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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白泛青的龙血滴滴落入阿喵口中,犹如幼蚕食桑,猛兽逐鹿,饮得急不可耐,甚至有些嗜血的意味。
鱼白动弹不得不敢松手,只得任由阿喵不断从他手臂中吸食龙血。
不一会儿阿喵的脸色就恢复了些,就连鱼尾边的鳞片也开始泛起光芒,鱼白担心龙血灵力太强,强行注入阿喵体内会适得其反,替她把完脉后默默松开手,青筋暴起不说,他的头腔里也逐渐开始出现轰鸣。
头脑混沌间竟想起了不少儿时的回忆。
小时候阿喵学艺不精,法术也就只能跟那些成群的小虾米抗衡,胆子却是出奇的大。
一日她趁龙爷爷午睡偷跑出月落河,在青洲镇上听了一出大戏,名头她记不清了,但文弱书生与官家小姐不为世俗所容的爱情,却深深打动了她。
游回河底后阿喵的情绪难得低落,她给鱼白完完整整讲述了一遍白天听到的故事。
眼带泪光的问:“为什么大人们要阻止相爱的人在一起”,那时鱼白早熟又读了些人间的书籍,不做他想便随口答道:“婚姻讲究门当户对,不对等的感情和身份是没办法被世人祝福的。”
阿喵虽然终日嘻嘻哈哈每个定性,但她自己是只普通小鱼苗,而鱼白是高高在上的龙子的事,却记得很牢。所以她时常在心里告诉自己: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让鱼白开心。
自那以后她再也不会缠着鱼白问“你以后会不会娶我呀”或者“鱼白哥哥我以后要一直跟你在一起”这种话,只是日复一日的在河底的水晶宫外种上一棵一棵的海葵。
就像思念官家小姐成疾的书生那样,既无缘此生执子之手,与子同袍,那便长眠于自己亲手种的满树梨花下吧。
所以鱼白绝不能就此倒下!他是阿喵唯一的依靠,而她也是自己生命里唯一的暖光。相依为爱,只有死别,绝无生离。
鱼白将阿喵平躺,撑着岩壁站起,听见阿喵逐渐恢复的平稳呼吸,心里也踏实了些。他眼前有些迷蒙,甚至出现了白茫茫的景象,好像随时都有晕倒的危险。
但他还是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素鸢姥姥的身边,伸手替她把脉,筋脉尽断!回天乏术!到底是何人出手如此狠毒,竟然将这素鸢的家人残害至此!
鱼白若是之前没有失血大伤元气,或许还可以给素鸢姥姥输入一些灵力,保她最后一口气更久的留在人间,至少可以见到素鸢最后一面再消散。
可是他现在自身难保……
会不会走火入魔都尚且难以预料!
倏地一只手背经脉变紫黑的手抓住鱼白的脚踝,他心里一惊,迅速附身将耳朵贴到素鸢姥姥的嘴边。
姥姥说得气若游丝:“让……让素鸢保护好……别……别相信……那个男人。”
说完便断气了,因为用尽力气而瞪大眼睛,死相极其凄惨。鱼白不忍心,伸手想替姥姥合眼却死活闭不上。
诶一定是她老人家心中郁结,死不瞑目!鱼白头腔中、耳中都开始出现嘈杂的嘶鸣,大概是刚刚附身太过迅速,血液猛的涌上了头,竟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
小肉包火急火燎跑来报信时,阿槿和易殊衡正藏在灌木丛中打探消息。
今晚就要召开妖界最大的盛典——妖兽大会。每逢暮春二十四,青洲镇家家户户都会跟过中元节一样,早早闭门归家,不放心的还会在自家门前放上一把驱魔的艾草。
唯独阿槿偏偏要来,她总觉得素鸢丈夫的事和妖兽大会有关。更何况前几天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高手,还尚且不知是人是鬼,但功利之高,让人敬畏。
若是心善之人自然再好不过,若是身怀绝世武艺的妖魔之类,那今夜的妖兽大会势必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那么,日后青洲镇的安宁也将无人可以担保,阿槿最不愿看到这种景象
但小肉包一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得不清不楚:“那个阿喵和鱼哥……他们回来了!但是他们是被隔壁村的人给抬回来的!两个人都快死了!”
