    飞姐是资深编辑,从事出版行业多年,在她的启发下,我选择转型做公众号自媒体。

    至于子真,其实和青烛一样,都是很像笔名的真名,他姓纪,全名纪子真。这人画风很是老道,诡谲多变,虽是插图,却仿佛潜藏着众多谜题。虽然公众号是我主笔,但我敢肯定,也有不少人是冲着子真精当的配图,特别是我俩合作的连载漫画来的。

    飞姐温暖体贴,却雷厉风行,鞭策我们这个小团队不断进步。

    子真话虽不多,却语出惊人,激发我的创作灵感,功不可没。

    在我出事的这段时间,公众号并未中断运营,除了发布一些过去的存稿,还有一部分纪子真代笔并配图的稿件,文章依然署了我的名字。

    客观来说,如果没看到三人微信群里,他俩商量对策的聊天记录,连我都没认出来新近的数篇稿子,并非出自我手。

    我既感激,又惶恐。

    感激他们心里有我,没放弃这块小天地。

    惶恐的是,原来自己并非不可替代,原来身边就有水平并不逊色的人。

    群里冒泡前,我先微信私敲了纪子真,表达谢意。

    他没说什么,既没问我消失的缘由,又没问我现在的情况。

    只回了四个字:回来就好。

    我回了个表情,然后跑到群里,和飞姐兴致勃勃地聊天。

    聊起受伤(空难要保密,所以谎称车祸),聊起失联,聊起想念,聊着聊着话锋一转……你既然回来了,就没理由再偷懒,这期的选题呢?

    我内心有些崩溃,果然在工作狂眼里,只要还没死,就得继续干。

    好吧好吧,我仔细看了他俩各自的建议。

    决定做几期海洋专题。

    毕竟,海洋的神秘指数,远超陆地。

    海洋就海洋,这不正好,T市最近新开了一家极地海洋馆。

    我打算去那儿转转,找找灵感。

    还记得那是四月下旬的一个星期二,我独自去了极地海洋馆。

    T市的海棠花开得正盛,远远望去,花团锦簇,烟霞如织。

    新馆建在入海口的一座小岛上,想要参观,要么坐船,要么过桥。

    我到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半了,下一班船,两点才发。

    等了半天也没见个出租车,又怕时间耽搁久了逛不完,只好硬着头皮,步行穿越公路大桥了。

    且不说爬上去就费了挺大劲,那桥还偏偏是镂空设计,桥体出水高达几十米,只在两侧留了极窄的人行道。走在上面,随时听见、看见车辆轰鸣而过,偶尔刮过一阵风,都有种要被吹进海里的错觉。我有点恐高,刚开始还好,越走到中间,越孤立无援。

    咬牙忍了一半,依稀望见前面有个身影,目测一米八左右,穿着深灰色的外套,利索的牛仔裤,惹眼的翻毛短靴。虽只是个侧影,却总好过这桥上走了十几分钟,只有我一个人。

    我那颗因恐高而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那少年驻足片刻,远眺入海口开阔的景色,便继续前行了。

    我步子慢了下来,尽量不去看两侧,更控制自己不去看脚下,抬起头,插上耳机,听着歌,跟着前面那个人,又走了不到十分钟,可算是靠了岸、下了桥、着了地。

    他走路很专注,可能在想什么事情,许是没注意到后面还有个人,并没回头。

    我刻意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他大步流星去买了票进了馆。

    随后,我也取了网订的票,进了海洋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