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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炽灯明晃晃,我站在洗漱室内镜子前,扒下睡衣。被撞的肩膀处,有块黑色的印记,印子状如手掌,贴合在我还算白皙的肉皮上,十分乍眼。触碰,会产生火烧火燎的疼,印记四周皮肤已经麻痹,没有感知。
我被下咒了。
毫无疑问,撞我的是戒灵,咒也是他下的。这种咒,名唤梦魇,被施咒者,精神脆弱,极容易产生幻觉,重者,会迷失心性,易吓死,也就是自己把自己吓死。俗话说,人吓人吓死人,自己把自己困在梦魔之中,导致心肌梗塞死亡是极有可能的。
过去的事,对我来说早已不是牵绊,即使身处封闭黑暗空间,也不至于失控。昨天在便利店没发现异常,直到肩膀几度不适,我才发现被下咒。
问题在于自己粗心大意。
话说,那时奏洛说没见有人撞我,他是真的没有看到,还是刻意隐瞒?看来,签订契约,也不能对他完全信任,以后要留心了。
穿好睡衣,走出洗漱室。
梦魇没有解咒的法子,只能凭靠自己心性熬过去,三天后,被施咒者没有死亡,印记就会淡去消失。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三天,很难熬。
再次从噩梦中惊醒,我抹把汗,掀被子下床。洗漱之后,我坐在电脑前,浏览最近的新闻,热度最高的莫过于雨中添加剂的问题,这个已经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我在搜索上敲了一行字“第三次雨中添加剂”,点击搜索,立马出现两个大字——鲜血。
戒灵会如何利用鲜血杀人?
对了,我想起件事,还不知道尹有没有找到张巧的尸体。
我去找尹时,尹正在悠闲地喝茶,见我来了,喜悦的给我倒一杯,我打趣他:“戒灵即将落网,你居然在这里悠闲的品茶。”
“凡事要静心。”他高深莫测的说,明明是外国人,对我国文化参透的比我还要透彻。
我自愧不如,也不去想,开门见山问道:“张巧的尸体,有结果了吗?”
“有。”尹吹散浮在水面的茶叶,正当我以为他要说时,他突然柔和一笑,学起我说话,“小槿一向以交易为生,我告诉你结果,你可否给我相应的报酬?安心,我不会索要太贵重的报酬。”
我表示兴趣盎然:“就算你向我索要贵重的,我也拿不出。”
我俩互相看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我立马话回正题:“先说你想要索取的东西。”
尹放下茶杯:“与其说索取,不如称要求。”
我扬眉,静静等待下文。
“很简单的,我要你,远离奏洛。”
心脏没由来的一跳,尹也察觉出奏洛有问题了?
端起茶杯,品尝一口,不小心吃到了苦涩的茶叶,我强装镇定,一口吐出茶叶,面无表情地问尹:“怎么了?奏洛平时对我还是很不错的,有求必应。”
尹垂眸,睫毛在他白皙的脸上,映下淡淡阴影:“你了解他的背景吗?你了解他的过去吗?你也能看出,奏洛举手投足间的高贵优雅,他不是普通的恶魔,他的背景……很复杂,复杂到我们不能去触碰,不能去探究。”
“我知道他身份不凡,奏洛喜爱的任何东西,全是世界上价值斐然的。但是,现在他叫奏洛,无论背景如何,他现在是我的恶魔。”
“小槿。”尹语气加重,“飞蛾扑火,蛾死灯火,如果胡来,结果你必定负担不起!”
我抿了抿唇:“不论你怎么说,他现在是我的人。”
尹忧心忡忡,半晌,开口道:“小槿,你说你的人生是用利益衡量,你现在在为他辩解,而他带给你的,只有危险。”他攥紧手中的茶杯,“小槿,自从奏洛出现,你就变了。”
心脏狠狠一颤,宛如从胸腔中跳出来,我把唇抿的更紧,却也泄漏了我的紧张。
自从奏洛出现,我就变了吗?
我明明还是以前的那个为了利益活着的人,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我的世界向来以自我为中心,即使奏洛,也不可能改变我。我眸子一沉:“尹,你知道我很自私。”
“自私不代表不改变。”尹坚决的对我说,“小槿,纵使店长准许奏洛的存在,但我不可能让毒瘤般的存在,留在你身边。”
看着他真挚的目光,我别过头,淡淡道:“我会有所防备的。”
尹松口气,欣慰地笑了。
沉默之后,我开口说:“到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尹与我相对而坐,阳光照在他脸上,可以看到毛茸茸的细小绒毛,金发金眸,温暖柔润:“张巧的尸体确实与油有关。昨天我和江景程去了皇家酒店厨房,听主厨说,前几天,他在微波炉里发现炸好的肉块,因事出稀奇,酒店主管叫主厨把肉块扔掉。后来,我和江景程去了垃圾处理厂,把用黑袋包装的肉块送到医院,经检测,那些肉块全是张巧的,张巧被戒灵分尸油炸了。”
我镇定自若的喝口茶:“上午下的雨中,添加剂是鲜血,尹有什么想法吗?”
