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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为了我
2006.12.29奥林匹克竞技场。
已经是凌晨了，竞技场里面冷的几乎要结冰，就连呼出去的白雾都淡了不少，仿佛身体里的温度都随着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挥发掉了一样。
舞台上灯火通明，照耀的那三个尚未完全长成的身影分外单薄，几乎要虚化到光影当中去。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大气不敢出，即使工作到凌晨，也没人敢打一个呵欠。
因为YG的社长杨贤石现在正在对着舞台上彩排两天之后的演唱会的歌手大发雷霆。
本来演唱会的第一次验收就会发现很多问题，而及时的纠正这些问题正是验收的本来目的，但
是，这时候，谁也不敢多一句嘴。
东永裴的嘴冻得有些发青，他一直弯弯的笑眼也垂了下来，现在正十分不安的站在杨贤石的身
后，担忧的注视着舞台上的人。
李胜利和姜大成两个小的惴惴不安的站在他的旁边，不时地用牙齿咬着嘴唇。
权志龙站在左边，江留月站在中间，崔胜贤站在右边。
三个人正在彩排的是《you》。
然而杨贤石在仅仅看了一分钟之后就强行掐断了音乐，他暴躁的声音通过冰冷的话筒噼里啪啦的
砸在孩子们的耳膜上，刺痛刺痛。
“这种东西就算是给我钱，我也不会来看。”
“如果这样的能力都可以上舞台的话，我们YG干脆去街头卖艺好了。”
“你们自己不能看看自己吗？眼睛都被糊住了吗？”
“如果这样的话，干脆演唱会不要开了，反正都是要丢脸的东西。”
舞台很亮，舞台下却异常的暗，杨贤石戴着的棒球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是从他的小动作以
及口气中判断，他这次是真的要气炸了。
站在舞台上的权志龙并不能看到杨贤石的表情和动作，但是那些话也足够刺激到他了。
作为这次演唱会的主人公，作为一个参与了演唱会全场策划的核心，他的脸颊火辣辣的，甚至对
自己产生了质疑和羞耻感。
崔胜贤始终都面无表情，他不仅卫衣的帽子戴着，上面还压了一顶朋克风格的皮制棒球帽，只有
薄唇一直紧紧的抿着。
而站在中间的江留月，要克制自己，才没有落荒而逃。
她感到呼吸困难，胸口憋的生疼，膝盖一直在不能控制的瑟瑟发抖。
江留月低着头，不作声，祈祷着不要被杨贤石或者其他人发现自己这样丢人的样子。
“……志龙啊。”
忽然，杨贤石清了清喉咙，叫了一声权志龙的名字。
江留月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立刻抬起头。
杨贤石却又安静了下来，在权志龙答应了一声之后，有那么几秒都没有发出声音，而是摘下了帽子，在手心里打了打。
气氛凝滞到极点的时候，他慢慢的开口，声音里竟然带着浓浓的笑意：
“你做得好的，对吧？”
压迫在所有人头上的压力忽然凝聚成一个重重的拳头，毫无征兆的坠落在少年的肩膀和头顶。
权志龙在那个瞬间有听到自己骨骼碎裂声音的幻觉。
“当然，社长。”
可是他听见有什么被从胸腔里挤出来，变成甚至有些轻快地声音。
他以为之前已经是做到极致了，可是被杨贤石一看，却发现那些极致，还没能到达山腰的位置，
不过在最底下徘徊而已。
权志龙想皱眉，但是太阳穴绷着一根弦，让他连这样代表着无力的行为都做不到。
“你既然是队长的话……就得带好头才行，如果领导者做不好的话，下面的人是不会跟着做的，
知道吗？”
“是，社长。”
权志龙双手背在背后，手指甲抠着自己的手心，一边回答，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还有……大胜贤……你最近状态还不错，要保持才行。”
杨贤石话锋一转，到了崔胜贤身上，口气一直很轻松。
“虽然你不是队长，但是当哥哥的也是要带好头才行。”
“是，社长。”
崔胜贤也答应了。
江留月的脊背一下子绷直了，她咬着嘴唇，看着漆黑黑的场台下方，屏住呼吸。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耳朵都要耳鸣了的时候，杨贤石才说话，点了她的名，口气却意外的温和：
“你……得跟着加油才行。”
“是，社长……”
江留月松了一口气，鞠躬回答道。
但是杨贤石的下一句话，却直接一头冰水浇下来，从头到脚尖都冻的发麻：
“虽然你确实不适合当歌手。”
这种话……还真够让人难堪的，比责怪和批评都要……
连被指点错误批评过失的资格都没有……
羞愧的恨不得要从舞台上消失才好呢……
第一次验收结束，时间已经很晚了，就算被批评的一无是处，也不可能真的让已经疲惫不堪的BB
和工作人员继续苦熬排练，于是便约定了下次彩排的时间，就地解散了。
工作人员都渐渐散开，其余三个少年才有了机会跑到舞台上去，围着另外三个就是瞬间就垮下气
场要瘫软在地的人身边去。
准确的说，是全部都围着权志龙转悠才对，虽然看着权志龙阴沉的脸色谁也不多嘴说什么，却都
