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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心痛
江留月不安的坐在沙发上，黑白分明的双眼打量着这个布置得干净利落的房间。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
灯光忽然一下子全部熄灭了，她陷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有一个温和的男声从天花板传了下来：“小姐，如果您感到无法再坚持下去，就用力的拍沙发左侧的按钮，你现在按一下，测试一下机能好吗？”
她依照指令，摸索到了那个凸起的按钮，按了下去。
一串叮咚的清脆铃声后，房间大亮。
“小姐，现在我们正式开始了好吗？”
江留月吸了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就意识到对方可能看不到，改为答应：
“是。开始吧。”
房间重新变成了一片漆黑。
没有边际，没有尽头。
“心理治疗？”
权志龙听到这个名词之后还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又有点不敢确认的重复的问了一遍：“你是
说真的吗？”
崔胜贤醒过来的第二天早上，江留月不打招呼就一个人回首尔了，自己是又要照顾崔胜贤又要忙着准备地下比赛，实在是分身乏术，在网上搜索新闻，也是江留月拍了杂志的消息，看起来都还一切正常，怎么回到公司一问，居然严重到要接受心理治疗了？
他刚从地下比赛拿了一等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的化不开的担忧和焦躁。
朴善英点了点头：“是的，是韩本部长帮她找的医生，今天已经是第四次治疗了，志龙你是一
直在医院才不知道吧？”
韩本部长……又是韩振斌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权志龙脸色立刻黑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笑容：
“那个……你知道是在哪里吗？”
权志龙拿着地址坐的士到了首尔郊区一个街道下了车，然后又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了这家心理辅导中心。
这里已经是城市的边缘，在破败低矮的街区尽头，郁郁葱葱的树林将平整的日式建筑隐藏在其中，不仔细分辨，很难看到。
“连招牌都没有，是要闹哪样？”权志龙打量着被爬山虎淹没其中的大门，有些不高兴的嘟囔着。
最好不是韩振斌那个死变态对他家贵顺做了什么！
他心中焦躁，脚下的步子走的也快，到了最后，干脆就是跑了起来，好在辅导中心不大，没多会，还真让他找到了江留月的踪影。
江留月刚刚接受完治疗，正在花园里的长椅上平复情绪，低着头摩挲着手里的手机，长长的发垂下来遮住大半边脸。
风偶尔吹过，扬起她穿着的白色裙子和长发，阳光正好。
权志龙看着这样宁静美好的画面，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难受，这几天东永裴和张贤胜在医院帮忙照顾崔胜贤，他一个人在宿舍里，大把的空闲时间，想了许多之前没有想的事情。
为什么江留月那么轻松就能让他笑，让他难受，让他生气，让他发火，让他做许多不像他的事
情。
为什么他老是担心她，袒护她，心疼她，不管之前发多大的火，都不准别人欺负她。
说的话就像是当头一棍一样，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开始给江留月套了一个标准进去，那个标准，就叫做【权志龙的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意识到了。
意识到了自己对江留月的感情，已经开始从量变成了质变。
以前不过是关心，从一点点的关心到很多很多的关心，现在这些关心变成了在意，从在意变成
了控制，从控制变成了占有。
可能还不是爱，甚至不能算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不缺别的，他们之间什么都有了，只差那么一
个心动的契机。
权志龙不是一个对自己的感情问题拖泥带水的人，他一旦发现自己的目标，就会立刻抓住，从
来没有对自己的心意退缩过。
可，江留月和他生活的环境不一样，和他身边所有十五岁的女孩子不一样，对于感情那就是一张白纸，她甚至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他现在去找江留月，对她说，贵顺啊，哥真的好喜欢你，你和哥在一起好吗？
江留月一定会答应的，他权志龙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可那不是喜欢，不是爱，不过是对于一个命令的服从。
权志龙现在就徘徊在十字路口，往左走，他要把自己的喜欢咽下肚子，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
生，往右走，他能得到自己现在最想要的，但也会毁掉江留月的未来。
当红模特和练习生的爱情故事？
不感人，不催泪，不动听，不合理。
权志龙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什么无私的人，他甚至是有些自私自利和冷漠无情的，但是，他对江
留月狠不下心。
江留月已经是他喜欢的人了，所以权志龙已经不能往前走了。
权志龙站在转角，抿了抿嘴唇，咽下嘴里的苦涩，他深吸了一口气，想好了开场白，准备向着
江留月走过去。
“喂。”
他的肩膀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权志龙一回头，就对上了一个他讨厌的人。
韩振斌。
韩振斌清楚的看到了权志龙脸上明显的排斥，他却不以为意，耸了耸肩，伸手指了指后面：“要和我聊聊吗？”
两个人沉默着走进建筑，然后进了一间空的办公室。
权志龙不愿意坐下，自己靠墙站了，表情不善的盯着韩振斌。
他可不是江留月那样毫无根基的外来户，需要韩振斌这样的投资人扶持，他家庭背景比较好，个人又有人脉，通过几年的摸爬滚打搭上了好几条大船，该有的傲气对着韩振斌，是一点也不会少的。
他可能不是很有能力，但是绝不无能。
“放轻松点，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韩振斌看着他的架势就想笑，自己坐了下来，掏出烟盒，示意了权志龙。
“有什么话就直说，我赶时间。”
权志龙不耐烦的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他今天到公司来找江留月就是为了接她去自己的庆功宴
