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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要我自白??如果我是犯人的话,现在我马上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可惜我不是,也许你会觉得很遗憾。我们还是把话题转回电话上,我接到的电话真的是刘裕打来的。如果不是刘裕打来的,那又会是谁打给了我?我所说的证词已经被报导过了,如果那天打电话给我的另有其人,那么此人现在应该已经跟警方联络了。”接着江子轩比出食指,“原来你以为我有共犯是吧?是共犯打给我的?”
然而,许木只是不发一语地环顾着屋里的摆设,接着他看到了餐桌上的无线电话机,将它拿起后又重新坐下。
“并不需要用到共犯,只要让这支电话发出铃响就行了。”
“话虽如此,没人打过来它怎么会响?”说完后,江子轩弹了下手指,“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你会说当时我身上藏着手机,趁张秀山不注意的时候,自己打电话到家里来,对吧?”
“这个方法也可以让电话响。”许木说。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我没有手机,也找不到人借。所以...对了,如果我运用了这个技巧,不是很简单就能查出来?电信局那边应该会有纪录吧。”
“要调查电话是从哪边打来的可难了。”
“啊,这样吗?因为反侦测的关系?”
“不过,”他说,“要调查打到哪儿去却是轻而易举。譬如这次,我们去查刘裕先生当天打电话去哪里就好了。”
“那,你们查过了吗?”
“嗯,查过了。”许木点了点头。
“喔,结果呢?”
“通联纪录显示,六点十三分确实有电话接到您的家上。”
“嗯...本来就该这样,因为确实有电话进来。”嘴里还答应着的江子轩却越发恐惧。看来许木已经看过通联纪录,却还是没有排除江子轩涉案的可能,可见许木必定发觉是江子轩布下的局。
许木站了起来,把无线电话放回原位,不过这次他没再坐回沙发里。
“刘裕先生当天一完成稿子,应该就会马上传送出去。可是在他的工作室里却看不到传真机,为什么?这点老师你应该很清楚。”
江子轩却依然保持着沉默。
许木:“因为可以藉由电脑直接传送,你是知道的。”
“是听说过。”江子轩简短回答。
“还真方便,手边不需留下任何的纸张。原本刘裕打算到加拿大后,就要开始使用电子邮件,所以事先做了准备--他是这么跟编辑说的。这样一来,好像连电话费也省了。”
“太复杂的事我可不懂,我对电脑不熟。可以不用列印,直接传送,我也只是听刘裕说过而已。”
“电脑一点都不难,谁都会用,而且它还有很多方便的功能。你可以同时传信给很多人,也可以把收件人的住址登录起来,还有...”他停顿了一下,俯视着我继续说道,“只要事先设定好,它就会在指定的时间把信传出去。”
“你是想说我使用了这种功能?”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大概是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
“关于灯光的事,我们相当重视。”他说,“老师您说到刘裕家时,屋里是全暗的。我之前也曾经提过,我无法理解凶嫌既然要制造没人在家的假象,又为何单单让电脑开着。后来我终于明白,因为电脑是让计划成功的重要道具,所以它必须开着。老师您将刘裕杀了之后,就立刻忙着制造不在场证明。说得具体一点,您让电脑启动,从中叫出适当的文件,然后设定此份文件于六点十三分以传真的方式传送到这间屋子。接着,您把屋内的灯全关了,这是为了之后的行动所做的必要措施。因为您必须让人以为,您是在晚上八点再度来到刘裕家后,发现灯全暗着,以为对方不在家,才打电话给住在饭店的陈恩夫人。如果那时房里的灯亮着,照理说在打电话去饭店前,一般人都会先到窗口去查看一下,为了避免让人起疑,您尽可能安排成是和陈恩夫人一起发现了尸体。”
一口气说完后,许木停顿了一下,他在等江子轩反驳,可江子轩什么都没说。
“老师,您连电脑的萤幕保护画面都考虑到了吧?”许木继续解说下去,“我之前也说过,电脑萤幕透出的光其实蛮亮的。可是,您不得不让电脑的主机开着,就算这样,单把萤幕关掉不就结了,不过这样做反而更加危险。发现尸体的时候,陈恩夫人也会在旁边,如果她注意到主机开着,萤幕却一片漆黑的话,恐怕这将成为警方识破整个布局的导火线。”
江子轩对许木的明察秋毫深感惶恐,额头露出些许汗滴。
“我想老师是在五点半左右离开刘裕家的吧?接着您在赶回家的途中,打了通电话请儿童专栏的张秀山先生马上过来取稿。张秀山先生说了,那天您原本打算以传真的方式交稿的,可是却突然说有急事要他赶来。幸运的是,他到这里只要三十分钟就到了。”接着许木把话说完,“这件事老师在笔记里并没有提到,您写的好像是张秀山先生之所以会来是老早就说好的了。”
江子轩以一声长叹取代回答。
“为什么您要叫张秀山过来呢?我想答案很清楚--为了让他替你做不在场证明。六点十三分,刘裕的电脑如你所设定的,打电话到这里来。当时屋里的传真机并没有切换至传真功能,你拿起无线电话机,接了电话。此时听筒那边传来的只有传真发送的讯号音而已,而你却表演着高超的演技,一边听着机械的声音,一边假装正和某人交谈。连张秀山都被你骗过了,可见你的演技是多么的完美。顺利演完独角戏的你就这样挂了电话,而刘裕的电脑也完成了打电话的任务。到了这里,剩下的工作就简单多了。你只要按照计划,一起和陈恩夫人发现刘裕的尸体就好了。然后在等警察来的空档,趁夫人不注意的时候,把电脑的通信纪录删除掉。”
许木不知打何时起已经不称江子轩为“老师”,而直接改叫“你”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这样反倒比较适合这种场面。
“我觉得你的布局很完美,不像是短时间内想出来的。不过,有一点小小的瑕疵。”许木顿了一会说道:“刘裕家的电话。如果刘裕真的曾经打电话过来,只要按下重播键,电话就会再次接通了。”
“...”