用十分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崔胜贤也走过来，拍了拍权志龙的肩膀，然后轻轻地单手拥抱了他一下，宽大的手贴着权志龙的
背心使劲的拍了拍。
“没事的。”
权志龙哝哝的说道，还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和自己的队友挨个拥抱了之后，他忽然一愣，转
头看向自己的手边——
刚刚还站着江留月的位置，却已经空荡荡了。
被社长说成那个样子，权志龙当然明白江留月现在心里的感受，只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不要紧吗？”
回去的时候，东永裴和他一起走在最后面，小声的问道。
“不要紧的。”
权志龙说道，但是那语气，更像是自言自语的安慰一样：
“到了明天，我会好好帮她纠正，一定可以过关的。”
“……”
“明天再说吧。”
权志龙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攥着自己手心里的手机，低下了头。
本来就稀少的睡眠时间里，权志龙给江留月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发短信过去也大半都泥牛入海，他最后忍不住，穿着睡衣拖鞋跑到宿舍对面的那扇门跟前，手举起来，却久久落不下
去。
少年焦躁的咬着自己的手指甲，盯着那扇门几乎要盯出洞来。
他深呼吸了几次，又原地走了几圈，最后烦躁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几乎要用头去撞墙。
正在这个时候，睡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收到了一条讯息。
【是的，明天一起加油吧，好好休息。——FROM：贵顺>
权志龙如释重负的出了一口气，靠在墙壁上慢慢的蹲了下去。
他看着亮着的屏幕上的字，渐渐的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像是傻瓜一样的亲了一口屏幕，然
后把手机按在自己的心口，看着走廊不甚明亮的灯，随即爬了起来，脚步轻快的回到了宿舍里。
睡一觉，明天再起来，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
权志龙入梦之前，是这样想的。
但是等他睡醒了之后，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善良，而他之前的处境，也着实不算糟糕。
因为真正的糟糕才刚刚开始。
【呵呵呵，就是因为，连累OPPA也被骂，真是够了。】
【脸蛋漂亮就去拍电视拍照片，舞台不是脸蛋漂亮就能来的地方。】
【唉，让我说什么好，本来还觉得挺好的，可是……】
【滚滚滚滚！！离我们OPPA远一点！！！】
【，这是BOM的歌曲！！】
【不会被这个女人害的演唱会都开不了吧，简直就是狐狸精，祸国殃民。】
【我为什么听说因为不出席颁奖礼所以YG都陪着不去……那么我们OPPA的人生中唯一一次
新人奖就是这样没了的，呵呵。（手动再见）】
【什么~？！？！？！？真的吗！？！？！？卧槽！！！！！】
【早知道就让BOM来啊！！！MV里面和我龙哥配一脸！！！姐弟恋多好！！妈的哪来的小公主还
要围着转！！！OPPA不累我还心疼他呢！！】
【长得美就是好，然而BOM也很美，呵呵，人和人呢。】
“总之……恶评汹涌啊。”
不知道是谁，也许是粉丝也许是私生饭也许是工作人员，总之昨天彩排验收的片段流出去了，
要死不死，就是流出去的三个人的特别舞台那一段。
本来还暗潮涌动的VIP这下彻底滔天巨浪翻起来了，不光是粉丝论坛，就连YG的官网都不能幸
免，其架势和当初江留月和东神拍MV的时候有的一拼。
只是这次，YG不能像是当初那样高高挂起事不关己了，这个是自己家的粉丝闹起来的事情，如
果不加以安抚，很快就会恶化成无法控制的事态，如果到时候粉丝团结起来，集体不入场造成演
唱会空场，那甚至会对的发展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后台里一片令人窒息的气氛。
江留月又一次觉得自己的呼吸困难，连嘴都很难张开。
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旁边的电脑还开着，主机发出嗡嗡的声音，屏幕很亮，照的她的脸青白
青白。
没有人说话。
明明房间里面有那么多的人，可是却没有人说话。
江留月低着头，觉得自己已经等了一个世纪。
好久好久。
坏人，还是她来当。
“……我，我……舞台……还是……不去了吧……”
有些颤抖话音一出口，江留月听到的最刺耳的声音，就是好几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那声音大到让她的心脏都几乎失控，疼的一抽。
她差点就要流泪，却忍住了。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的啊。
反正——也不是很想来不是吗？
