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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槿走后,青洲镇这几日阴雨连绵,就连医馆外一向摇曳灿盛的植株也败了些。
阿喵和鱼白终日忙碌在药炉前,累得连喝口水的力气都没有,倒也算是难得“休战”消停会儿。受伤的村民修养几天后,虽然还不能下床,但基本都已经恢复清醒的意识。偶尔有蛊虫夜间出没作祟,导致村民情绪失控甚至长出獠牙,但也都一一被鱼白制伏。
相比机械熬药的阿喵,鱼白更为辛苦。为防村民病发伤人伤己,他只能连夜游回当年囚禁蛟龙汝辰的地方——月落河最深处的水底漩涡。在挣脱了沾染了蛟龙灵气的水草密网后,还需要长时间浸淫漩涡的黑暗,最终取回寒冰珠暂时冻结越发活跃的蛊虫。
难得今晚清闲,鱼白对月举起那颗熠熠生辉的寒冰珠,若有所思。
“你这死鱼装什么忧郁呢!”阿喵跳到他身后,语气急冲却没有责怪的意味。
鱼白没应,她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那颗寒冰珠:“诶,不知道龙爷爷现在怎么样了,我好想他。”
“嗯,算算日子,今年冬至就是爷爷离开我们的第三年了。”鱼白收回寒冰珠。
“别难过,龙爷爷现在一定正在天上看着我们呢。再说了,爷爷早就把你托付给我啦!只要有我阿喵在,就能留一口剩饭剩菜给你和大黄,绝对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们!”阿喵说得大义凛然,扇了扇鱼尾对月起誓。
哦对了,大黄是医馆门口那只断了腿的狗。
“你这只小虾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别以为你改名叫阿喵就不是鱼了!”阿喵跟鱼白的高贵出身不同,她是水底彻头彻尾的低等生物——小虾米,无父无母,常年借宿在贝壳旁。要不是鱼白的爷爷把她带回家,她早就被那些大鱼吃干抹净了。
自此,无名小虾才立志改名叫阿喵,表示自己绝对不怕任何大鱼。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阿喵成了鱼白唯一的好朋友。
想到蛟龙爷爷,阿喵不禁惊讶地问:“你说爷爷为了救阿槿姐姐,把灵气都输给了她,那……那她是不是就跟你一样……”
“我也不知道,这几年我们在青洲镇一直相安无事。”鱼白抿嘴,见周围没人,也跟阿喵一样变回下身。
褐色的龙尾随意摆动:“当年爷爷意气用事水淹观塘被囚禁在月落河,要不是我们贪玩去招惹阴桑婆婆的妖兽,就不会害得阿槿姐姐被误伤,也不会害得爷爷擅自飞出禁地遭到雷击。”
当年要不是阿喵缠着鱼白跑出去……
阿喵失落的低下头,对她来说,龙爷爷的意义更为重要。她自小无依无靠,不敢放肆也不能放肆,直到龙爷爷她才有了真正的家。鱼白也并非真的怪她,就像爷爷临走前说的“这一切,都是命数。但就算如此,我们也不要低头。”
他拿龙尾蹭了蹭阿喵的鱼尾,像小时候闹别扭求和好那样:“阿喵别责怪自己,我们虽然没了爷爷,但阿槿姐姐现在也是我们的家人啊!况且爷爷的灵气在她体内,待到适当的时机,她很有可能……会幻化成龙的。”
“啊?”阿喵大惊,“你说……你说阿槿姐姐有可能……”
“也不一定,我只是大胆的猜测。总之,你不要操心这些,我这辈子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好好活着,开心就好。”
鱼白说得神情,阿喵却没多放在心上,只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嘟囔道:“要是阿槿姐姐能幻化成龙就太好啦!她有次跟我说过,她说她小时候的愿望就是变成小龙女!哈哈哈哈说起来也算是我们帮她愿望成真哒!”
“……去睡觉了,傻喵。”鱼白听完高冷的一摆尾,走得妖娆。
这话确实是阿槿说过的,不过她当时说的是,她很想变成小聋女,这样就再也听不到高数课了。嘤嘤嘤或者是小龙女没错,这样就能上了禁欲系道士不说,还能跟小鲜肉谈一场轰轰烈烈的姐弟恋……
***
出深林,过石桥,桥边一株槐花树。
阿槿乖巧地趴在易殊衡宽阔的背上,周身紧张,手指安分的环在他颈上:“易大哥,你……你累不累?”
