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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杨溥的政治理念
虽然杨溥与杨士奇之间见面或许有些尴尬,杨溥对杨士奇留下的人也有打压。但这种打压只是在这些人威胁到杨溥地位的时候才会做的。
杨溥本身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当然了,这也是大明的政治生态,也没有发展到这个恶劣的情况下。
于谦与曹鼐两人,一在中枢,一在外面,乃是杨士奇留下余党的核心成员。
杨溥固然能拿捏住曹鼐,但是对于谦却有些无可奈何了。一来于谦行事坦荡,很少有错处。二来,朱祁镇对于谦圣眷之浓,天下皆知。
一个能在能力上,功劳上压制住于谦的人,舍周忱之外,杨溥还真找不到人了。
有这个前提,两人谈的非常愉快。
周忱也不多废话,一五一十的将铜钱上的种种问题说了出来。
总体来说,是两个大方面的问题。
第一个大方面的问题,就是缺铜。
缺铜这一个问题,延伸了好些问题。
首先,铜不仅仅是用来铸钱的,在这方面,宣宗皇帝就做了一个非常不好的示范,不是别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宣德炉。
皇室都爱铜器,下面百姓自然也喜欢了。
如此一来铜价就高昂起来了。
这就导致了一问题,铜价太高,成色太足的铜价,估计会被百姓融为铜器。即便是为了铸钱这一行为有利可图,朝廷所打造的铜钱,质量上就非常不足了,特别是铜含量上了。
别的不说,如果周忱敢将铸铜钱这一件事情,做成了赔本买卖,别说别人了,就是朱祁镇也不会容忍的。
但是铜钱质量低劣,就给了私铸很大的空间。
虽然私铸的铜钱,比官家铸的还恶劣。但是在百姓看来,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区别。
另外一个问题
题,也是缺铜衍生的。
那就是铜钱制度的问题。
既然缺铜了,朝廷自然要想办法了。
最普遍的一个办法,就是铸大钱,那种当十,当五的大钱。这倒是能铸造的很精美,但是这种行为,其实就是一种金融剥削。
虽然大部分古人或许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但是他们自然也知道,他们亏了。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种官府铸造的大钱,比一般的劣钱要好上不少。有的地方,是真当五个十个用,有的地方却打折用。
再加上与金银不同的汇率比,简直是一踏糊涂。
不是其中明白人,都搞不清楚。
只有一千文抵一两,其实也是一种理想状态,在实际执行之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还有铜钱的版本不同。
大明从官方铸钱,光年号,就有大明建国之前的,大中通宝,以及之后的洪武通宝,建文通宝,永乐通宝,洪熙通宝,宣德通宝,还有正统通宝,几个版本。因为大明前期,是每一个省都宝泉局的,故而几乎每一个省的版本都不大一样。
这还是大明的铜钱,之前的宋钱一起,真不知道世面上到底流通了多少版本的铜钱。这样一来,造假的难度就降低太多了。
几乎不会被发现的。
正是因为铜钱有这么多的问题,周忱在选择代替宝钞货币的时候,一开始都没有想过用铜钱。
也是因为这铜钱之上,有这么多的问题。周忱也知道,钱法上的问题,决计不是一个铸铜钱,铸银钱能够解决的。
铸铜钱还好说。
毕竟而今通用的银两也有很多问题,历史的银两,可不是在电视剧里面演得闪闪发亮的那种,都是黑不溜秋的好像是石头一般。
还有因为各地熔铸的成分也不一样。
别的不
不说,给宫中的金花银,为什么说是金花银,就是因为金花银乃是对白银纯度一种称呼。
几乎是明代工艺能提纯到最纯的白银了。各地供奉上京的白银标准。
至于地方用的白银,却又是各种不一样。
用银元,在周忱来说,与金花银方案差不多而已,反正都是大额支付。还有钱息。
但是铜钱的问题,绝非多铸造一些铜钱就可以解决的。
杨溥默默听了周忱的话,默默从袖子里面掏出十几个铜钱,一一的摆在了桌面之上,这十几枚铜钱,却是没有一个是相同的。杨溥叹息一声,说道:“恂如,我虽然老朽,但还没有到不知铜钱为何物的时候了。”
“钱法之乱,我岂能不知道。这不是一重申禁令,大量铸钱就能解决的了。必须抽丝剥茧,徐徐为之。我已经准备让工部以云南有铜,但是路途遥远,于京中铸钱,耗费太大为由,请云南设宝泉局,专司铸钱。由兵部尚书,云贵总督王骥掌管。也算是朝廷拨给云南的军费了。”
明初虽然各省都设了宝泉局,但是后来宝钞大兴,这些都又撤了。
“等这一件事情先拖着即可。”
周忱一时间沉默了,似乎再揣测杨溥将这一件事情在御前
瞒下来的原因。
杨溥轻轻一叹,说道:“我知道,你的伯乐是东里公。真是你不知道,我与东里公一同办差多年,交情非比寻常,为什么翻脸不认了?”
周忱毕恭毕敬说道:“大人,定然是有苦衷的。”
杨溥说道:“苦衷不苦衷,倒不至于。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是我们意见相左。”
“大明太祖开国七十余年,经五帝到今上。太祖皇帝定下的章程,有很多地方都不合时宜了。是需要动一动了,宝钞之事,就是其中的代表。”
“但是如何动?东里公,却想循序
序渐进,无为而无不为,顺势而行,不想大动干戈。原本我也不想违逆东里公之意,但是今上少年登基,见事极明,颇有明君气象。而且正是满怀经略,想要大有作为。”
“东里公唯恐陛下行事出错,故而事事拖延。但是我认为堵不如疏。陛下这个年龄,正是要做事的时候,时间长了,君臣之间,暗生隔阂,岂不是给了小人可乘之机。”
“倒是老臣具退,新晋上台,没有我等老臣查漏补缺,说不定陛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不是忠心大明之道。”
“但是陛下毕竟年轻,为政有些着急了。而今盐政,与河北水利就足够朝廷上下忙得不可开交了,我知道你还想修驰道,你自己说说,如果陛下让你处置钱法,户部之中,有谁可以担当重任?”
周忱不得不承认,杨溥看得明白,说道:“阁老所言极是,户部人手为了盐政,几乎抽调一空了,下官也是忙得连轴承,这钱法真的无能为力了。”
杨溥说道:“所以,这件事情,要按一按,还是不要让陛下忧心才是。恂如,你在办事上是干才,但是你而今不是地方大员,而是户部尚书,须有大臣之体,有时候,什么当在陛下面前说,什么不当在陛下面前,你要心中有数才是。”
周忱知道,杨溥如此近乎表明心迹的说话,未必不是有拉拢他的意思。但是不得不承认,杨溥所言不能说是有错。
而今朝廷忙两件大事,不管是户部还是工部,很多大臣,近乎要住在衙门之中了,实在不是处理钱法的时候。
至于所谓之大臣体,也就是在陛下面前坚持自己的政见。周忱也大受震动,心中想了很多,躬身一礼,说道:“下官受教。下官今后定当为首辅之命是从。为陛下办事,为大明办事。”
杨溥说道:“好,我老了,将来内阁也是要看你的了。”
从此周忱才彻底成为杨溥这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