和崔胜贤的康复趴（崔胜贤并没有完全康复，只是在医院呆不下去了，护颈带也拆掉了之后就强烈要求回家休养）的。
“大家都是男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韩振斌也不和权志龙绕圈子，他看的出权志龙可不是个能被软话绕进去的，索性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老实说，我希望你能帮我说服，让她和YG解约。”
“你做梦！”
权志龙立刻站直了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双手咣的砸到了桌子上，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别激动，看了这些，你再说话不迟。”
韩振斌一点也不因为权志龙失礼的行为而生气，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遥控器，打开了桌子尽头的大屏幕。
嘈杂的声音过后，屏幕渐渐亮了起来，是一个简单的房间，房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权志龙再
熟悉不过的人。
江留月蜷缩在沙发上，面前是一个正在放映录像的电视机。
“……这是什么鬼……”
权志龙正要骂人，盯着屏幕的眼睛却渐渐睁大了，本来愤怒的脸上，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他看着正在不停播放的影像，耳朵里是刺耳的杂音，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些……是什么啊……
“从上周开始，我让接受了第一次治疗，如你所见，糟糕至极，她说不出话，发不出声
音，甚至不能伸手去按暂停钮，最后是引发了神经性窒息，医生才发现她的不正常，从治疗结束后，她连晚饭都不能吃，只是拼命呕吐，所以，治疗中止了。”
韩振斌拿起遥控器又按了一下，屏幕上的画面消失，然后又亮起来。
“第二次，她的情况稍微好了一点，能动弹了，虽然只是从沙发的上面躲到沙发的后面去，发
抖，算是有进步。”
遥控器又被按了一下。
“第三次，她的情况……”
“够了。”
权志龙忽然抓过遥控器，狠狠的摁下了结束，然后把遥控器一把丢到了墙上，发出巨大的噪音。
他的声音在抖，手也在抖，用完自己的自制力才没有扑上去揍死韩振斌。
“这是什么治疗……你在折磨她吗……？嗯……？”
那算什么治疗，这他妈的算什么见鬼的治疗！！
“你也看到了，这是折磨。”韩振斌脸上居然还挂着笑，只是笑意清冷，带着嘲讽：“我也知
道这是折磨。所以，在请你帮忙啊，让她离开YG吧。”
“这和离开YG什么关系！？！！”权志龙怒吼了起来，他胸口闷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这些治疗…姑且称为这些治疗，是在的强烈要求下开始的。”韩振斌的笑容也淡了下来，凤眼冰凉：“我也请求过她，不要这样，可是，她不愿意听我的。”
这辈子的低声下气都用完了，江留月对于他的乞求，却置若罔闻。
他韩振斌，还没有这样被无视过呢。
可他宁可被这样无视，也不敢松开江留月的手。
他感到恐惧。
“权志龙，她说，自己以后还要当一个帅气的RAP歌手呢，还想和你，和崔胜贤有合作舞台，想要折服大韩民国。”韩振斌点燃了一支香烟，慢慢的抽了一口：“她是个有着了不起梦想的孩子。”
权志龙听着他的话，沉默不语，拳头渐渐攥紧。
他想要深呼吸，却感到一阵窒息。
“权志龙，这是她的梦想，还是你强加给她的梦想？”
韩振斌的话语，轻的像风，重的像从天而降的利刃，狠狠刺透了权志龙的肩膀，让他差点就
站不稳了。
“我越是认识，就越觉得她不是那样的孩子。”韩振斌吐出了一口烟圈，看着烟雾渐渐
的弥散开来，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茫然，声音也飘飘的：“权志龙，你知道有家暴史
吗？”
权志龙愣了一下，试图辨析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可他一想，就觉得害怕，觉得可怕，觉得无地自容。
【贵顺，你为什么那么没用，别人打你，你就站在那里抖，有病啊？！】
【胜贤哥挨打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发呆吗！？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贵顺，你想挨打吗？】
【你是不是只有挨打才能长记性啊！？】
他……
他权志龙……
权志龙脑子嗡嗡直响，他很想大声的叫喊，很想冲上去揍的韩振斌满地找牙，大声的吼着，
你撒谎！！
“听心理医生说了之后，我也感到很奇怪，你不奇怪吗？有家暴史的孩子，对于暴力有着无可抵抗的恐惧感，这不取决他们的心，这是一种深埋到骨子里的自然反应。”韩振斌弹了弹烟灰，有些漫不经心的说：“也应该是个怕痛，怕黑，怕挨打的柔弱孩子，她才十五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只会哭才对。”
权志龙吞了一口口水，却被自己呛到，捂着胸口咳嗽了好半天，眼睛都蒙上一层水雾。
是啊，是的，应该是这样的……
没错。
“可是她，却来接受强制训练，企图让自己面对暴力的时候，勇敢无畏。”
韩振斌看了权志龙一眼，看着这个快要被心理压力逼到极限的少年，随手摁熄了自己的香烟。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韩振斌慢慢走过来，伸出自己养尊处优的手，一把拽住了权志龙短短的发，将他的头硬是扯过
来，素来温柔带笑的凤眼里，染着愤怒的痛苦：“那个孩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这样的……”
他愤怒的话几乎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他深深的呼吸着，克制自己不要真的动手打人，待会这个小王八蛋还要带去见，不能失控。
头皮传来剧痛。
权志龙试图挣扎，但是那痛苦就仿佛针一样，将他死死的钉在原地。
从心脏，一直刺到脚踝。
“看看那孩子的样子，你不心痛吗？”
韩振斌能控制住自己不打人，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热起来的眼眶和颤抖的心：
“我好心痛…我真的好心痛……看着那孩子这样折磨自己只为了……我真的……”
我心痛。
但是我更嫉妒，嫉妒那个我守护的孩子，即使疼痛也要跑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