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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新年的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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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正月初六

    梧桐村甄有钱家不足60平米的小屋里挤满了男女老少

    “在那边做什么那?听你爸说做大买卖了“

    “有好的事给我们小松也找一个,你俩一块长大的,自己混好了不能忘了我们呀”

    “回去别忘了把你说那产品给我发过来,回来我再给你钱啊”

    “找对象了吗?没找大妈给你介绍个好的!“

    “四嫂您可别瞎操心了,我外甥现在要钱有钱,人长得又帅,用现在城里的话叫“高富帅”,哪还用咱们替他操心,好看漂亮小姑娘早就排队了,还用从咱这小地方找。“

    “眼光高了吧,哈哈……

    满屋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奇、羡慕、崇拜的追问着、夸奖着,都说小小的梧桐村飞出的金凤凰。

    屋子正中被众人围着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个子不高,身材瘦小,上身黑色韩版休闲西装,花色衬衣,下身深色紧身休闲裤,时髦寸头,眼大唇厚,带着黑边粗框眼镜的年轻人。他,就是甄有钱的儿子—甄好,也就是故事的男猪脚,一个于千万人中怀揣梦想80后。河北大学工商管理系毕业,一直的梦想就是三十五岁之前能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

    此时的他也觉得他的人生很精彩,预定的目标似乎也要提前达成了。

    上个月,总部邀请他到美国纽约参加圣诞节晚宴

    前几天,被提名“Q12皇冠大使”

    就在昨天,大中华区域通知他参加“Q12颁奖典礼”

    此时的他更是衣锦还乡,众星捧月。

    不厌其烦的应答着每一个人:“四婶,我这品类太多,你把具体需求给我说一下,回去我马上安排给你发货。“

    “放心大伯,小松的事就是我的事,包在我身上“

    甄好神采奕奕、侃侃而谈的继续说道:“我现在做的这个产品,卖好了的话,一年轻轻松松几百万没问题,这不今年市场都做到台湾去了。”

    “真是有出息了!“

    “从小就能说会道,在外面混的肯定差不了,我们可等着跟着沾你光啦“……

    台湾林口体育馆

    在五彩缤纷的烟火及镭射光束下,甄好身穿笔挺的西装步上由红毯铺成的“皇冠大使大道“,在人群的欢呼声簇拥中神采奕奕地闪亮登场,全场响起如雷的掌声及欢呼声,五位白衣舞者偏偏起舞,”美就是心中有爱“的歌声,更使全场五万五千名参会者的心怅然沸腾,四方人马汇集,都为目睹这最年轻的Q12皇冠大使的魅力与风采,目睹这空前的盛会。

    在万众瞩目中,大中华区总经理为甄好颁发五百万“卓越Q12皇冠大使”奖金

    “下面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有请甄好——甄总为我们分享“成功之道“……

    啪啪啪!

    啪啪啪啪!,

    “有人吗?甄好在吗?今天在在不给钱就给我打包滚蛋,年前给,年后给,这都过了十五了,每天躲着藏着,别以为你不开门我就不知道你在屋里,装什么蒜!“

    来人急促的敲着门,满嘴漫骂着。

    甄好被这敲门声一惊,猛得醒来,从美梦中拉回了现实,愣了愣神刚想回应,马上又屏住了呼吸,假装没听见。

    那人又敲了几下后,钥匙一声响,门竟然开了!

    甄好打量了来人,果然是房东曹莉,约莫四十多岁,人长得漂亮,尤其是身材保养的极好,全身上下的肌肤依旧透着一股弹性,可就是这么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美妇,只有跟她接触一些日子的人才会了解到她刻薄的一面,那真是要多毒舌有多毒舌,不然怎么会这个年纪还没有结婚啊?就她这张嘴,一般人绝对受不了。

    昨晚就因为怕被她撞见,凌晨一点才偷偷回来,翻来覆去想着没有着落的房租,天亮了才睡着,没想到一大早就来堵门来了。

    看到甄好在家后,曹莉吆喝了一嗓子,似笑非笑道:你小子跟我玩藏猫猫是吧,十天半月不见你,我敲了这么半天门你都不回话?装死啊?“

    甄好略显尴尬:“莉姐,你怎么来了?“

    啪一声,曹莉手上的计算器就拍到了桌子上——她的计算器甄好见过无数次了。

    “你说我来干什么?“收房租!手指头噼里啪啦的按了一通,十分熟练

    “你这个月房租,加上欠我的水电煤气费,我给你算好了,一共是一千四百七十八块五,我是记不清催过你几次了,今天少一分都不行!我告诉你甄好,我看你是老乡当初才容你一个月一交房租的,你可着保定市所有的小区打听打听,谁家租房不是押一付三的?“

    甄好苦笑道“姐,你在宽限几天,我现在手上真没有钱,等工资发下来马上就还你。”

    曹莉优雅的摆弄着这手指:“没钱现在就给我滚蛋!“

    甄好道:“姐,我的情况您也知道,以前有钱总是提前给您,自打从单位离职没有了工作,这段时间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再宽限几天吧姐姐,现在真没钱!那什么,明天上午我就去面试业务销售,如果面试成功了,发了工资我马上给您。

    “你吃不吃饭跟我有半毛钱关系”曹莉毫无情面的说道。

    “好姐姐,您在宽限几天吧!我……

    “到今天晚上再不交,连人带行李一块滚,老娘没时间陪你耗。“没等甄好说完,曹莉漫骂着摔门走了。

    窗外,不知几时下起了雪,刚开始,不紧不慢的下着,后来,忽而快;忽而慢;忽而大;忽而小。风里夹着雪,团团片片,纷纷扬扬。多美的小雪花呀。零零落落的下着,又小,又厚,又柔,又轻,就像那高贵的白天鹅轻轻抖动翅膀,一片片小小的羽毛,飘飘悠悠的落下来。接着,小雪花变大了,变厚了,变得密密麻麻,就想谁用力摇着天上的玉树琼花,那洁白无瑕的花瓣纷飞下来。!

