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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燃烧着整个大燕。
从燕京到朝京,从会稽到江阴,从最苦寒的北海大泽到最炎热的南海诸岛,许长歌的威名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下各地都在传唱着他斩草除根的造反之举。
于是各地诸侯也纷纷效仿,一时之间,群雄并起,四处攻伐,这片土地如今已是一片狼藉。当然,蠢蠢欲动的不只是各路诸侯们,南蛮,匈奴等各地异族们看到曾经无比强大的大燕现在已经支离破碎,而新朝大奉显然没有足够的兵力,甚至无法一统江山。权力的非和平过渡只会导致无休止的攻伐,可大燕也确实到了它的末路,合该有此一劫。
首当其冲的是荆州。
湘阴侯欧阳野在听说陶景帝死之时就早已有反叛的意图,奈何当时执掌天下之人是永清,苏苏又在自己的身边,当然不会做出丝毫的僭越之举。可如今情况大不一样了。幼帝被鸩杀,新帝许长歌根本没有正统。乘着天下诸侯都在逐鹿中原的时候,欧阳野自然也举起了反叛的大旗。他要为他那自我了结的父亲报仇,即使大燕皇室早已不在了。
苏苏在听说大燕皇室几乎无人幸免之时,吓得病了好几天。本来有孕后身体就很虚弱的苏苏,这下病得更重了。知道消息传来,永清早已被许长歌送去了永清郡,她的病情这才好转。她想起了自己当时在朝京的日子,那时候有永清,有皇后。可如今什么都不在了。好在现在有了欧阳野,自己又有了孩子,生活总算是有了一些希望。
欧阳野打出的旗号自然也是匡扶燕室,驱除鞑虏,苏苏还是永清名义上的妹妹,这让欧阳野与永清的关系更显亲近,再说永清甚至为欧阳野挡过一箭,那句谢谢欧阳野当现在也还没有己会亲口对永清说。有了这层关系,欧阳野在荆州着一州之地声望如日中天,各地百姓,能人义士也纷纷来投,一时之间有着一统荆州之势。
可是,好景不长,南蛮入侵了。
与荆州交界的十万大山,一直就是南蛮的根据地。南蛮们善于山地作战,燕国朝廷可以击退他们,也可以打败他们,但却无法消灭他们,毕竟,燕国的士兵无法深入大山之中作战。因此,南蛮的存在一直都是中原人的心腹之患。陶景帝在时,蘧大将军余威犹在,尚能震慑这些异族,可如今,连燕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震慑呢?
欧阳野在得知消息以后,立刻陈兵于荆州和十万大山交界之地,随时准备抵抗入侵,毕竟,荆州一地的百姓才是他的根基。
可他低估了南蛮入侵的强度,也低估了南蛮这几十年来养精蓄锐之后的战力。凭借原本他侯府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之一战。
他败了,败得很惨,手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兵力几乎一战耗之殆尽。虽然也重创了南蛮部队,可毕竟败了。但欧阳野不甘心,也无法就这样败亡去其他州府,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南蛮在荆州的土地上肆意烧杀掳掠。于是他悄悄积攒起一匹人马,暗中开始和南蛮再次战斗。
当然,有孕在身的苏苏被送走了。欧阳野知道,自己既然准备和南蛮战斗到底,便已经意味着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只是他却不能将苏苏,还有苏苏肚子里的孩子一同带着,于是他拨出了自己仅存的最忠心的死士,在他们的保护下,将苏苏一路护送。
会稽侯会帮他们的。
临行前,苏苏哭的很惨,“欧阳野,我不能留下来吗?”
