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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天山,苍茫云海。云雾峰上白雪依旧,遮红掩绿。
远处隐隐传来女子的歌声,清丽空灵,仿若幽谷中潺潺的溪水。
暗香浮动间,歌声渐近,轻纱罩体的妖娆女子扭着细腰款款而来,媚眼如丝,香肩半露。
“花宗请留步。”黑衣劲装的天山影卫现出身形,拦在她面前,“圣尊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闯云雾峰。”
女子媚眼一挑,红唇轻启,咯咯笑道:“人家哪里擅闯了,不过就是听说少门主被圣尊幽禁起来了,心里好奇,赶着来看一眼嘛。”
男子却是面色无波,一脸平静的重复道:“还请花宗恕罪,圣尊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闯云雾峰。”
“哎呦,你就让人家进去看一眼嘛。”花宗指尖轻捻,一撩纱裙,柔弱无骨的靠在男子身上,赫然一副勾人的样子。
盈盈美目,眸间水波流转,娇声道:“人家私底下和夙王关系还是挺亲密的,你又是他的属下,总不至于为难自己人吧?”
“请花宗恕罪。”男子依旧面不改色,垂着头恭敬回道。
“死呆子,我说你眼睛是不是瞎的?”花宗盛怒之下一把将他推开,嗤笑一声,“跟你那不解风情的主子可真像,都长了颗榆木疙瘩一样的脑袋。”
“真当老娘稀罕进去?”她扯了扯滑落在半腰的轻纱,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又扭着腰身走远了。
她前脚刚走,树林间便走出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衣男子,径直的朝她刚刚离开的地方走去。
“主子。”黑衣劲装的影卫恭敬一揖,立即上前为他打开大门。
一路沿着花枝低垂的曲桥,走过碎石小道,踏过漫漫花海。临溪而立的白色小楼前,大朵的牡丹花依旧盛开,却透出几许凉薄的萧瑟之意。
“吱呀”一声,随着小楼的木门被推开,门上灰尘簌簌而下。
“怎么屋子好像都没有被打扫过?”面具下男子的眉头下意识轻蹙,而后一脚踏了进去,看向躺在床上的女子。
轻暖闻言轻笑一声,缓缓睁开双眼,眸光微闪,“你忘了,这里的侍女早就被我给杀了。”
她抬手晃了晃,手腕上被锁住的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碰撞声,轻暖自嘲一笑,道:“总不能我亲自动手吧?”
玄瑟看了她一眼,在床前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毫不介意那上面落着的厚厚一层尘土。
他轻叹一声,对她道:“是我抓你回来的,那个时候你已经昏迷不醒。”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早晚的事。”她不以为意的说了一句,视线移到他身上,“我的伤是你帮我治好的吧,多谢。”
“不,不是我。”玄瑟摇了摇头,“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虽然昏迷着,可是伤口已经被人处理过了。”
“是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女子,诗织。”
“怎么会?我记得她并不懂医术。”轻暖诧异。
“很惊讶吧,因为你伤得那么重。”他极有耐心的向她解释,“其实也并不奇怪,她本是云家三少身边的影卫,且懂得一门针灸疗伤之法,再说她也为你输了不少真气。”
说完,却发现轻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玄瑟皱了皱眉,不解道:“有什么不对吗?”
“无事。”轻暖缓缓摇头,默然不语,眼里却是闪过一抹深思。
云家三少的影卫,却坚持要跟着她走,甚至不惜耗损自身内力来救她……
“轻暖。”玄瑟出声,打断了她的沉思,看向她的眸光染上一抹黯然,“我很后悔当年将你从天山脚下带了回来,如若不然,你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可我却不后悔跟着你回来。”轻暖蓦然一笑,灼灼笑靥如夏花绽放。
恍惚间,两人似乎都回到了九年前,那个杏花微雨的时节。
她在天山脚下固执的挖着密道,誓要爬上天山。他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即便她的手已是鲜血淋漓也依旧面不改色。
后来,他偷偷将她带上了天山云雾峰,领着她一路踏过曲桥,走过回廊,拾阶而上,推开了白色小楼的木门。
他领着她来到挽着白色帐子的床前,指着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小姑娘说道:“她是这云雾峰的主子,已经被圣尊遗弃在这里两年了,如今她快要死了。如果她死了,我也得死,可我一点也不想死。”
九年的光影流年,他牵引着她从涉世未深,懵懂无知的幼童,长成如今清冷淡漠,决然隐忍的的玄门少主。
刀光血影里,步步惊心,杀机重重中,生死浮沉。
如今,她早已万劫不复,再不能回头……
轻暖被幽禁在云雾峰半个月的时候,圣尊突然下令将她释放。
这一诏令对玄门众人来说并不意外,毕竟在他们眼里,轻暖一直都是圣尊的私生女。想来圣尊也只是略施惩戒,不会真的责罚她。
然而圣尊这一举动对轻暖来说着实出乎意料且让她捉摸不透。
别的不说,只她编造“美人骨”秘辛一事,这一条便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可他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下令放了她……
“你说,他到底是在欲擒故纵还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查到?”