“小槿有什么想法吗?”他反过来问我。
我摇摇头:“不行,我的思维与常人有异,考虑问题总会背道而驰。”
“我倒是忘记了你有这个毛病。”尹眼中闪过一丝溺宠,却转而黯淡下来,轻声自言自语,“你还真是一点儿没变呢。”
“尹?”我唤回即将陷入回忆的尹。
尹神色悠远,带着我无法理解的神色:“小槿,赵琳会死吗?”
我答:“会,她后背有重影,死亡气息很重。”
“赵忠伯呢?”
“他不会,没有死亡预兆,我直觉戒灵与赵忠伯和赵凌有亲密的关系。”
优哉游哉地举起茶杯,注视里面悬浮的些许茶叶缓慢沉下,尹不可捉摸地莞尔一笑:“静观其变,我们都感受到了,这次的戒灵与以往不同,他更有人情味,同时,他的目的性很强,也许杀死了赵琳,他就会自投罗网,我们也省心了。”
尹眼中,沾染上我琢磨不透的光泽。
走廊的竹叶墙壁上,挂着超现实主义画家爱德华多·纳兰霍的油画,画中人眼被一双墙壁中伸出的手蒙上,遮掩的虚幻,诗意般的想象。整幅画调子丰富,柔美梦幻,充满迷蒙淡雅的美,在某个不曾被探究的领域,隐藏着些许不为人知的真相。
真相,假象。对了,缘来之中,除了店长,还有个人身份未知,尹。
我回头望了一眼,摇晃的竹木藤椅,大片阳光包裹着茶香袅袅,尹悠闲的坐在藤椅上品茶,蓦然回眸,温柔的与我相视一笑,美好的不真实。
“尹。”我示意微笑,低声唤了他的名字。
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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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过去,咒被解除,戒灵迟迟没有动作。江景程和清瑜三天没回来,一直在旅店盯着赵琳,江景程耐心还不错,清瑜却急躁,今天一早她给尹打了电话,发了通牢骚。
尹叫我去旅店协助他们二人时,我正百无聊赖的看书,听到尹给我下任务,我把自己裹啊裹,裹成了冬瓜。
“小槿……”尹看到我行动不便,走路速度堪比蜗牛,情不自禁大笑,“万一在半路碰到戒灵,你穿这么多,怎么抓它?外面没你想象的那么冷。”
我淡淡道:“如你所说,我只能把抓捕戒灵的任务托付给你和奏洛,不要试图让我脱下外套,我很怕冷。”说完,慢吞吞的我带着尹,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在一片耀眼绽放的曼陀罗华中寻到奏洛。
洁白的花瓣儿,宛如天使的翅膀,飞丝飘荡,弯瓣笼心。曼陀罗华与曼珠沙华同属系,曼珠沙华是地狱之花,曼陀罗华却是通往天堂的使者,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尽管此花遍布天堂之路,总还是弥漫一丝若有若无的忧伤。
我放轻步子,小心翼翼穿过花海,奏洛背对着我,不知在做着什么,我恶趣味的笑了笑,踮起脚,蒙住他的双眼。
花香往返鼻间,恬淡的酒香若隐若现,我往奏洛的双手处瞄了眼,果然,一杯稀释过的红酒。
身前的花,沾染几滴淡红的酒酿,我心感诧异,奏洛是在用红酒浇花?听说,红酒是天然的花肥,十分适合酸性花卉,但因造价太高,没人会用。
“我的契约者。”奏洛突然开口,声音愉悦动听,“您已经十八岁了,不要再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我哽住,拿开手:“还有一个月,我才过成年生日。”
“噢。”他微微转身,把仅剩的红酒全部浇灌在一株娇小的花上,“看来,是我记错了。”
从侧面看,他的睫毛又长又卷,像对蝶翼,我欣赏片刻,问:“奏洛,你多大了?”
奏洛打个指响,两指间多支羽毛,他把羽毛放在空空的高脚杯上面,轻柔一扫,杯中神奇的出现香醇的红酒,芳香四溢:“与契约者相比,我的年龄是您的一百一十一倍不止。”
我被震惊到:“你两千多岁了?”
“或许不止。”奏洛轻轻微笑,执着酒杯的手轻扬,再次把倒好的红酒倾洒到洁白的曼陀罗华上。
“小槿!”远处突然传来尹抬高的声音,我回头望了他一眼,才想起正事,对奏洛说,“奏洛,跟我出去一趟。”
“噢,与他一起?”
奏洛眼神飘向尹,我心领神会:“你不愿意?”
他没出声。
我万分无奈的笑出声,牵起奏洛的手,拽着他朝尹走去:“契约内容,是你帮我抓捕戒灵,现在我要去抓戒灵,你不可以拒绝。”顿了顿,这话似乎没什么力度,补充道,“万一在半路遇到戒灵,我脱衣服就要十多分钟,尹孤身很可能抓不到戒灵,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而且,”我试探着问,“你不会让你的契约者身处困境的,是吗?”
安静两秒,他沉缓地答:“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