欧阳野只是看着梨花带雨的苏苏,上前抱了抱她,说道:“燕京相识到如今,已有十余年了。你也该寻找自由了。带着我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吧。”欧阳野侧身上马,继续说道,“对了,看到了永清,记得替我说一声谢谢,那一箭是我欠他的。如今我将你还回去了。”然后他一骑绝尘,义无反顾的冲向了战场。
苏苏看着欧阳野离去的背影,泣不成声。
数月后,当苏苏早已经抵达会稽侯处,才终于从战乱中听闻了消息。湘阴侯欧阳野重新集结了三千精锐,率军冲入南蛮大阵中,配合援军,将南蛮主力全歼于荆州城外,阵亡。
顾预给永清的建议是早早让永清前往会稽郡。会稽侯不是什么坏人,而且会稽郡恐怕眼下是最安全的地方。永清的永清郡并没有什么兵力,很难在这场乱世中生存下来。
刚从冲击中醒转来的永清并没有立刻答应。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又回忆起许长歌让她出京之前的那个夜晚,突然有阵阵呕吐之感传来。
蘧含英见状赶忙让永清继续躺下休息。
几十天后,身体终于好转永清,终于踏上了去会稽的马车,此时的她肚子已显现出来。可她不能说这是许长歌的孩子。便求了顾预,顾预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便用一种近乎爱怜的目光看着永清,答应认永清腹中的孩子为自己的儿子。
于是,数月后,在去往会稽的路上,在江南江北分界之地,在那无比重要的京州渡上,他们遇到了司隶校尉束攸。故事也终于到了我们最开始的地方(第一章)。
瓢泼大雨。从天上倾盆的下。
束攸望着车中的一男一女,望着似乎是夫妻一般亲昵不已的两人,看着如今即将临盆,似乎是接近昏死过去的永清。
他不敢赌。许长歌从来没有命令他出城,也从未命令他在京州渡口等候着永清。就像永清说的,即使陛下迎娶了前朝公主常乐,谁又能保证陛下心里有没有永清呢?何况,永清是陛下在诛灭前朝皇室之前,亲手送出朝京的。更何况,还有永清肚子里的孩子,算算日子,那时似乎就在陛下立国前后,无论如何,那时候的顾预理应在江东。所以这不可能是顾预的孩子。
雨还在下。
束攸最后还是束手了,他沉默着,放开了封锁,任由晋阳蘧家的人护卫着永清的马车,蘧含英走在最后,防止束攸最后反悔。
雨淋湿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也淹没了在马车中永清的悲鸣。
献平五年——开元元年冬。
永清终于覆灭的大燕的阴影之下走了出来。渡江之后,便是毗陵。会稽侯的人马早就和顾预进行了联系,在渡口焦急的等待着永清的身影。
会稽侯站在雨中,在渡口,眼睛死死的盯着江面。对于会稽侯来说,此番若是能够接到永清公主,那么他成就大业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长。
终于,在他的望眼欲穿中,一艘客船在大雨中摇摇晃晃的驶了过来。沉闷的哭喊声从船内传了过来。船一到岸边,顾预顾不得和会稽侯寒暄,大声呼喊道:“有没有医生,有没有稳婆,公主快要生了。”
会稽侯也此刻也顾不得和永清商讨什么大事,此刻若是永清死了,那他的一切打算便也都烟消云散,于是他让所有的部曲加急前往城中寻找医生和稳婆,而他也赶忙将已经接近昏迷的永清接到了自己的马车上,一路赶向自己在此处的行宫。蘧含英一直在哭喊着,她害怕公主就这么故去了。
值得庆幸的是,此时天不算太晚,而毗陵多少也算个繁华的城市,稳婆和医生很快就被寻来了。在他们的努力和会稽侯治不好就杀头的威胁之下,永清总算是转危为安。而她的孩子也终于平安的生了下来,是一个女儿。永清看了一眼这个初到人世间的小家伙,嘴角露出了很久不曾有的笑意,慢慢昏睡了过去。
两天后,永清的情况总算是好转了。蘧含英日夜不离的陪伴在她身边。永清醒了以后,握住了蘧含英的手,慢慢的叫醒了她,让她去喊会稽侯前来议事。
会稽侯听闻很快来到了永清的住处,顺便还叫上了顾预。
“好久不见了,会稽侯。”永清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会稽侯听闻这话,赶紧行了个大礼,嘴里高呼到:“臣救驾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好了,会稽侯,我早就不是什么公主了。你也不是我的臣民。我知道你的意思。说吧你出什么条件呢?”永清打断他的行礼。
顾预在一旁察言观色,却不发一言。
“公主您永远是大燕的摄政公主。”会稽侯口中仍是无比尊敬,“老臣愿护卫公主,为公主鞍前驱,重振大燕荣光。老臣早就听闻公主的新政,特地找人仔细询问,知晓这是利国利民的好政策。眼下公主的新政已经在我会稽郡实施数年。百姓们安居乐业,会稽郡也大有发展。”
永清看向顾预,似乎是在确认消息的真实性,只见顾预点了点头,表示会稽侯说的一切确实都是真的。
永清听闻安下心来,便知晓会稽侯或许是一位仁德之人,不愧是顾预挑选的诸侯。于是,她稍微思索,而会稽侯一直在原地耐心的等候永清的回答。只见永清一字一顿的说道:“好,我答应你。只是以后江南一带我和顾预需要有治理的话语权。”
会稽侯欣然应允。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还不知道,这简简单单的口头盟约,确是后世大梁盛世的开端。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会稽侯的征战从永清支持他的那一刻,有了法理上的正义性,加之新政激发的经济活力,会稽侯已经隐隐有一统江南之势。