“不过重播的电话却不是接来这里,而是接到加拿大的温哥华。根据陈恩夫人的证词,案发当天的清晨六点,刘裕本人曾打过电话,重播后连到的号码应该就是当时留下来的。当然也有可能是相反的情况,日高先打电话到这里,然后又想打电话去加拿大,于是他拨好号码,却在接通前把电话挂了。不过会考虑到时差,特地起个大早打电话的人,应该不会忘记当时加拿大正值深夜吧?这是我们的看法。”
然后许木以一句“我说完了”作为总结。
接下来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江子轩挤不出半句话来。
“你不提出辩解吗?”江子轩颇为意外地问道。
这时江子轩慢慢地抬起头来,和许木四目相对。许木的目光虽然锐利,却不阴险,那不是警察面对嫌疑犯的眼神,江子轩稍稍感到放松。
“那么原稿你们怎么说?刘裕电脑里的《番薯的春天》连载。如果刚刚你的推理都是正确的,那他是什么时候写的稿子?”
听江子轩一说,许木抿紧双唇,望向天花板。许木并非无话可答,似乎在想要怎么回答较好的样子。
终于,许木开了口:“我的看法有两种。其一,事实上那些稿子是刘裕之前就写好的了,而你知道了这点,应用它作为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工具。”
“其二呢?”
“其二,”许木的视线移回江子轩的脸上,“那些稿子是你写的。那天你身上带着存有原稿的磁片,为了制作不在场证明,你临时把它存进刘裕的电脑里。”
“真是大胆的假设。”江子轩试着堆起笑容,无奈两颊僵硬,无法动弹。
“那份稿子我请了刘裕那边的报社看过了。他们认为那明显是别人写的。文体略为不同,换行的方式也不一样,光就形式而言就有很多差异。”
“你的意思是...”江子轩声音有点沙哑,试着轻咳几下,“我一开始就打算杀他,所以把稿子先准备好了?”
“不,我不觉得是这样。如果事先早有计划,应该把文体或形式模仿得更像才对,那并非什么困难的事。而且从凶器是纸镇,又临时叫张秀山先生过来充当不在场证明的证人来看,这一切应该是临时起意的。”
“那,我事先写好稿子又要做何解释?”
“问题就出在这里。为什么你会有《番薯的春天》的原稿呢?不,应该说为什么从以前你就在写那份稿子呢?我个人对这点非常感兴趣,我觉得这里面就藏着你杀害刘裕的动机。”
江子轩闭上眼睛,避免自己情绪失控。
“你所说的全部是想像的吧?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没错,所以我才想搜查这间屋子。话都说到这里了,你应该知道我们想搜出什么东西吧?”见江子轩不发一语,许木说道,“磁片,那张存有原稿的磁片。说不好那份原稿还留在你文字处理机的硬碟里,不,八成还留着。如果那是为预谋犯罪而准备的,应该会被立刻处理掉,不过,我不认为是这样。那份原稿,你肯定还收着。”
“找到要找的东西,你们就会逮捕我吗?”江子轩语气略微生硬。
“嗯。”
“在这之前,”江子轩问,“我可以自首吗?”
许木睁大了眼睛,接着摇了摇头:“很遗憾,到此地步已经不能算自首了。不过,若你还想顽强抵抗,我不觉得那是上策。”
“是吗?”江子轩肩膀整个瘫软。许木感觉江子轩放松了很多。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江子轩问。
“从事件发生的那个晚上。”
“事件发生的晚上?我又犯了什么错误吗?”
“嗯,”许木点头,“你问我判定的死亡时间。”
“这又哪里不对了?”
“确实不对。老师您六点多和刘裕通过电话,而八点前命案就已经发生,这是您早就知道的,所以判定的死亡时间顶多只能落在这个区间,可是您却特地向警察询问。”
“啊...”
“还有隔天您又问了同样的问题,就是我们在那家餐馆用餐的时候。那时我心里就有谱了,老师您不是想知道命案发生的时间,而是想知道警方认定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是这样啊...?”
“了不起,”江子轩转向许木说道,“我觉得你是个很了不起的警察。”
“谢谢。”许木点了点头说,“那么,我们可以准备出门了吗?不过,不好意思,我必须在这里看着你。稍不留神,让嫌犯一人独处而发生不可挽回的憾事,这样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我不会自杀的。”江子轩笑着说道。不可思议的,那是非常自然的微笑。
“嗯。”许木也回了江子轩一个自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