她那么想着，下面的话语说出来就顺遂了，甚至还带着点大家都喜欢的笑意：“那样的话，
BOM不是更适合吗？毕竟是……”
“你闭嘴。”
权志龙忽然开口，他咬着牙关，费尽力气才没有咆哮，却没有再使用敬语，直接平语说道。
去你妈的敬语，他现在想抓过江留月狠狠的咬死她！
“你以为这是什么儿戏吗？彩排了那么久换人，你以为……”他深吸一口气，克制住了情绪，
平缓道：“不要再说疯话，准备一下，多彩排几次才是正确的。”
“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江留月却仿佛根本听不出他的口气，她甚至比他还要平静，还抬起头，看着周围的工作人员，
认真的回答道：
“就算我练习一百遍，也比不上BOM。”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毕竟……我根本不是歌手，专业级和非专业级……大家都知道要选择谁吧。”
是啊，不管是什么人，一眼都看得出来优劣，一下子就比较的出好坏，想也不用想，就能做出
选择。
“那就练习一千遍！！！如果你自己不做的话，就永远都做不好！”权志龙再也克制不住自己
的情绪，他挥开东永裴上来劝阻自己的双手，大步走到江留月跟前，几乎是咆哮道：“你试也不
试一下的话，怎么知道不行！？”
东永裴拉了他两次没能拉动，只好推着工作人员往外走，崔胜贤和两个小的也急忙帮忙，好在
屋子里都是YG的内部人员和经纪人，也都立刻走出去，并把门关好，省的再出现什么□□。
“那如果试了之后都不行的话，谁来负责呢？！”
江留月毫不退让，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的对上了权志龙因为愤怒而变成琥珀色的眸子：“如果因为这个把你……把都害惨了，谁能负责呢！？”
“你怎么会……”
“我已经把你们害惨了！！！”
江留月打断权志龙的话，大声的说道，她胸口快要炸裂，压抑的情感从语言中爆发：“现在我
已经把你们害惨了！！”
“那不是你害的！！那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权志龙气的要发疯，但是更多的，是痛的要发疯。
他怎么不知道！
颁奖礼那种东西，哪个新出道的不想参加！？不过是毫无胜算才不参加的，不过是因为>这样的非主流音乐得不到承认才不参加的，不过是因为他权志龙……
不想面对那样难堪的失败才不参加的。
妈的！！！！！
这样的灾祸为什么要怪罪给这个无辜的孩子……
怎么可以……
“志龙哥……”江留月顿了顿，想笑又忍住，表情十分的奇怪，她用自己的手揉了一下脸，才
缓过来，声音有点恍恍惚惚的：“这些根本不重要……不管是颁奖礼还是演唱会…志龙哥你没睡
好或者是胜贤哥被骂……原因真的不重要……”
怎么可能有人去认真的分析原因，客观的计算比例，公正的评判对错呢？
我没错。
我爱的没错。
错的当然就是————
“反正我已经是罪人了，不是吗？”
能让所有的人都哑口无言这铁证如山的话语。
后台静的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
江留月感到十分疲惫，她不想见任何人，她现在只想一个人走出去，让这些人去忙碌他们的事
业，她不来添乱，更不会犯错。
她深吸一口气，捡起一边地上自己的书包，准备离开。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轻轻地扣住她的手腕，松松的，像是怕吓到她一样。
“……再试一下啊……也许会有奇迹……也不一定啊……”
权志龙这样小心翼翼的说话，真是从来也没见过。
快要哭出来一样，乞求一样的口吻。
“奇迹那种东西，哪那么容易就出现啊。”
江留月没动，只是低着头说话，她不敢抬头，谁也不敢看，肩膀紧缩着，抵御着并不存在的攻击。
“但是也会出现的啊……我们再试一下吧……”
权志龙不放弃，继续说道，手指忍不住收紧了一些。
“……就算奇迹出现也没用啊，并不能改变什么……我依然不会唱歌……依然不适合当个歌
手……和舞台也没有关系……粉丝……也一样会讨厌我……不会因为这个就喜欢我……这种奇
迹，根本没有努力的必要……”
江留月说道，她忽然感到悲伤，从来没有感到过的无力的悲伤，像是藤蔓一样缠绕四肢：
“这种奇迹……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继续这样被当成犯罪一样的人啊。”
握着她手腕的手指骤然收紧。
权志龙往前一步走，很小心很小心地用另外一只手轻轻地环拥住江留月，薄薄的唇附在小巧的
耳朵边，声音沙哑，浸透了哭音：
“为了我……不行吗……”
江留月一愣，无法控制的酸意和眼泪一下子落下来，转眼就泪流满面。
权志龙紧紧的从后面拥住那颤抖的娇小的身体，泪水混着流入江留月的脖子，他埋脸在江留月
的脖颈上，薄唇啜吻她的脸颊，喃喃的说道：
“贵顺啊……是哥人生中第一场演唱会……”
“和我一起……和我一起啊……”
——啊啊，神啊，如果，如果您真的存在的话。
请您听听我这渺小的愿望。
这个世界上，一定要有奇迹，一定要有奇迹这样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