“什么!”阿槿惊呼,差点惊动陆续到场的小妖,握了握易殊衡的手:“我……我得立刻赶回去!鱼白和阿喵不能有事,他们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易殊衡当然能理解,重重“嗯”了一声,看了眼群龙无首的小妖精们,说道:“咱们先回去照看阿喵和鱼白,这里暂时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阿槿明白他也很想知道当日的高人是谁,但现在情况紧迫,易殊衡还能与她并肩作战,她心头一暖,很是感激。
他们带着小肉包匆忙赶回浮生医馆,相比阿喵熟睡的面容,鱼白显得更为虚弱。阿槿先替他把了脉,发现鱼白只是气血不足,奔波劳累所致,并无大碍。
只要调养几日便无大碍,至于所失元气,只能以后多加修炼,并无他法。
阿喵的情况则严重得多,虽然有龙血保命,但肩上被弯刀所伤之处已经长出腐肉,她必须立刻给阿喵动手术!
在重生到青洲镇之前,阿槿本就是赫赫有名的三甲医院的实习生,给当时的恋人当过两个多月的助理医生。
虽然曾经经历过手术失败,病患家属不依不挠,但阿槿的学识还算到位,比较家里三代人都是大夫。
从小耳濡目染,基本功不扎实倒是其次,能操刀就是极其有用的本事。
尤其是对取腐肉来说。
当易殊衡按阿槿所要求的那样准备好刀具时,心里忐忑,又不好打扰,只好担忧地看了眼规格不同的各种刀具,带着小肉包先去买些热乎的食物。
回来时房门依旧紧闭,阿槿还在里面忙活,因为缺少护士的帮助,她显得更为谨慎。消毒水和止痛剂在古代都好解决,尤其是青洲镇草木种类繁多,名贵中药遍布。
易殊衡和小肉包都不放心,在门外守着只听得见从房内传来的刀具碰撞声。每一声都像是敲击在两个爷们心上,最后终于悄悄打开了窗户。
阿槿操刀的动作依旧娴熟,取出腐肉的速度也是极快,床下铜盆里的清水早已经变得血红,她手起刀落,再拿出针线和花粉掺兑的止痛草药在伤口处敷上。
看得小肉包和易殊衡更加心惊胆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医术……
救人竟然跟杀人一样的让人恐惧,犹如现代的手术进行时,医生的动作给旁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整个时空都开始逼仄。
所幸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腐肉被全部清空,伤口也被缝合得很紧密,加上药草花香,整个屋子里的血腥味随着铜盆里的水倒尽,全都散了。
阿喵平时没白疼小肉包,阿槿一开门他便冲了进去,握着阿喵的手再也忍不住眼泪,低声哭了起来。
阿槿也想过去安慰这个孩子,却脚下一软跌入易殊衡怀中,无奈的苦笑,想着或许是自己太久没有操刀,竟然因为心思太过紧张而导致现在腿脚冰凉。
好在易殊衡手快扶住了她,亲了亲她的额头,安慰道:“辛苦你了!刚刚看你拿刀的样子,我都替你担心。”
“易大哥,我是真的害怕。”阿槿也在无声地流着眼泪。
易殊衡都懂,越是在乎的人,越难以集中精力去治疗。当看到阿喵疼痛皱眉时,阿槿仿佛都能感同身受,就像他也能体会阿槿现在心酸又难过的心情一样。
“别害怕,阿喵没事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事。我会连同她,一起保护。”易殊衡说得笃定。
阿槿心情也因此好了很多,女孩子嘛总是很爱听到承诺,哪怕日后天高水远,总还有些回忆可以悼念。
她故作轻松地问:“看我拿刀的样子不觉得害怕?”
有人曾经说过:她拿刀的样子很可怕。阿槿记得深。
“是有些吓人,不像救人倒是很像……”易殊衡笑笑,话锋一转:“不过倒是让我看出你的贤惠来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阿槿听完耳根都红了,娇嗔道:“谁说要嫁给你了~我可不会你们古代女子三从四德,洗衣做饭那一套!”
说得好像你现在不是一样……
“阿槿,我不会舍得让你为我洗衣做饭的。不过……你刀法那么好,倒是可以给我打打下手!”易殊衡难得笑得这么温柔。
阿槿将他抱的更紧,恍然觉得自己找个古代男人好像也不错!尤其是在青洲镇这样,男人手指不沾灶台的地方,有个大男神愿意为她煮碗面!
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为心爱之人做的美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