    此时的甄好已没有心思看这窗外雪景,倒是这皑皑白雪让离乡的落魄更显的焦灼、凄凉。

    肚子这时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先解决早饭的问题,再想办法解决房租的问题。

    翻遍所有口袋和箱子,仅有的四块五毛钱成了他现在全部家当。

    “多希望刚才那颁奖不是梦呀“!

    哎,叹息回味着那五百万下楼,甄好出门了。

    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着,不时地向甄好袭来,抽打在脸上,并且,偶尔会有顽皮的小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就像跳舞一样。落在头发上和领子上的雪顺着脖子滑进去,瞬间化了,钻心的凉,让他不禁的又把竖起的领子往上拽了拽。

    想想上一顿饭还是昨天中午打发了碗泡面。摸摸口袋仅有的四块五毛钱,早饭吃了,午饭咋办?是不是给家里打个电话要点钱!

    算了吧,春节刚和家里炫耀了一番自己的“事业和成就”这会儿要钱,脸往哪搁,再说了,知道我在外面这样,爸妈不得马上让我回老家,我可不想。

    甄好刚刚泛起的念头又瞬间被打消,对家里,向来视面子如生命的他是报喜不报忧,一直也怀揣“梦想”在这个城市坚持着、漂泊着,希望有一天,能真正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也许是因为下雪天冷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春节刚刚结束的原因,平时热闹的街上也没有几个人、几辆车,更别说出摊儿卖早点的了。

    正在甄好边思索着如何解决一顿早饭时,一股油烟夹杂香气的味道跟着风雪飘进了他的鼻子。

    原来是小区街口的鸡蛋灌饼摊,摆摊做生意的是个六十左右的老人,胳膊上戴着白套袖,身上扎着白围裙,带着回民独有的白色无沿平顶“礼拜帽”,给人感觉格外干净卫生,没有人知道老人姓什么,常年在小区街口摆摊,来往的人都打招呼叫大爷。老人特别热情,总是说“早晨上班,得吃点热乎的,一天心里都舒服。”

    “大爷,过年好,下雪也出摊呀?”

    “过年好,过年好,上岁数了,闲不住,孩子们过完春节都走了,出个摊,自己也能挣个零花钱。春节没在家多呆几天呀?这么早就回来了?“

    “哎,公司这边业务多,太忙”,甄好掩盖着内心的窘迫说道

    “都不容易,还是两个鸡蛋,不要香菜?”说着老人已经麻利的烤上了饼

    “对对对,要果子不要薄脆,不过大爷,我这早上出来的急,忘记带钱包了,能先欠您两块吗?明天早上上班我再给您”甄好满脸歉意的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先吃着,哪天方便再给都行”,老人边说着边把热的烫手的灌饼装好递给了甄好。

    “下雪天,你得多穿点,年轻感觉不出来,上岁数了就都是毛病”,老人用心的又说了一句!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您也一样“,甄好把仅剩的四块五毛钱放在了老人放钱的盒子里,转身走向了风雪深处。

    老人的一番话触动了他内心底部的那丝羞愧,接过老人灌饼那一刻,内心的百感交集和风雪中夹杂的寒气混合成一股热流,在眼睛里打了转,顺着冻得发红的脸颊淌了下来,怎么也品味不到平日里那灌饼的香味

    寒风夹着雪花一直肆虐,一下就是一整天,小北风像刀子一样猛割,甄好漫无目的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在饥饿、寒冷中从中午挨到傍晚,从傍晚一直挨到了凌晨,一个鸡蛋灌饼支撑到现在,晚饭还没有解决,口袋里已经没有了一分钱,房租更是没有着落。

    “回出租屋吧,那里还有半包剩下的方便面,吃饱后再睡一个好觉!在这个风雪夜的大街上走一宿,明天非横尸街头不可”甄好往上拽了拽衣领,缩缩脖子,快步的往回走

    命运似乎并没有可怜这个穷小子,本想回来好好睡一觉,却在门前发现了自己的行李在外面七零八落的散落着,楼梯口的过道里被褥、衣服团成了一团,被装在一个红白格子塑料编织袋里,袋子的半边敞开着,拉链已经坏了,显然是被房东扔出来的,在开门,门锁已经打不开了。

    2010年的第一场雪伴着寒风蔑视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此时饥寒交迫、无家可归的甄好没有了一丝着落,就像这个城市深处的流浪者,窘迫无助而又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把散落的行李、物品装起来,一步一晃的踏着风雪又一次走进了夜幕中…….【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