桥对岸的路变得崎岖,易殊衡背着人却依旧走得很稳当,他侧过头看了眼阿槿脚上的青色丝质绣花鞋:“你就这么点重量,平日里也不知道吃的些什么!我一个大男人,哪能走这么点路就累了。”
阿槿咬唇拼命忍住想狂笑的冲动,在现代文明社会,人与人之间充满信任时,她总被各路幺蛾子死党嫌弃是微胖界的包子脸战斗机!没想到在不知道具体时期的这里,她竟然就这么找到没瞎的男人了>
捂脸几分钟好了……
由着易殊衡在前充当人体GPS,一夜没有合过眼,阿槿在他背上小眯了会儿。跟深林里的阴冷渗人不同,阴桑镇看起来更为正常,只是明显人气不足,村民如同行尸走肉,面上除了呆滞都没有过多的表情。
阿槿:“易大哥,这里的村民都被蛊虫控制了,看得我心里发毛。”
易殊衡也发现了,从踏入阴桑镇开始他就没有听见过任何声响。正当晌午,本该是集市买卖最热闹的时候,众人却像牵线木偶般你来我往,尤其是镇上年幼的孩子,大多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不吵不闹把玩着手里的稻草。
“我们找到阴桑婆婆就能让这些人恢复正常。”易殊衡终于舍得将她放下,“阿槿,阴桑婆婆心狠手辣,你一个姑娘家的手无缚鸡之力,还是不要进去了,就安心留在这里等我吧。”
阿槿着急:“怎么,你瞧不起女人啊?在林子里,可是我救了你一命!”
“阿槿,你不要闹。”易殊衡说得慎重,“就算拼了命,我也会把那孩子救出来的,你放心交给我。”
“胡说!哼你是诚心惹我生气的吧?你要是在我眼前出了什么事,那我浮生医馆的脸还往哪里放!”
“你把这医馆倒是看得重。”易殊衡只是笑笑,也没躲开阿槿抓在他手臂上的手。
“那是当然,我以前可在三甲医院实习过!虽然当时不小心……诶这不是重点啦,重要的是浮生医馆是我和阿喵、鱼白的家呀,我作为家里的长姐,自然是要好好经营的。到时候搞不好发家致富,还能成就一代神医,流芳百世呢!”
“实习?”
“啊?那个……那个就是跟着师傅学医……学医。”
易殊衡唇角的笑意更为明晰,他紧了紧头上的束发:“罢了,留你在这我更会分心。”
“易大哥,那你就是同意带我一起去找阴桑婆婆了?”阿槿高兴得跳到他跟前,摇了摇她紧握的手臂。
“嗯,我护着你便是。”易殊衡说得笃定。
两人并肩开始往镇子深处走,越走越荒凉,草木枯槁。
但阿槿想起他那句话心里就暖暖的,她没想到这世上除了韩钊,还有能让她怦然心动的男人。韩钊清秀温暖,是每个女生少女时代里的光芒,他曾给过阿槿最深的信赖,最好的爱。哪怕最后分开和伤害,他也是笑着说出口的。
那易殊衡呢?这个彻彻底底的古代大男人……
阿槿一路走得有些失神,直到看见镇子深入与肃杀气氛格格不入的花海,火红热烈的罂粟花美得让人窒息,更惊艳得让人畏惧。她像亡国美人,倾国倾城,一不留神就会中毒深陷。
阿槿不解:“易大哥,我们找罂粟花做什么?”
“阴桑婆婆是她娘用灵蛊才救回了半条命,这种灵蛊必须以罂粟为食。”
也就是说,找到罂粟花就等于找到了阴桑婆婆的藏身之处。
阿槿笑得明朗:“昨晚不是说自己是粗人嘛!懂得比我都多,我才是女子无才呢。”
“把我的话记那么牢?”易殊衡说得讥诮,低头看了眼正在撩开额前发丝的阿槿,“等找到那孩子,或许你就家财万贯了。”
阿槿没懂他说这话的含义,整理好长发便算作做好了破门的心理准备。易殊衡也拔出佩剑,挡在她前面。
门内隐约传来几声低吼,易殊衡后退几步执起手中的剑,割破两指将血滴在镶在剑柄的翡翠之上,绿光闪动之际他双手握剑直击门上。不等雕花木门破裂,妖兽双眼猩红扑了出来!强大的妖气喷涌而出,易殊衡只好将长剑抵在胸前,抵御剧毒的獠牙。
妖兽近在咫尺,爪牙触地擦出火花留下三道黑色印记,獠牙的姿态尤其凶狠!就算无人发号指令,它仿佛也可以孤军作战,至死方休。虽然鲁莽,却丝毫不畏惧退缩,连连发力直冲易殊衡。
原本被挡在身后的阿槿,在妖兽破门那一刻被易殊衡一掌推开,她摔在罂粟丛中,腰上磕着了石头,疼得直不起身。挣扎了好一番,才勉强站起来看清局势。虽然妖兽凶猛无比,但在易殊衡精湛的剑法和躲闪之下,也并没有占到上风。反倒是妖兽几次被长剑的灵光击中,被摔得老远,嘴角带血。
“易大哥小心!”妖兽这次是卯足了劲向易殊衡喷出一口鲜血。
妖兽有毒!
易殊衡也用尽全力挥剑想斩断妖兽已经受伤的小腿,却没想到这只聪明的畜生突然调转方向,被激怒红的滴血的眼睛里只剩怔在原地的阿槿。妖兽的奔跑速度快过猎豹,还在不断加速,仿佛殊死一搏就在此刻了!
“阿槿!阿槿!”易殊衡怒吼一声,恨不得冲过去挡在她身前,可是身体去还在随着惯性往后倾倒。
“畜生,还不快点给我咬断她的脖子!”门内传来一阵凄厉的呵斥,让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易殊衡毫不犹豫抽下腰间佩玉向阿槿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