轻暖站在廊前,伸手缓缓抚过光秃的牡丹花枝。半月而已,这里的花竟然全都已经凋谢了,只留下大片干枯的枝桠。
银色面具的黑衣男子缓步向她走近,在那片枯萎的花丛旁站定,眸光微闪,“不论是哪一种,你只需要记住,如今的我们,还不足以与他抗衡。”
“轻暖,我知道你已经等得太久。”他轻叹口气,伸手按住她肩膀,银色面具下的神色复杂难辨,“可是现下看来,我们除了等,别无选择。”
……
千冥殿中,轻暖对着玉座上那人缓缓一拜,“属下叩见圣尊。”
“无须多礼。”圣尊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视线紧盯着她,“夜轻暖,你可有事情瞒着本尊?”
轻暖后退一步,垂下头去低声道:“属下不知圣尊何意?”
“你不知?”那人轻笑一声,冷冷道:“你可想好了再回答。”
“属下不敢欺瞒圣尊。”轻暖抬起头来,不卑不亢,也不显惊慌,“上次秘辛之事,的确是属下疏忽,还未查明情况便私自下山,属下愿意接受惩罚。”
“本尊说的可并不是秘辛的事。”
他从玉座上起身,缓步走下石阶,在她面前站定,“本尊得到消息,说那被幽禁在云雾峰上的女子九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玄门少主,不过是有人冒名顶替。”
“夜轻暖,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一阵衣襟响动,她已跪在一旁,清冷的嗓音飘散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圣尊若是信属下,自然不会去听信那些捕风捉影之言。圣尊若是不信属下,属下便无话可说。”
“胆子倒是不小。”圣尊眯了眯眼,眸底闪过一抹精光,“本尊自然是信你,你且将你的额发撩起来。”
“是……”轻暖沉默半响,才抬起头来,缓缓伸手动作起来。
额前的发丝被撩起,露出光滑莹白的额头。额间赫然出现一抹梅花印记,殷红似血,明艳动人,却又带着一丝妖冶。
圣尊双眼微眯,朝轻暖靠了过来,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巴掌大的小脸,微有些失神的赞叹道:“本就是国色天香,如今多了这梅花印记,更是绝色。”
“呵……”他冷笑一声,捏在她下巴的手掌缓缓向下,“夜轻暖,你可真是好本事。”
手上渐渐用力,死死掐住她的脖颈,“信不信,本尊现在就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你。”
轻暖缓缓闭上眼睛,薄唇紧咬着,脸色一片苍白。
直到她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才冷哼一声,甩手将她掼倒在地,怒声道:“怎么都不为自己辩解几句,当真以为做了几日少门主,本尊便不会动你?”
“咳咳……”甫一被放开,她便连连咳嗽,大口喘着气,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溢出。
轻暖自嘲一笑,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圣尊若是信得过属下,属下自然是不需要为自己辩解。”
“本尊倒还真是想信你。”圣尊俯下身来,蹲在她面前,狞笑一声,“本尊就是奇怪,你额间何时有了这梅花印记?”
“咳咳……”轻暖大咳两声,缓了口气低声道:“属下正在修炼一种至阴至寒的武功,想来正是这个原因吧。”
“是吗?”他伸手捏住她下巴,微眯着双眼道:“是什么奇怪的功夫?本尊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暗香疏影。”轻暖猛地一抬头,脱离他的掌控,两眼死死盯着他,“圣尊若是不信,自然可以派人去云雾峰密阁内查看。”
“哈哈……”不料,那人却是一阵大笑,抬步走上石阶,衣袖一甩,俯身坐了下来。
“夜轻暖。”玉座上的男子俯视着她,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本尊当年幽禁她时,便在她体内下了蛊,你体内有‘离心蛊’是不假,可本尊却不知道那蛊虫是不是你自己种下的?”
“因为本尊种在她体内的仅仅只是子蛊,母蛊却在本尊身上。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本尊一验便知。”
子母蛊。子蛊随母蛊而生死,母蛊却不受子蛊影响。
原来竟是这样。
轻暖垂眸,自嘲一笑,紧握的双手已被汗湿,无端端的竟觉出刺骨的凉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